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入口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林朝匆忙追着暮诚的脚步，有些慌张地哄道，“是我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东西我都给你了，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暮诚神色一派轻松，看着不像生气的样子，但他一路一言不发，让林朝心里毛毛的。
她和暮诚都好几天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好不容易能见到人，她不想这样。
暮诚叹了口气，停下来。林朝跟在他身侧，一脸可怜像，瘪着嘴急得跟快哭出来了一样，他再怎么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真知道错了？”暮诚强行冷着声音问。
“嗯嗯！”林朝可怜兮兮地猛点头。
暮诚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语调软下来：“你没有灵力，对修仙界的种种又一知半解，上次是你运气好才没出大事。”
说林朝运气好，说得他自己都笑了。因为那颗雷丹，林朝的右手差一点就给烧废了，也不知道算哪门子的运气好。
“我知道你不想过多耽误我时间，但保护你是我应尽的责任，是我自己想做也应该做的，你不必有太多负担。”
“那你说喜欢我也是……”林朝嗫喏着。
暮诚没好气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愤愤道：“我都二十七了，难道还分不清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喜欢吗？”
林朝吃痛地捂住脑门儿，没出声，心里却情不自禁地欢喜，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两人赶了锦绣城今天最后一班19：20的界门，从锦绣城传送到了位于西海的青唐城。到青唐城后，还要经过一千多公里，才能达到天街幻境的入口——昆仑山落月峰。
因为距离实在过远，这次暮诚没再选择御剑前往，而是在青唐城的第三十一分局租了一架可以容纳两到三个成年人坐卧的小型飞行器——夜行船。
夜行船的得名倒不是因为它只能在夜间行驶，而是因为它弯豆角状的座舱外有可以随外界环境改变颜色的涂层，可以将其完美隐匿于空中，效用与古代杀手为了在夜间自如行动时穿的夜行衣雷同。
座舱内的坐具是由一种叫做狮子藤的植物编织而成，触感像极了狮子的皮毛，又能自动贴合人的身形，舒适度极高。因此，夜行船也成为修仙界最受欢迎的中短途飞行器。
座舱前面接着缰板，上面用和狮子藤同样柔软又结实的柔筋草编的缰绳套着一种酷似藏羚羊的灵兽——“跃马”。跃马头顶生着两片巨大而半透明的翼状角，轻轻扇动即可在空中极速奔行，其速度甚至比得过最快的飞剑。
用道衍令刷过费用，林朝抱着霜寻和暮诚一起坐进夜行船中，其温暖又舒适的座椅简直让林朝想要立时睡去。暮诚用灵力接驳座舱，获得其控制权。
跃马打了个“响鼻”，灰青色的蹄子在地上猛踏两下，发出“啊哄”的两声叫响，而后两片翼状角轻盈地向后一扇，夜行船便随着跃马一下腾空跃起，迅速脱离大地的怀抱。
座舱隔绝了外围迅猛的烈风和寒冷，还自动供给给乘坐者以充足的氧气，让林朝避免了因海拔骤然升高而产生的缺氧现象。
跃马的飞行极有意思，翼状角向后规律地扇动，每向后扇动一次，它的身体就会有节奏地向前飞出极长一段距离，像拥有动车速度的水母一样。随着它的跃动，夜行船的座舱也会非常微弱地晃动一下，让人在这样规律的节奏中更加昏昏欲睡。
“要是困了就睡吧。”暮诚轻轻拍了拍林朝肩膀。
“嗯……没事……”
林朝还想硬撑着和暮诚说会儿话，眼皮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打架，没多久暮诚就感到左肩一沉，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靠了上来。
林朝今天上午练了一上午的剧目，下午又一直在刷题做练习，大脑和身体都超过了负荷，难以承受地想要迅速奔赴一场睡眠。
