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暧昧
按照规定，分局工作人员到总司办公，总司会统一安排住宿，就在2到38层的总司客栈。房间是提前在云中集上安排好的，凭道衍令就可以开门入住，帮暮诚和林朝省了办理登记的麻烦。
房间是21楼两间相邻的大床房。林朝一边撑住暮诚，一边用道衍令刷开自己的房间，扶着暮诚进去，想把他安置到床上。
“咔”的一声，房间门自动关闭，暮诚一直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瞬间失去力气。
他一身重量一下子全压到林朝身上，带得林朝趔趄一下，跟他一起跌进床里。
暮诚半个身体都压在林朝身上。林朝动弹不得，轻轻推了推暮诚的胳膊，想把自己挪出来。暮诚却闷哼一声，含糊道了一句“痛”。她连忙止住动作。
林朝的手无意蹭过暮诚的额头，才发觉暮诚满头都是冷汗。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替他擦掉汗水，轻声问：“大神，你哪里痛啊？”
暮诚不动也不出声，直到林朝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重复道：“痛。”
“要用什么药吗？我去给你拿。”林朝用同样轻柔和软的声音问他。
“不要。”
林朝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觉得暮诚难得露出的稚气有点好玩。
“那我怎么帮你？”
暮诚又不说话了，不知道是痛狠了还是累的，半晌，才小孩子闹脾气一般嘟囔了一句“困了”。
已经进入太虚境的暮诚早就可以做到长恒，有灵力支持，终年不眠也不会觉得困倦，现在这样应该是灵力耗尽，已经痛到不想动也不想说话了。
林朝没问暮诚为什么不愿意先去找个药师治疗。她对修仙界的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她能够隐约感觉到，暮诚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反常举动背后，总有一些她暂时还理解不了的考量。
她伸手轻轻拍拍暮诚后背，说：“困就睡吧。”
林朝没得到暮诚的回复，过了一会儿，轻微绵长的呼吸声在她耳侧响起，才知道人已经睡过去了。
她小幅度地挪动身体，略微调整了位置，将暮诚的大半重量都落到床上，免得一会儿暮诚没事了，自己却落个“半身不遂”。
偌大的房间一时安静下来，静到只有霜寻的小爪子在棉质床品上踩动的声音和暮诚均匀的呼吸声。
林朝睁着晶亮的杏眼仰面出神。
总司的客栈装修得颇具古风，以林朝浅薄的历史知识，看不出来是仿的哪个朝代，只觉得处处古朴大气。
有限的视野里，深红褐色的雕花木床上挂着轻柔的茶色床幔。没开灯的房间里只有自然光线透过半开的窗户投进来，隔着床幔落到床间，影影绰绰，笼罩出几分不真切的暧昧。
林朝心里难得觉得安静，好像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终日纠缠她不放的噩梦和坏运气都被这一屋的安宁隔绝得远远的。
她转过头，暮诚沉静的面庞在她眼前放大，给了她一个难得的观察机会。
人与人在朝夕相处间，记住一个人的模样并不算难，但仔细回想的时候，其实很难描述他的准确特征，只有把他放到眼前，才会有种视角上的恍然大悟。
不同于暮诚锋芒毕露的性格，他的面部线条和五官其实十分柔和，不算是棱角分明的帅哥，反而有种属于少年的钝感。鼻梁倒是生得立体，和浓黑的剑眉相得益彰，让他严肃时又能显出一股英气。他的嘴唇厚薄得宜，睫毛浓密纤长，熟睡时看起来格外乖巧。
在暮诚清浅的呼吸里，林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紊乱，逃似地挪开目光，重新看向茶色纱幔。
这个距离还是太近了，林朝想。
他们还没有这么亲密过，即使是那些危急时的拥抱，也没有现在这样呼吸相闻的。
其实她和暮诚认识也没有很久，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却感觉好像已经跟着暮诚走过了很长的路一样。
林朝都快忘记一个人待着是什么感觉了。
暮诚总是和她待在一起，让界限感和距离感在两个人之间变得十分模糊，依赖和亲密都变得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那些把她困住的噩梦正在逐渐减少。
夜晚，她不再总是一个人坐在残破的车里或者躺在苍白的病房里，偶尔会乘着闪着荧光的精灵船，或者坐在十八局楼顶的露台边上，看着万家灯火璀璨。风变得很和善，不再扮演把她困在寒冷孤独里的反派角色，而是轻轻柔柔地抚摸过她的头发，托起她的身体，让她轻盈得像只天生的鸟儿，自在地享受飞行。
那样的梦里，她的身旁总有一个人。即使不刻意去看，她也能想象出他的模样和神情，就如同此刻，她看着纱幔，眼前却仍然是那张脸一样。
林朝知道自己是可以选择拒绝的，也可以在任何一刻起身离开。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放任自己沉沦在这样近乎永恒的安宁里。
有些事情，她只要细想两遍就能理清原因，可她仍然固执地撑住那扇门，不敢推开，在无声的自我抵抗中沉沉睡去。
暮诚醒来已经接近黄昏。
