第11章 第11章
“长年来，妖族与凡人界应当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样的现象在近年来却有所更易。”叶予以双指并拢，在尸体额上一抹，“开始陆续有妖族袭击人类，有实力的城池开始邀请实力高深的修士坐镇，我等筑基期弟子被派发任务的次数也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更多。”
“这是一个简单的术法，可以采集下袭击受害者的妖怪的气息，以供追踪记录之用。”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人用了，因为袭击人的这些‘妖怪’，往往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无法追责，挑选的受害人也从来没个定数。”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筑基弟子出门在外，干的最多的活不是什么打架调查，而是收尸收气息，这便是近年来的常态。”
“所以师姐方才说妖族那边不承认……”陌璇话卡在尾处一顿，“是怀疑他们在暗中捣鬼，但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目前已知的一切术法内，还不包括什么能够催生各种形态的妖兽、驱使它们为自己行动，又能做到一击即杀、一击即脱，最后还可以灭口于无形的。
“……我的父亲，他死在这样的妖兽手下，在我的面前。”叶予以没有正面回答，手边挂这个以红绳系着的玉简，低声对里头说了什么，意思似乎是联络了官府的人，要他们来处理现场的狼藉。
灾难蔓延一时，宣泄仇恨无能，如若再不找个寄托，只怕她会一念之差，生出心魔，难逃金丹大关。
“按理来说，我不该多对人家的直系长辈多议论什么，但我的母亲曾经见到过谢流风，恳求她出手调查妖祸。”叶予以双拳紧握，提起这事心中依旧难掩悲愤，“她说……”
“‘这是他们的命数合该如此，现在死得干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难道我的父亲，迄今为止死在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妖兽手底下的七千多条人命全都该死吗？！”
若这是师父的原话，那她这话的确说得难听。
陌璇没怀疑过叶予以话中内容的真实程度，她没必要在自己面前大费周章一场只为编排一位出窍期真君。
“当然不该死。”身为弟子，陌璇不可能和其他人一起说师父的坏话，温温和和地安抚着叶予以的情绪。
“师徒关系既成，断然无你后悔的可能，今日我告诉你此事，只是为了让你注意，你的那位师父，像是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一样。”叶予以摇摇头，将死者身上最后一缕属于妖的气息收尽。
“母亲说她会算卦，指不准是这样才说了这样的话，以此劝我不要冲动行事。可是他们会算卦的也真是高傲，仗着自己无所不知，便肆意以自己理所当然的方式安排一切。”
她站在街边，红衣如火般映入陌璇眼中，犹如旺盛跳动的火苗，在以一种疯狂热烈的方式昭告着自己的生机勃勃。
官差来了以后，先是匆匆欠身朝她道歉，叶予以已经极为熟练，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后这才继续说：“我一开始是信命数的，后来我便不信了，若是这东西当真存在，那也定然是可以更改变易的。”
说完这句，叶予以便向她一拱手，告辞离去。
她仿佛并不需要从陌璇这里再找到什么答案，只是把她当作一个人品不错、可以倾诉的对象而已。
妖乱……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名词，陌璇却仿佛脑内有一根绷着的弦被人毫不留情地拨动了似的，疼痛刹那间占据、布满了全部的感知器官，她使劲压抑、下唇咬得发白，这才勉强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一股疯狂增长的、针对此事的痛恨之意自她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馆看看大夫？”路过有人见她面色不佳，身形纤细到仿佛吹一阵风就要倒下去了似的，上前搭话道。
“啊？”陌璇眼神呆滞一瞬，在短暂的数秒内恢复清明，她看了看四下，已然忘了怎么在和叶予以告别后，自己站在街道中央发起了呆，“没事，我就是忽然走了会儿神，谢谢你。”
方才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陌璇用灵力内视检查了一遍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得暂且先退出，朝西墨皇城一路而去。
