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明开启的新世界
林朝是真没想到，作为世界珍稀物种的修仙者，活到了现代社会不仅得跟她一样老老实实地当个社畜，还要跟普通人一样挤地铁上下班。
从来没有感受过早高峰摧残的林朝，被巨大的人流裹挟着挤出市中心地铁站的时候，一边怀疑人生一边忍不住问：“大神，你一直这么接地气的吗？你们修仙的人难道就不会什么御剑、传送的技能？”
某些时候，暮诚的脾气很好，因为带过届很多后辈，有种长期为人师长的耐心：“御剑术速度很快，不适合你这种没有灵力修为的普通人。”
“哦。那你们在城市里面御剑会不会撞到建筑物？会不会被人看见吗？”
“根据《道衍司御行安全法规实施条例》第二章第二节第二十一条规定，只有通过御行术二级考试的修仙者才能在城市区域御剑，御剑之时必须时刻保持隐匿法阵，所以不会出现你说的问题。”
“法规条例？你们修仙界也法律？”
“嗯，种类很多，还在逐步完善。”
“你们的法律也是受国家认可的吗？有法律效益吗？”
“认可，有。”
“那你们是合作关系还是管理关系啊？你们违法|会被处罚吗？处罚重吗？还有，你们御剑还要考试啊？你们考试也很多吗？哎，对了，你们有没有文化”
“”
当然，更多时候，尤其是解惑对象问题过多甚至成灾的时候，暮诚也会失去自己少有的耐心，假装没有听见，大步径自往前走，一双大长腿甩地跟风一样，林朝快步也很难跟上，也就顾不上提问，只能小跑跟上。
耳边清静下来，暮诚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目的地，是位于市中心一角的一座圆塔状高楼，样子平平无奇，跟周围的高楼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修建年代久远，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
离得近了，林朝才陡然发现这栋建筑的特别——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幢塔楼竟然带了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
月白色雕花石柱围成的正方形庭院将老旧的塔楼牢牢围在其中，靠广场的一侧是一扇黑色雕花镂空的大铁门，透过栏杆的缝隙可以看见院子里茂盛的大香樟与丹桂树重重叠叠，围出一条寂静的通道延伸向塔楼。铁门上镂空的双生树图案林朝看得眼熟，仔细一想，和初见暮诚时，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连帽卫衣上就绣着类似的纹样。
这里看着和普通公寓小区没什么区别，林朝却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
林朝经常陪唐小桃来市中心闲逛，偶尔也路过这里几次。按理说，这么个造型特别、又自带独立庭院的建筑，很容易引起路人的注意，但林朝仔细回忆了一番，却丝毫没有在脑子里搜索到任何印象。
像是猜到林朝心里所想，暮诚解释道：“这里布置了回避法阵，普通人如果没有特别指引，看见这里也会下意识忽略，然后渐渐遗忘。”
暮诚带着林朝走到大门旁边，这里开了道小铁门，应该是专门留给人通行的。他走在前面，刚举起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林朝。
林朝被看得莫名，便也不动声色地回望他。
暮诚突然就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露出一颗白色的、不规整的虎牙，透露着一种林朝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的少年气，像是总是严丝合缝的大门开了条小缝隙，透出点隐藏在庄严大门之后的本来面目，带着勾人的狡黠。
暮诚说：“欢迎来到十八局。”然后将手上戴着的像是手表又像是徽章的东西往门禁上轻轻一靠，通往一个全新世界的门在林朝面前应声打开。
林朝跟着暮诚跨进门内，院中人头涌动，跟在外面看到的空无一人的状态截然不同。院里的人，有拖着行李箱的，有背着旅行包的，也有空着手在玩手机的，看着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有序地排成两列队伍站在大铁门前，靠着小门一侧。
人群中三个满头金发、模样毫无区别的保安小哥正在忙着维持秩序，见两人从小门进来，其中一个个子稍高些的小哥笑着走了过来。
“哟，诚哥回来了？这位是？”
暮诚不愿多谈，道：“是我新的任务对象。今天忙着呢？”
