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日子
刘家村刘宝根家，黄金花送走上门的客人。一边琢磨一边转身回家, 刘宝根从自己的屋里探出身喊道：“我今后晌要吃鸡。”
黄金花连忙换上笑脸：“宝根, 家里还有割的肉没吃完……”
“我要吃鸡。”刘宝根不耐烦的说完, 自顾自的回屋躺着。自从上次他被桐叶教训以后，附近的村学再也没有肯收他的。也因为那次的事还有刘招弟被逼疯的事情, 刘家人出门总是被指指点点。刘老实两口子还好，刘宝根却完全受不了，索性整日宅在家里, 如今更胖了。
上次桐叶找到刘家，当着刘老实两口子，说了刘宝根关于儿女和父母的见解。黄金花不是不难过, 但是后来她觉得儿子也没说错：待姑娘再好, 还不是拍拍屁股走人。老了没用了留给儿子养老，确实是亏待儿子了。因此黄金花对刘宝根是越发的‘孝敬’了。
“宝根他爹，你去鸡圈抓只鸡杀了。”黄金花走到后院对正蹲着磨镰的刘老实说。
刘老实停下手里的活，回身斜抬头说：“家里剩下的都是下蛋的鸡, 不是还有大肉没吃完？”
“让你杀, 你就杀！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再说过几天该收高粱，到时候让老大家的来帮忙，再在她家抓几只回来不就行了。”黄金花不耐烦的的说。
“哦”刘老实一边答话，一边用盆里的清水, 冲掉镰刀上的魔石水印，用布巾擦得干干净净。
“哎~我说你做个什么怎么这么磨蹭？一会晚了耽误宝根吃饭。”黄金花看见刘老实干活的样子就烦。
“哦、哦”刘老实连忙放下镰刀。不是他要磨蹭，而是擦不干净容易上锈。不过这些黄金花是不爱听的。
刘老实弯着腰, 匆忙从黄金花身旁走过，去前院的厨房拿刀。黄金花一摆一摆的跟着去烧水打算烫鸡毛。
刘老实活还是干的不错的，杀鸡没给地上弄多少血，碗里接了大半碗。大开的水浇在盆里鸡身上，顿时一股湿热的鸡圈臭味弥漫开来。黄金花捂着鼻子离得稍远些，看刘老实拔鸡毛。
“宝根她爹，刚才兰黄氏来，给招弟说了一门婆家。”黄金花思索着开口。原来他们也曾托兰黄氏，到桐叶家说亲。
刘老实低头拔鸡毛，就跟没听见似得。
黄金花拿着帕子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又捂上说道：“说的是西王村的一个快六十的老光棍，愿意出三两银子。”
刘老实还是低头拔鸡毛。
“我觉得也好，嫁过去生个孩子等那老头死了，孩子也该差不多大。招弟后半生也有指望，不用没人管到处乱跑，肚子大了都不知道是谁的。”黄金花捂着鼻子，心里就是有点可惜，三两银子太少了。以前招弟做典妾的时候，一年就是五十两。
刘老实默不吭声的拔鸡毛。
对于刘老实的无声，黄金花早就习惯了。刚嫁过来时，刘老实有时候偶尔还会反驳自己几句，但是没几年就被黄金花教乖了。
“要不，把招弟就卖给李家，给李家当家的做妾也挺好。”黄金花又想到一个主意“李家如今也算的上是富户了。李有福也年轻，招弟要是生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就不愁了。”
黄金花琢磨李家既然愿意收留招弟，说不准就是李有福看中招弟的摸样了。李有福可比那什么老光棍强太多，想来李家娘子也不会和个疯子计较。要是真这样说不准还能多要点钱，这样对招弟也好，对自家也好。
黄金花不再搭理刘老实，自个喜滋滋的拿了主意。不管是卖给李家当妾，还是嫁给老光棍。都算是给招弟找了后路不是，谁说她这当娘的不把闺女当人，这不是很替闺女着想。黄金花想就是明天，明天就去李家。这事不能耽搁，马上就要秋收事多着呢。
刘换女的丈夫孙贵是远近闻名的丑八怪，不仅身材五短，肤色是酱红色，还有一脸的小肉瘤。五官也不好，眯缝眼、肉疙瘩鼻子、翻嘴唇。以前刚成亲时还堪堪比刘换女高点，如今过了五十，有点缩站在一起还没有刘换女高。好在孙贵人正派，也勤快对刘换女很好，要不是顾着刘换女，孙贵能揍扁刘老实两口子。
“贵哥，快要秋收了我想赶着秋收前，去李家看看招弟。”刘换女洗完家里的脏衣服，对正在检查独轮车的孙贵说道。
