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二天一早，沈婉穿了三夫人唐珑送来的新衣服。粉色的夹袄长裙，腰间悬一串珍珠小链，扎了两个丸子发髻，白嫩嫩的脸蛋上两个微红的冻疮，看起来又可爱又滑稽。
沈母带着沈婉一大早跟在唐珑的后面去给李老夫人请安，后面跟了两个小丫鬟。
清晨的寒气笼罩在后院，不动的湖面像是一块上好的碧玉，诱人去摸一摸。
“这个湖叫做月湖，中间那个亭子叫做湖心亭”唐珑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沈母捏了捏女儿的小手，低声说“待会儿见到老夫人要恭恭敬敬的，知道吗？”
沈婉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了东面的房子，入了内。沈婉看见一个头发白如银丝的老太太坐在前面，慈眉善目。笑呵呵的望着她。
唐珑带着她们跪了下去“媳妇给母亲请安”
“给老夫人请安”沈母和沈婉随后说道。
“都起来吧！”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既然来了李家，就好好的住着。孤儿寡母在外太难！”
“是，多谢老夫人的照顾！”沈母说着又要起身下跪，唐珑一把拉住她。劝道“老夫人是佛祖心肠，让你住就好好的住着。”
老夫人对这个心思玲珑的三媳妇向来偏爱，接着说“能够庇护你们，也算李府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小女娃看着真像个年娃娃，可爱的紧！”
沈婉见老夫人望着自己，不怯懦的答道“老夫人，我叫沈婉”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侧头问道“老三媳妇，她们住的地方可挑选好了？再挑两个丫鬟婆子去服侍”
唐珑娇笑道“还是母亲想得安稳，已经让她们在我的院子西厢房住下了。”
老夫人又问起崖州的风俗习惯等等，几人正说着话。二夫人和四夫人都来了。
沈婉只看见一个衣着十分华丽的女子和一个稍显简朴的女子携手前来。
两人恭恭敬敬的向老夫人请安，然后也坐在一旁。陪着说话。两人问起沈婉，沈婉也恭恭敬敬的答了。
衣着华丽的是二夫人，一身靛蓝长裙，裙摆绣着大紫大红的牡丹。眉梢吊起，显出几分干脆利落。衣着简朴的是四夫人，只不过一身青白长裙，上面也只堪堪锈了几片叶子罢了。眉目柔和，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婉姐儿现如今多大了？”二夫人问道。
“八岁半了”沈母回答。
二夫人看着两人拘谨的样子，面上露出一丝轻视。“可曾念过书，学过礼？”
“相公还未去世时，倒是教他她念了一些书，识了一些字”
三夫人悄悄的拉了拉沈母的手，对着老夫人说“母亲，家里若姐儿和蕙姐儿正好在念书，不如就让婉姐儿和她们做个伴！”
老夫人觉得这提议也不错，毕竟以后是住在李府，若是不念书识字说出去怕是惹人笑话，“好，如此甚好！”
二夫人瞥了一眼三夫人，内心感到十分的无语。笑着说道“三弟妹考虑的可真周到！”
三夫人笑了笑，“以后还得麻烦若姐儿和蕙姐儿照顾婉婉了。”
这李若和李蕙是二夫人的女儿，十岁的年纪。也正在学堂跟着女先生念书学礼。
李府几代从商，在扬州，丝绸生意独大。自从前几年老太爷仙逝之后，生意主要就是由大儿子李慕延接手，二儿子李慕年主要在家里掌管店铺，三儿子李慕益跟着大哥出门做生意，小儿子李慕寿则是成天舞文弄墨，并不管理家中事务。
几个人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便前后错开时间离开了。
回到三夫人的院子里，沈母感激的说道“多谢妹妹，要不是您，婉婉哪里有得入学的资格”
三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不算得什么！以后你们就跟我作伴了”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今天也看到了，这院子里现如今是由二嫂做主，她性子刚强，总喜欢与人一争高下。老夫人年纪大了，也不大理事！以后我们不招惹她们就好了。”
又低头看了看沈婉，说道“扬州和崖州不同，这里女子也讲究识字懂礼。隔两日，婉婉就跟着夫子好好的学。”
沈母点了点头，心里又酸涩又感激。
三日后，沈婉挎着一个母亲缝的小书袋，大清早的往学堂走去。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名唤小叶，看起来忠厚本分的样子。
说是学堂，其实只不是有钱人家请了一个先生，给自己家女孩子传授知识罢了。李府家大业大，虽说是世代经商，但是却总想着家里少爷能中个功名回来光耀门楣。而大少爷李尘自小便过目不忘，在念书上极具天赋。十岁过县试，十二岁过院试。因此老夫人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特地花了重金请了告老还乡的李丞相来府中讲学，然而李尘却是对读书兴致缺缺，总想跟着父亲行船经商。所以，老夫人对他十分的头疼。
在竹林的中间有一块空地，建造了一个一层的遮风避雨的半开放式的亭子。里面摆了几张学桌。李若和李蕙早已经坐好了，两个人低低的说着话。看见沈婉过来，高一些的李若便故意嘲弄“来的这样晚，你这小短腿走的也太慢了吧！”
说着，引得旁边的李蕙笑了起来“姐，你看看她。又白又胖，还穿那么多，把自己裹的像个球似的”
沈婉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话，以前别人都夸她白白胖胖的可爱，现如今有人说她腿短像球。她内心又气又急，脸上张红起来。大声的反驳道“我才不是球！”