暮诚控制着座椅放缓，让林朝得以睡得更舒服。看着林朝沉静美好的睡颜，他心中意动，想要亲一亲她的鬓角。但林朝还没有回应他的告白，他们仍不是能有过度亲密举动的关系，他不能趁着林朝没有意识就轻待她。
最终，暮诚无奈又遗憾地叹息一声，靠在林朝身边，半环住她，带着霜寻一同睡去。
暮诚醒来的时候，夜行船已经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雪海中了。跃马把座舱停在雪山上一处巨大的平地上，自己松了缰绳到雪地里去撒欢。
霜寻在暮诚和林朝熟睡的这段时间里和跃马很快地成为了朋友。小鸟就站在跃马头顶，跟着它在雪地里一起四处疯跑。
雪地里星星落落地长着银蓝色的莹莹发光的野花，对霜寻和跃马这种灵兽似乎具有难以抵抗的吸引力。它们一同凑近了嗅它的气息，却又小心翼翼地怕伤到它。
暮诚摇了摇林朝，轻声说：“朝朝醒醒，我们到了。”
林朝迷瞪瞪地嘤咛两声，没搭理他。
暮诚坏心突生，凑到她耳边说：“还是你想和我幕天席地同宿一晚？”
微热的气息落到林朝的耳朵上，让她不自觉地颤了颤，睡意顿时烟消云消。她猛地睁开眼，暮诚那张对她来说极具冲击力的俊脸在眼前无限放大。那双如同夜星一般的眸子里盛满宠溺和爱意，将她瞬间吞没，难以自救。
她极不自在地翻身坐起来，明知故问道：“我们已经到了吗？”
暮诚也没想给她施加太大的压力，配合地回道：“嗯，到了。”
“这里就是昆仑山吗？”
“嗯，昆仑山落月峰。”
“我还没来过那么高的地方呢。”
林朝大一秋天的时候倒是跟父母到过蜀西高原，但那里的雪山，最高也就海拔四千多米，和这里五千多米的高度，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暮诚担心林朝有高原反应，虽然等下在外面只用待一会儿，但暮诚还是没有大意地带林朝立即出去，而是拉着她坐在夜行船里，一点点放开座舱禁制，慢慢适应空气环境。
“这里为什么要叫落月峰啊？”林朝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什么都想问个所以然。
暮诚对她拥有无限的耐心，“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因为晴朗的夜里，从峰上西侧看月亮，会显得月亮很大很明亮。”
“那一定很漂亮！”
“你要是想看，云罗盛会结束以后，道衍司的节令假还有几天，我们可以不用急着回去，在这里小住几日，看看能不能等到月亮。”
“可山上什么都没有诶！”
“有帐篷就行，千灯节上应该会有修仙者出售。”
“是像哈利波特里面那种魔法帐篷吗？”
暮诚闻言轻笑：“差不多。”
林朝又对雪地里的野花产生了好奇。她央求地看向暮诚，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得暮诚无法不答应。
他牵着林朝的手走出座舱，慢慢靠近跃马。霜寻玩累扑回林朝怀里蹭了蹭，看起来异常欢喜。
暮色四合，山顶的风喧嚣肆虐。但只要被暮诚牵着，林朝就不会感到寒冷。
野花的花型近似睡莲，只是花瓣更加奇特：银蓝色的，一层叠着一层，发出细微的荧光，像是鸟类的羽毛，有薄薄的绒羽。中间银丝一般的花蕊上嵌着血一样红艳的珠子，看得人心惊。
花朵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芬芳，像腊梅的寒香中带着深山清泉的气息，让人陡生一种万籁俱寂之感。
“有种……”林朝斟酌着用词，“悲伤的感觉。”
“为什么？”暮诚觉得很意外。
林朝想了想，道：“这花的味道让我觉得，这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在这样只有风声和白雪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就觉得很难过、很孤单。”
“或许和它的传说有关。”暮诚也跟着思考起来。
“传说？”
“嗯。”暮诚仔细回想了一番，“我也是偶然在修仙论坛上一个讲地方志怪的帖子里看到的。
“说是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发生过一场仙魔大战。仙人在峰上和妖魔大战了七天七夜，他的妻子神女为了助他除魔，最终和妖魔同归于尽。仙人跪守在峰上日日落泪，直到眼泪流尽，落下血珠，也没能等到神女的魂魄回还，这才相信神女是真的灰飞烟灭了。于是，仙人从峰上纵身一跃，坠落悬崖，陪神女一起同归了混沌。