“哎哟！可不是！这不是入秋了吗，往西高原那边去的人就多了，我们今天的传送班次可全都排满了！”
“大家都辛苦了，等过了秋天，就让依姐给你们批年假”
暮诚在林朝眼中一直是个成熟稳重的人，这个时候尤为明显，年纪轻轻就有了老气横秋的上位者之态。
林朝撇撇嘴，觉得自己此时跟被家长带出门上班的小朋友一样，又对自己从暮诚身上感受到这种久违的感觉有些懊恼，静静看着暮诚和保安并几个认出他的人又闲聊了几句，时间就快九点了。
随着一阵“叮铃铃”的铜铃轻响，几个人停下交谈，口头约了改日再叙，回到了队列中，院子里跟着寂静下来。
暮诚看林朝好奇，也没立即就走，陪着林朝站在旁边看热闹。
一道淡蓝色的流光打着旋儿沿铁门上的树形纹路迅速划过，紧闭的大铁门豁然洞开，只是门外面不再是市中心的环广场马路，而是一个花枝繁茂的庭院。
庭院里和门这边一样排好了两列，跟着保安小哥的指引，两边人一左一右地对向而行，偶尔遇见熟人，还不忘挥手打个招呼。
林朝蹲在花坛边上看着两轮开关门，猜测出这是个类似传送门的设计，新鲜劲儿就过了，觉得没意思，抖了抖衣服上落的桂花，站起身问：“你不是九点上班吗？不怕迟到啊？”
暮诚没所谓地道：“哦，刚才在门口刷门禁的时候已经打过卡了，不急。”
林朝无语，对这种不以为耻、甚至隐隐反以为荣的明晃晃地上班摸鱼行为在内心表示深刻的谴责。
庭院林荫道的尽头是塔楼一层的红漆大木门，看着和林朝从前在民俗博物馆里看到的锦绣城世纪初流行的装修类似，因为年代久远，红漆氧化变得暗淡，有些地方甚至脱落得略显斑驳。对开的门上各有一个半米见方的玻璃窗，挂着浅灰色的窗帘，偶尔有一两个撑着伞的人从楼里面推门而出，但不知道是不是被施了什么法术，门后的情形看着模糊不清。
木门的正上方还挂了一块漆黑的木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十八”两个大字。饶是林朝不懂书法，也觉得这两个字的气势格外夺人心魄。
“诶？”
林朝跟着暮诚沿台阶而上，推门进楼，却有些意外地摸了摸被带着凉意的雨水滴到的额头。
他们面前是一条正下着小雨的青石板小路，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青翠竹林。
“走吧。”暮诚撑起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黑伞，替林朝隔绝了细雨。
林朝往身后看，一座简易的竹牌坊显然就是刚才跨过的那扇大门，牌坊上还有相同的“十八”两个大字。牌坊后面，还在排队等着传送的人群景象迅速变成一条窄线，最后只能看见一条曲折的青石板小路。
“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批发哆啦a梦的任意门？”
怎么感觉每道门都能通往奇怪的地方
暮诚被林朝的玩笑话逗得勾了勾嘴角：“我们在须弥芥子的世界里。”
“须弥芥子？”
“嗯。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能够在有限空间内创造无限空间的生物，可以通过钥匙和现实世界连接。”
林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被喧闹的人声吸引住了注意力。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条十米见宽的青石板长街，长街两侧林立着简单搭建的竹楼。
嗯，进到了这里，林朝才真切地有了种进入全新世界的实感。可能因为在这个什么芥子里面比较有安全感，大家都比较放飞自我。
顶着个野猪脑袋的魁梧大哥生气地一掌拍走了自己前方妄图插队的顶着一对羊角的瘦高男人。
对着手机补妆的漂亮小姐姐，大概觉得口红的颜色很合心意，惬意地摇了摇火红的狐狸尾巴，扫到旁边站着的排队的小男孩儿直打喷嚏。
西装革履的男人嘴里正在抱怨什么“这破机构，登记程序越来越复杂”，就被旁边的白袍子老头不时吐吐火苗的长剑燎到了衣角，两个人就男人身上的西装到底值多少钱展开了激烈讨论。
“嘴巴收一收，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林朝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口水，翻了个白眼儿。
“你们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林朝问。
“一楼是行政部大厅，大家要在这里办理各项登记，锦绣城又是西南重镇，人多。”
暮诚抬了抬下巴，林朝这才注意到道路两边竹楼上挂着的牌匾。靠近他们这边，左右分别写着“道修登记处”和“妖修登记处”，往后依次是佛门、灵族、神族和魔族的登记处，以及隐约可见的婚姻登记、新生儿登记、任务登记