“勿要喧闹，安静些，要上课了！”女夫子来了，众人安静下来。
“沈婉是吧！”
沈婉点了点头。
“你年龄小，个子也小。你坐在这里！”说着指了最前面一个书桌给她。“你先练着字”再递给她一本小楷字帖。
沈婉恭恭敬敬的接过，便坐在课桌前，安安静静的练起字帖来。女夫子讲课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说的内容，沈婉也听不懂。于是低下头更认真的描起字来。
中间休息的时候，李若坐在她的身边，笑嘻嘻的问道“沈妹妹，你是吃了什么才吃的这么胖的！”
沈婉本来平静下来的心因为李若这一句话再起波澜，面上再度涨红。
“你，你，你不要说我胖了！”
适时，李蕙也慢悠悠的走过来插话“可是你本来就胖呀！你能胖，我就不能说了？”语气十分的欠揍。
“你，你”沈婉哪里比得上她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顿时蓄满了泪水，看着就要掉了下来，却还是咬着嘴唇极力忍住。
“好呀！你们在欺负沈表妹！待会儿我就告诉祖母去。”少年的声音传过来。
李尘刚假装肚子疼给夫子告了假打算回书房去，就看见他的两个妹妹在围着那个胖丫头说个不停。本来是不想管的，可他看见胖丫头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的妹妹还在说个不停。万一这个胖丫头告到祖母面前，祖母问起来，说不定又会知道他今日逃课的事情。
“大哥！”李若扭头看见李尘，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反而坏笑道“你是不是又准备逃课了？”
李尘正了正神色，严肃道“难道夫子没有教过你们弟恭兄谦吗？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李蕙看着自己的兄长快要生气的样子，连忙拉了拉姐姐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大哥说得对！”她知道自己的大哥虽然平时肆意潇洒，放荡不羁，经常惯着她们，但是真的生气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沈婉感激的看着为她解围的李尘。李表哥不仅人长得好看，人还很好。于是，在沈婉心里，对这个没有说过几句话的表哥好感度蹭蹭的上升。
看着沈婉如此热切的眼神，李尘无语。这胖丫头有时候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那日她在船上看见他流口水的样子。
咦以。他一阵恶寒，耸了耸肩，立马走了。
上午的授学终于结束，下午不用来了，只需在自己院子里做做女红便好了。这就是有钱人家培养女孩的方式，既要识字做丈夫的贤内助，还要针线好，这样方能秀外慧中。
李蕙和李若下课就立马跑开了，叽叽喳喳的说着要去月湖钓鱼。
沈婉把字帖装进书袋，走在后面。回到院里，见到沈母在绣帕子。
不能告诉娘，免得娘又担心。
看见女儿回来，沈母关切的问道“今日在学堂怎么样？”
“夫子说我年龄小，怕我跟不上姐姐们的进度，先让我练练字呢”。说着掏出那本字帖，高兴的展示给沈母看。
她凑到母亲身边，好奇的问道“娘，你怎么还在绣帕子啊，我已经有好多条了”
沈母摸了摸她的头，耐心的说“虽说我们住在李府，但是我们有手有脚，可以挣些铜钱，不用完全依赖李府。人家心好庇护我们，我们就要知足。知道吗？”
沈婉内心震撼。是啊，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就要知趣点。幸好，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告诉娘，不然她要难过了。
她抱住母亲，闷闷的说道“娘，我知道了”
“娘，别人帮助了我，我要怎么回报呢？”
沈母以为女儿在问怎么报答李府，便说道“你还小，你不在李府闯祸就好了”接着说“其他的事情交给娘，再不济还有你姨母呢”
沈婉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报答李尘，听见母亲这样说，她愈发觉得今天幸好没有和两个表姐争吵，不然事就大了。
要不给表哥绣个香囊？她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手指，最终还是放弃了。
而逃课回到书房的李尘正在捧着一本海上游记读的津津有味。
乘船入海，海面波涛汹涌，开阔无比。想想就令人激动万分。
自己家也有大船，只不过那是父亲用来在水路运送货物的，要是什么时候能够驾着这艘大船在海面行驶就好了。
“李兄，你又偷偷在这里看书”
进来的人正是父亲好友家的长子林如海，他每日都在李府里读书，只因为那个夫子的名声太大，只有李府请得起。于是父亲好友便也把自己儿子送进来一同念书。
“唉”李尘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夫子有没有生气？”
“这倒没有，只是让我带话给你，肚子好了就把今日文章抄十遍”林如海笑嘻嘻的说。
李尘听完，内心更加的郁闷了。
林如海接着问道“听说你家来了个小表妹，长得怎么样？”
李尘脑海里浮起沈婉的样子，脸上白白胖胖，还穿了需要衣服，圆滚滚的。说道
“嗯，像个糯米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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