许是对那段莫名其妙的失神有着忌惮，她没再停留驻足于哪里，只一心赶路。
抵达西墨皇城后，那阵时不时涌上脑海的疲惫感才悄然退去。
清韵派在这里设有一个小型据点，用来供给前到此地出任务的弟子歇脚，谢流风没有给陌璇任何提示，到这里来向负责驻守于此的弟子打听消息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位师妹，你是要问近来皇城内有什么大事发生么？”这弟子沉吟片刻，面露难色，“应当是没有的，非得要说的话，过几日便是皇商莫家嫡长女的及笄宴。”
“那莫家阔气得很，也非常宠这个女儿，莫家家主放话出来说，城内三日所有酒楼的一应开销均由他们家来负责呢。”
“莫家……届时会有什么仙门的大人物前去为这位莫家的嫡长女庆贺么？”一个生日宴而已，陌璇听不出什么端倪，只得继续往下深挖信息。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啊，不过应该会有的吧，毕竟是那么阔绰的豪富之家，就算不吸引我们这些门派弟子，一些散修也一定会过去看看的，师妹若是想从那里打听什么消息的话，到时候直接去就好，他们府内摆放着的宴席是不设条件，对所有人开放的，但是修道者可以优先进入。”弟子答。
这世道，手握力量之人的地位终归比普通人的地位来得更高一些。
陌璇点点头，弯了弯唇角，只是混进一个宴席看看的话对她而言还算轻松：“谢谢这位师兄，这是我的身份牌，烦请替我登记一下。”
“哦哦，师妹说笑了，这不过是随意就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值什么……亲传？”那弟子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这是一个当今各派共同默认的规矩，只有元婴期真君的入室弟子才能有亲传身份，金丹期收的徒弟并不享有这一待遇，但出窍只有流风真君这么一位，元婴整个门派内也只有十数位而已。
“师妹这身份，便是去见当今在位的那位也使得了，不必忌讳什么。”弟子见陌璇面上的笑快要消失，连忙吓得回过神来为她把事情办好，连声安慰道。
只是他这安慰显然起不到什么效果，陌璇拿了房间的“钥匙”，随意地告辞后先行一步离开。
上界，狐族所在。
晏弘雅赶到狐族，登时被这满眼的花花绿绿晃了晃眼睛，同前来接待他的族长问道：“我记得，狐族应当没有这么多颜色种类的狐狸吧……”这怎么瞧着远处还有一只七彩狐狸呢。
“您有所不知，先前有件事我们惹了老祖宗生气，他动用了那个特殊的能力，罚我们的皮毛全变成随机的颜色，不过是看我还要出来见人接客，这才稍稍放过了我一手，说是要等个两百年，把一身皮毛剃干净才给褪色。”族长欲哭无泪，指了指这一头黑发。
狐族毛皮的颜色，在它们化为人形后即可对应发色，本来他是一头黄毛狐狸，现在愣生生变成了一只黑狐。
“懂了，那七彩的和绿的粉的定然是得罪苏嘉白最狠的。”晏弘雅深感同情，想象不到顶着这些颜色的头要怎么正常出门。
不过那样的能力居然用在这种地方，这家伙真是有够奢侈。
“对了，这是他委托我做的东西，现在人呢？”晏弘雅从随身空间里摸出个小匣子。
“这老祖宗先前曾经交代过，报酬已经备下了，请您收好，东西放这儿就行。”族长叹了口气，“近来不是有一批洞府显现吗，其中有一位是那已成圣的妲萤神君的洞府，老祖宗听说之后似乎挺感兴趣，就想着过去看看。”
他刚说完，半天没等到对面的人回应，就见晏弘雅僵立在原地，似乎要把刚刚他那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重新剖析一遍，随即眉头一拧，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妲萤？你确定是妲萤吗？”
“是那位来着……有什么问题吗……”族长回答的声音不自觉也跟着一并弱了下去。
“没什么。”晏弘雅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很多人说苏嘉白是你们族内的智者，我看他多半是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
把一个曾经杀夫证道的女人的功法弄来给自己未来的妻子用，这思想未免太过超前，他晏弘雅自愧不如。
“其实族长已经把东西带回来了，现在只是又出门去了圣域一趟。”族长显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圣域是圣人居住的地方，苏嘉白这时候过去的意味不言而喻，无外乎是讨教那本功法的作用，显然是真的打算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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