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足球队的训练时间定在每周一三四的下午自习课。时间连着放学的点，给了他们充分的加训时间。
沈嘉木没想到的是，禹城一中竟然还请来了外教。
卢克教练来自某足球强国，据说以前也是职业球员。他自身水平怎么样先不说，那一头金发一双碧眼，加上结实的身材，往绿茵场上一站，很是威风凛凛。
球场正对着1号教学楼的后窗。
刚刚开学，又恰逢一个金色黄昏的好天气，不少人的自习课上得心猿意马，索性开了窗户趴在上面看热闹。
头几次的训练主要是以测试基础身体素质为主。
沈嘉木有些担忧地看着卢克教练手里的秒表。
他知道自己的短板在体能上，过去每场比赛，到了下半场他就像被断电的机器猫似的，到了最后阶段，更是只能坐在场边，呼呼地喘着带有血腥味的气。
参加足球队以来，他每天早晨都坚持晨跑，才将体能一点点地提高上来。
而刚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他花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在亲戚的店里偷偷打工。每天从早忙到晚地帮忙洗车子，每天累得回家沾枕即睡，压根没有多余的经历去训练。
沈嘉木转了转脚腕，心里空落落的没底：自己不但脚上的球感生疏了不少，体能恐怕是也下降得厉害。
哔——短促的一声哨向。
绿茵场上的少年们兴致高昂地跑动起来。
穿着白色腿袜的小腿快速地移动着，脚下的足球跟着上下跃动。
折返跑和颠球的测试结束了，沈嘉木略略地松了口气。幸好，一个暑假的荒废并没有让他的技术退步太多。
等到所有人测完，也基本到了训练结束的时间了。
几个特长生表现自不必说，各项测试数据都很出色。而林适他们几个国际班的，显然也有着不错的基础，水准都在业余级以上。
只有那几个眼镜学霸。要体力没体力，要球感没球感，简直让人怀疑他们连一场比赛都没看过。
林适看好戏似的望向沈嘉木，果然沈队长眉头紧锁，正和刘老师还有卢克教练说着什么。看来这帮板凳学霸，以后有得让人头疼了。
林适跟好友柳目学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休息区，准备休整一下，顺便拿支水喝。
“哎哟，我的球又飞了。”旁边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惨叫一声，飞奔去捡。
“真麻烦，还测什么体能啊，浪费时间。”旁边几个他的同伴开始小声抱怨起来。
“就是啊，再过几天竞赛培训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怎么搞？”
“我肯定要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一个个子挺小的男生开了口，“就算我没入选培训班，我也要回去做题。卷子本来就多得做不完，还要浪费自习课的时间来搞这个。”
“唉，一节课不知道能刷多少大题了。”
“就是啊，听说隔壁二中暑假就开始补课了，力学都快讲完了。”
几个人扎了堆，小声地抱怨起来，话题又渐渐偏向了什么预习课程、热力学、电磁振荡之类的东西。
林适听到一半，忍不住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走远几步拿起自己的水杯，无语地猛灌一大口。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几个人竟然连基本测试都不想做，一大堆怨言。以后训练想要他们配合，肯定也是够呛——林适皱着眉头腹诽。
想着想着，他忽然幸灾乐祸地看向沈嘉木的方向，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场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带着几声起哄的口哨。林适抬眼望去，竟然是是沈嘉木在他们几个特长生的围观下开始颠球了。
卢克教练似乎有意想看看他的球感，一言不发地盯着看。
不单只卢克这一双碧眼，教室窗户上、绿茵场边，许许多多双眼睛此刻都望了过来。
男生多少起了一点炫技的心思，将脚下一只足球踢得上下翻飞。
娴熟绚烂的技巧看得人眼花缭乱，连刚才那几个口中怨声不断的学霸也闭了嘴，安静地看着。
嗯，确实不错。林适抿了口水，看来他这个队长，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放学的铃声忽然仓促地响起，惊起旁边树林里一群白鸟。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刘老师吹了集合哨，对众人说道，“下一次的集训，除了集体的项目，我们将对每个人设置专项训练，有针对性地提高。大家加把劲，为下个月和师大附中的友谊赛做好准备。”