“仙人死后，他跪守的地方便生出了这种银蓝色的花。所以，这花被取名为仙人泪，落月峰也被叫做神女峰。”
“那仙人一个人跪在这片雪地里的时候，一定是万念俱灰，才会生出味道那么孤单的花来。”
暮诚知道林朝是一个同理心极其泛滥的人，担心她被故事绕进去了难过，便开解道：“这故事你听听就好。传言不尽不实，里面逻辑多有不通，也不见得就真有这么回事。”
林朝想想也对。几千年前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心里便没那么郁结了。
“不过，这里倒还有一个传说……”暮诚突然又说。
“什么传说？”
“传说，要是相爱的人可以一起从这神女峰上跳下去，就可以抵达仙境，长生不老，永不分离。”
说完，暮诚兴味盎然地邀请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
林朝简直想翻个大白眼。
这是哪门子的害人传说，还是你自己随便杜撰的？
从这里一起跳下去，连命都没了，当然长生不老，尸骨永不分离了！那去的可不是仙境，是地狱！哦，不对，这个世界观下，该叫冥界才对！
暮大神还是那个暮大神，总是间歇性脑子犯病，早晚拉他去看看！
林朝见暮诚还在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毕竟是从前一言不合就把她从18楼顶推下去的人，似乎时不时想跳个崖也完全符合人设？
暮诚神情非常认真，语气又十分随意：“有我在，又不会死，你怕什么？”
我怕高啊！
林朝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到底有什么病变！
见林朝不为所动，暮诚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我自己尝试了。”
“暮诚你别发疯！”
林朝还来不及阻止他，暮诚就迅速后退几步，在崖边仰倒下去。
林朝心中一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只堪堪抓到暮诚的手，就被他带着一起掉下崖去。
身后，霜寻见他们闹得好玩，也飞着追了下来。
暮诚抓住林朝的手，把人揽进怀里，低低笑了一声，笑得实在得意：“你不是说不跳吗？”
林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锤了他胸口一下：“你还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林朝这点力气，比给暮诚挠痒痒还不如。
他分外惬意地和林朝闲聊起来：“你不害怕吗？”
“你说呢！明知故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跳下来？你不跳下来的话，说不定一会儿我无聊就自己上去了。”
“你管我！我脑子也有病行不行！”
林朝这会儿暴躁得不似平常，完全是一直被惹急了的兔子。暮诚却觉得可爱得不行，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朝朝。”
“说！”
“你这么在乎我，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林朝被他说得一愣，这会儿却全没心思害羞，恼羞成怒地吼他：“快点召飞剑带我们上去，等会儿真摔死了！”
“急什么？这山高着呢！”
“再高也不够你废……”林朝说着说着才觉出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落了半天，早该接近崖底了，这会儿却还在空中漂着，感觉离摔死还遥遥无期。
林朝转过头看了一眼，她刚才还隐约听到霜寻的叫声在风里回荡，这会儿却连鸟毛都没看到一根。
林朝问：“霜寻呢？”
暮诚不以为意地回答：“去仙境了吧。”
林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又狠狠锤了他一拳：“你就会逗我！”
暮诚抓住她的手卖惨：“别打了，疼死了。”
林朝以为真打疼他了，收住手不敢再动。
“那现在怎么办？”
暮诚笑意不减：“你闭上眼我就告诉你。”
林朝缓了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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