须弥芥子里仿照太阳制作的照明灵器洒下昏黄的光线，已经不足照亮只开了半扇窗户的房间。
这其实并不影响暮诚的视力，他只需眨眨眼，灵力流淌过眼睛的瞬间，世界对他就会永远如同白昼。
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借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安静地描摹身旁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朝软糯的嗓音终于透过黑暗传来，震动他的耳膜：“大神，你醒了吗？”
“嗯。”暮诚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低缓而富有磁性。
“还痛吗？”
“不痛了。”
“你之前怎么了？是身上的伤又复发了吗？还是受了新伤？”林朝语调缓慢，一句接一句地发问，话语里的关切让暮诚觉得胸口一阵暖意。
“已经没事了。”暮诚安慰道。
“怎么没事？你痛成那个样子，我都快吓死了。”
暮诚忍不住转过身，不敢把视线继续放在林朝身上，怕她听见自己过分鼓动的心跳，也借此缓解些微的不好意思。
五岁以后，他还没跟谁这么幼稚过，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今天纯粹是痛昏头了。
他手指微动，施了个小小的术法，原本昏暗的房间里顿时飞舞起点点荧光。
“诶，什么东西？好漂亮，像萤火虫一样。”林朝的注意力立即被光点转移，不再紧盯着暮诚不放。
暮诚无声地笑了笑，放松下来，把胳膊枕到头下，一起看那些漂浮的光点。
“我真没事，只是一下子抽空了身上的灵力，魂脉承受不了。比起用‘域剑十四魂’的那次好多了。”
“这就是你打赢那个什么杜道友的方法吗？”
“嗯，我也是突然想到的。我不能用法术，但我修为比他高，灵力比他深厚，所以我就想到十四魂的原理，把全部的灵力一下全发挥出来，集中一点，冲破法阵。”
暮诚语调微微上扬，有些小小的得意和炫耀。
林朝立刻捧场地夸他：“不愧是我们大神，智商杠杠的呀！”
“哪里哪里，低调低调。”
说着，两个人忍不住一起笑起来。
笑过之后，林朝放缓了声音，问：“大神，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啊？”
暮诚不解地转过头借助灵力看她：“怎么会这么想？”
林朝看着光点，想了想说：“不说你要费心保护我的事，这次你和人比试也是怕他以后找我麻烦吧？把火力都集中到你身上，他自然注意不到我这种小人物咯。如果不是要跟他比试，你也不会暴露自己的境界，被那么多人非议。”
她想着想着，突然转过头看着暮诚担心地问：“遭了，长老会会不会也抓着你境界的问题不放刁难你啊？”
暮诚没好气地狠狠敲了敲林朝的脑袋，敲得她吃痛地捂住额头才收回手。
“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杜仲一直针对的都是我，我只是想解决问题，一劳永逸而已。我的境界本来也没想瞒，至于长老会刁难我，那就更和这个没关系了。衍天道门和云中城风头过盛，他们只是拿我当由头彰显一下地位和权力而已。”
他伸手替林朝揉了揉痛处：“能不能别什么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偶尔放过一下自己，行吗？”
“哦……”
“还不服气？”
“没不服气……”
“还胡思乱想吗？”
“不了不了。”
看林朝怂怂的样子，暮诚轻笑一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掌抚上她的脸侧，道：“朝朝，你没给我添麻烦，你能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我觉得很开心。”
即使只有微弱的光线，林朝还是能感受到那道温柔、专注的视线，脸侧的手掌烫得她心慌神乱，在心里直呼要命。
她想动不敢动，心脏跳得像是自己在打鼓一样，急促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砰砰砰！砰砰砰！”
有力的敲门声吓得床上睡熟了的霜寻“啾”得一声大叫着飞起来，暧昧的气氛瞬间瓦解。
林朝解脱地暗自长舒一口气，慌忙从床上跳下来：“我去开门！”
暮诚的手空在原处，愣了几秒，无奈地捞过霜寻，狠狠抚了一把它银色的鸟毛，跟着从床上爬起身。
林朝打开门，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迎面扑来，像只人形玩偶一样挂在她身上：“宝贝，surprise！”
林朝愣了愣：“阿泷？”
苏泷从她身上离开，笑着捏捏林朝的肉脸：“是我！怎么样？没想到吧？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拿到你的房间号……”
苏泷花一样的笑脸在看到林朝身后抱着霜寻的暮诚时戛然而止。
“你怎么会在朝朝房间？”苏泷危险的眼神在两人略显凌乱的衣服和头发间扫过。
林朝的心脏跳得更起劲了，这次不是因为悸动，是吓的。
她咽了一口唾沫，说：“阿泷，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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