“啊？”“什么友谊赛？”队员们顿时炸了锅。
“我没说过吗？”刘老师的语气无辜到堪称欠扁，“哎呀只是一场友谊赛而已。师大附中水平高，和他们多踢几场总没坏处。我们也看看他们的实力嘛。这可是校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交流的机会。”
底下一片哀嚎。
林适又下意识地去看沈嘉木，那人垂着一双眼睛，下巴上挂了一颗晶亮的汗珠。脸上则是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越是这样，林适越是好奇。
其实林适还是有点烦沈嘉木的。
开学之后，一大帮熟悉的面孔里无缘无故的多了个沈嘉木，又生得白净清秀，天生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好奇打听他的人不在少数。
零零散散的小道消息们不胫而走，传入了林适的耳朵中，叫他稍微了解了一些沈嘉木的背景。
比如说，知道了他来自绿岛中学，是校足球队的王牌球员。在前队友们纷纷投向师大附中的时候，放弃保送，凭着硬实力参加中考，然后用优异的成绩轻松过了省重点的分数线。
再比如他的家庭条件似乎很不好，按照原本的事情发展走势，他是绝对不会选择禹城一中就读的。而今年禹城一中为了吸取他来加入禹城一中的足球队，特意破例设置了一项特别奖学金，终于成功将其招入麾下。
……所有的一切让这个人在自己的脑海里生动起来，成为了一个生动的、错综复杂的人。
然后那一双好看眼睛忽然跳进林适的脑海，倔强又疏离，他忽然想到了那天下午在医务室见到的那一幕，白皙修长的腿，隔绝夏日的冷气，冰凉滑腻的触碰……
林适立刻晃晃脑袋，命令自己别再瞎想。手下不觉用力，将刚喝完的水瓶子捏得七零八落。
这种讨厌的人，你去想他做什么。林适对着自己说。
这也难怪，要知道林适从小到大，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优渥的家境造就他大方随和的性格。继承自美女老妈的浓眉大眼更是让他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角色。
可想而知，给他吃冷脸的人，向来是少之又少。
偏生沈嘉木就是最不识好歹的一个。
那天沈嘉木生生地将刘教练的提议顶了回去，叫林适心里老大不痛快。
连一向好脾气的柳目学也牙疼似的抽着冷气：“这小子谁啊，搞不搞得清状况？”
至于那天后来为什么要帮他，林适也说不清楚。
而且毕竟是裤子破缝这种尴尬的意外，事关沈嘉木的隐私问题，更是无法跟柳目学他们讨论。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一块在破裂布料中的白皙皮肤时不时地会出现在他的脑海，莫名引得小腹一阵燥热。
郁闷。
最后林适只能将自己的举动归结为自己的古道热肠，不要脸地更加确信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年。
关键是，沈嘉木后来再也没来跟自己说一句话。明明就在一个班里，不说一声谢，就连一个眼神也懒怠给他。
林适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了。
“阿林，走了，洗澡去。”解散后，朋友们背起自己的包喊他。
“哦，你们先去，今天轮到我收拾器材。”林适把足球踢进篮子里，无奈地说道。
柳目学问：“你不是没带沐浴露要用我的么。”
“……算了，你们不用管我。有良心的话就把它留在更衣室柜子上面。”
“那你快点啊。”几个人说完就嘻嘻哈哈地走了。
场边慢腾腾地收拾着器材的林适，正以为全场只剩自己一个了，一转头就看到了正蹲在跑道上绑鞋带的沈嘉木。
真是冤家路窄，林适不爽地想着，算了，赶紧收拾好东西离开吧。
只是他又忍不住去看沈嘉木到底留下来做什么。
他似乎准备要跑步。
林适一边慢慢地收拾着定点桩，一边好奇地看着那边。
沈嘉木在起跑线，规规矩矩地做完热身运动，然后绑上发带。
所有的额发被束到了脑袋上，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那脸上五官精致，秀气的眉眼配了一支高挺的鼻子，中和了阴柔气质，显得沈嘉木整个人有一股说不出的距离感。
林适正看得出神，忽然眼前一晃，原来是那张脸的主人开跑，嗖地一下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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