道修和妖修登记处门口是肉眼可见的热闹，从竹楼里一直往外排着长队，其他几个地方就相对冷清了点，而神族和鬼族的登记处甚至大门紧闭，让林朝忍不住怀疑它们究竟有没有人光顾过。
“你们这儿服务还挺齐全的。”林朝忍不住感叹。
暮诚笑了笑没有接话，撑着伞继续往前走，林朝赶紧小步跟上。
别看暮诚脑子有病，人缘倒是一等一的不错，每走几步就能遇到熟人，包括且不限于三个长腿细腰的妖精小姐姐、一位温文尔雅的长袍子书生和一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
第n个和暮诚打招呼的是个笼着黑色斗篷带着骨头面具的瘦高小哥，少部分露在袍子和面具外面的脖颈泛着冷冰冰的苍白，身上有种仿佛从阴寒地狱里席卷而来的刺骨寒意，以至于所行之处周围的人群都自动和他隔开一定距离。
小哥的声音倒是意外地清亮开朗，还透着股京片子味儿：“诚哥来上班儿啦！”
“嗯。”暮诚笑了笑。
黑袍小哥把目光转向暮诚身旁的林朝，声音拔高了几分：“哟！难得啊，诚哥交女朋友啦！”
这已经不是一路上第一个误会的人了，林朝也不是第一次把身体从伞下挪开几分，试图跟暮诚拉开距离，皮笑肉不笑地否认：“不是。”
暮诚则熟练地补上一句：“任务对象。”然后伸手把林朝拉回自己身边，远离了黑袍小哥。
黑袍小哥哥对暮诚略显失礼的举动毫不在意，甚至还开玩笑地怪笑几声起哄。
暮诚赶时间，没和黑袍多聊，寒暄了几句，就拉着林朝走了。
林朝路过黑袍小哥，身上若有似无的气息却引得黑袍小哥的鼻子下意识跟着动了动。
“咦？”黑袍小哥停住脚步，目光随着林朝转过，小声嘟囔，“明明是个初魂者，身上玄泽和怨气怎么那么重？”
黑袍小哥有心提醒两句，但两人已经走远，想到毕竟是暮诚的任务对象，黑袍小哥又放心下来，觉得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耸耸肩，皱着眉头继续苦恼自己这个季度还有几个魂魄收不走。
走得远了，暮诚才轻声开口提醒林朝：“以后再看到像他那样穿黑袍戴骨头面具的人，记得离远一点。”
“啊？”林朝无知无觉地问，“为什么？”
“他们是鬼族，鬼族和人族生于世界的两面，所以生来便体质相冲，于双方不利，严重了会有性命之忧。”
“明白了！”林朝用力地点点头，但凡涉及她小命的事情，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长街的尽头是一片被竹林围住的翠绿小湖，右侧不大的瀑布从山石上落下来，溅起层层叠叠地白色水花，左侧是条蜿蜒的河流，不知道延伸向哪里。
翠湖边，长街尾上，是个不大的码头，码头两侧各有四个泊船位，有几个船位上停了竹排，面前各自排着几个人。
唉，这个真是个到哪里都要排队的地方！
林朝叹了口气，跟着暮诚随便选了一列排队，队排得很快，没排多久就到两人了。
林朝偷摸观察了一下，发现竹排承载一定人数后就会消失，至于去哪里了，就不知道了。
轮到暮诚和林朝上船时，林朝才看到竹排船头的栏杆上蹲着一只通身翠绿的斗大青蛙，每当有人跳上竹排时，他就会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毫无感情地问：“去哪儿？”上船的人也会跟着报出相应的楼层。
暮诚先林朝一步上了竹排，报了一个“18楼”，旁边的泊船位上便靠岸了一个新竹筏。林朝身后的人慌忙要往侧前方挤，暮诚旁边有人挡着，他还来不及伸手拉一把林朝，林朝就一个没注意，被推着斜摔到那个空竹阀上了。
见有人摔倒，后面的人连忙刹车，没跟着摔下来。
倒是林朝被摔得脑子一懵，抬眼看见一只大青蛙蹲在她脑袋面前：“去哪儿？”
林朝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当机，发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呱呱？”
原本冷漠得毫无表情的大青蛙两只黑眼珠登时就亮了：“口令正确！”
林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人带竹排仿佛被极速旋转的空间旋涡吞噬了一般，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徒留剩下等着上船的人大眼瞪小眼：“这青蛙咋故障了？咋不等人上够就跑了啊！”
暮诚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头，心想，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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