孙家院子比较小，正屋只能盖两间，也只有这两间是砖瓦房。一侧的三间小厢房是砖墙茅草顶，一直打算有钱了换成瓦顶。
孙贵还没有答话，院外走进来两个孩子。男孩有**岁的样子女孩也有六七岁，他们正是刘换女夫妻的儿女。儿子叫孙正，女儿叫孙清，这两个孩子都没有随孙贵的长相，虽然没有多好看，但都是白白净净的。
“爹、娘，我和妹妹把鸡草割回来了。”孙正一个胳膊挎着竹篮，一手领着孙清。
“爹，等鸡下好多蛋卖了钱，清儿也要和哥哥一样去上学。”孙清对着孙贵撒娇的说道。
孙贵放下手里的活计，过去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笑着说：“好，那清儿要乖乖的听哥哥话。”
“外婆不会再把咱们家的鸡抓回去吧。”孙清有些不放心，这一窝鸡养了大半年剩了九只，都才开始下蛋。
刘换女有些尴尬的说：“清儿读书也不靠这个，家里有钱呢。”
孙清一听嘴巴就撅的老高，她不乐意的扭头把脸藏到孙贵身上。老是这样，家里有点好的外婆就要来搜刮。
“好了，”孙贵无奈的笑笑对孙正说“去带清儿把草切碎，拌点麦麸喂鸡”
看着大儿子领着小女儿去了后院，孙正才转头对刘换女说道：“行，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顺道带些粮食过去，再抓一只鸡带点钱。”
刘换女感激的眼眶都红了：“谢谢你，贵哥。”
“你呀~两口子有什么好谢的。不过你爹娘那里，是再没有了。“孙贵知道自己配不上换女，要不是有那样的爹娘，自己怎么有可能，娶到这样贤惠勤快的好妻子。看在妻子的面上，对招弟好他愿意，可是那样吸血的爹娘，孙贵觉得自己得强硬起来。
刘换女为自己的爹娘脸红，她有些尴尬的低语：“总归是生养了我。”
“哎~”每每都是这样一句话，孙贵长长叹了一口气。
两口子商量好明天要带的东西，再准备好两个孩子的吃食，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去李家。
马王村的陈王氏忍了又忍，才过去四天。陈忠说不能经常去看陈青，因此在第二天，让三丫去送了陈青的衣裳后，陈王氏就坐立难安：不知道青儿好的咋样了，也不知道李家照顾的精心不？吃得好不？住的惯不？
不过看那个疯丫头的情形，陈王氏有些安心。一个疯了的姑娘，都能照顾的妥妥帖帖干干净净，自己的儿子还是他们的恩人，想来应该照顾的更好。
说起来这一家子倒都是善心的人，一个不相干的人，也费心的请医问药。明天就是第五天了，陈王氏觉得隔着么久够长了。明天她一定要去看看儿子，顺道给儿子些银子，过去再商量下房子盖到哪里。
在桐叶和陈青静静相伴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明天李家将会非常热闹。
这天一大早，第一个来的是陈王氏。她坐着自家长工赶的马车，提前吃了早饭去看陈青，也看看陈青吃得到底怎么样。
虽然陈青并没有伤到骨头，桐叶还是让她爹买了大骨头回来熬粥。天刚刚亮骨头就熬到锅里，大火煮一会，然后慢慢的用小火吊着。
吊好锅洞里的小火，桐叶开始打扫院里院外。李有福和石头虎头在县里吃饭，因为送菜要早早去。郑二娘再不放心桐叶去车水，因此现在菜园子里都是她自己去。招弟还在厢房睡得没起来。
桐叶收拾好院子，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她回厨房去灶下压了下火，从后锅里舀出热水端去西屋。
“陈青，你醒了吗？”
“醒了，进来吧。”屋里传出陈青温和的声音。
桐叶笑着端水进去，半弯腰让那盆水刚好在炕沿下。陈青趴在炕上刚好洗脸。
洗完脸，桐叶帮陈青梳好头发说：“我去做饭，你先看书。”那些书还是李有福新帮陈青买回来的。
“嗯。”陈青点头。
农家的院子宽敞安静，偶尔只有后院的母鸡下了蛋‘咯咯哒’的一阵叫。
陈王氏来的时候，桐叶的早饭也快要准备好了，她给陈王氏问好沏茶后，自己去灶下忙碌，由着他们母子说话。
看着自己的儿子气色红润，陈王氏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看着比以前气色好。”
“整天好吃好喝，确实比以前好。”陈青微笑着回到。
陈王氏端着茶杯往院子里看看，回头说：“挺干净的。”
“嗯，他家姑娘很勤快。”陈青一贯的温和。
郑二娘回来，准备开始吃早饭，陈王氏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尴尬。都吃饭，总不能她一个干看吧，可她确实吃饱才来的。最后在桐叶的劝说下舀了半碗稀粥。
陈王氏一点不饿，可有可无的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呀，这粥好喝的很，还有点咸味。”
桐叶笑着说：“用骨头熬得瘦肉粥，放了点盐和葱花，滋补又好喝。”
“嗯嗯”陈王氏点头。
桌上的早饭看着很简单，不过是包子稀饭，但是味道非常诱人。最重要的是特别照顾陈青的不方便，把炕桌放在炕沿下支的高点，陈青趴在炕上吃饭刚刚好。
桐叶麻利有不失礼数的吃完饭，笑着说：“你们先吃，我去叫招弟起来。”
陈王氏放下碗，感慨的对郑二娘说：“你家姑娘人能干，心肠也好。”
郑二娘听陈王氏夸奖桐叶，高兴地合不拢嘴的谦虚：“哪有，一般罢了。”
桐叶帮招弟梳洗好，穿好衣裳。带她去西屋吃饭。郑二娘收拾好多余的碗筷去灶房洗。陈王氏无所事事看桐叶耐心的给招弟喂饭，陈青趴在炕上看书。
“家里有人吗？我是刘换女招弟的大姐。”
第二个到李家的是孙贵两口子。孙贵的样子，让除了陈青外的三个人吃了一惊。好在桐叶回神的快些，她笑着说：“是大姐啊，这位是孙大哥吧。”
其实桐叶觉得这位‘孙大哥’看起来没比刘老实年轻多少，比她爹老多了。到底是怎样的爹娘能把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容貌虽然不能代表品行，可这也太……桐叶在心里直骂刘老实两口子，王八蛋。
桐叶把这两口子让到正屋，对她娘说：“可能大姐他们还没吃饭，娘你热点包子来。”
孙贵两口子一直推拒，可是桐叶说：“这么大远来，就是吃过早饭也该饿了。”
招弟跟着桐叶，桐叶到哪她也到哪。刘换女早就看到干干净净的三妹，不但干净人也胖了点。她心里对桐叶对李家的感激实在没法语言来说。
桐叶领着招弟对孙贵两口子笑笑：“我去把招弟的饭拿过来，她还没吃完呢。”
刘换女很想自己喂妹妹，可惜招弟不认她。
“我看是好事，最起码招弟会认人了。”桐叶笑着安慰伤心的刘大姐。
刘大姐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看着自己妹妹乖乖的等着桐叶喂，心里也高兴，招弟在家里哪有这样的福气。
厨房里陈王氏大惊小怪的压低声音说：“我只听过这刘家大姑娘的相公，长的丑，丑成这样……啧啧啧。”
“小心被他们听见，那就不好看了。”郑二娘一边热包子一边小声说。
陈王氏凑近郑二娘低声说：“你说那是爹娘还是仇人，得有多大仇才能把姑娘嫁给这样的……”
陈王氏感叹的摇了会头又说的：“你说刘家三个姑娘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这辈子给刘家做姑娘。”
“好了，少说几句，那几个姑娘也是命苦。再听咱们议论不是更苦。”郑二娘又轻轻的制止。
孙贵两口子吃完包子，千恩万谢的留下一堆东西：一袋子白面，一只母鸡两身衣裳两百文钱。
“李姑娘你可千万要收下，招弟住在这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刘换女说着就红了眼圈。
桐叶看着穿着粗麻衣的两口子，心里感慨招弟有两个好姐姐。
“大姐，上次刘二姐留下五百文够了，东西我们留下，钱是绝对不能要了。”
“什么钱？”院子里多出一个声音。黄金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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