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盛夏的暑气灼得人心里烦躁，林朝拉着唐小桃顶着烈日冲进店里，被冷空气猛地包裹住，才觉得心头跟着凉下来。
林朝弯起眼角，笑着跟店员报了一通要点的饮品，却被告知杨枝甘露的原料刚巧用完，要做的话还得等上好一阵。
林朝灿烂的笑意顿住，无可奈何地换了新品，转过头对唐小桃叹了口气：“真该让你来的，我这个运气也是没谁了。”
唐小桃安慰道：“没事儿，正好试一下新品，杨枝甘露可以下次再喝嘛。”
两人刷着手机等在一旁，没留意到店外不远处有三个人正有意无意地看向她们。
其中一个瘦高男生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颇为苦恼地发问：“烟姐，一定要这么迂回吗？”
“转生咒依赖血肉提供的养分运转，如果让她失去意识，身体机能随之下降，咒印的流转回路就没那么好观测了。”男生旁边，带着银边眼镜、身材火辣的高马尾女人眯着眼睛抽了最后一口细烟，顺手将烟头捻熄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况且，洛洛的星盘演算也要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才行。行了，赶紧去吧，这边完事儿还有其他任务呢，你不是要跟洛洛上台表演吗？就当提前锻炼了。”
闻言，瘦高男生苦恼地挠挠头，转头看见左手边穿着洛丽塔小裙子的女生正在看他，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却硬生生从上面看出了满腔期待，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往店里走去。
男生尽可能目不斜视地进店点了单，片刻后，手机按计划响起。他不擅长撒谎，接起电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演，还是电话里没有情绪的少女声音提示到：“说名字。”他才恍然大悟一般，一边无意识地捻着手指一边高声答道：“哦哦哦，你是说占卜店的名字啊？那家占卜店叫‘观星’。”
“叫什么？”
男生无奈地转过身，状似找信号一般往外走，正巧走到林朝和唐小桃面前，大着声音重复：“‘观星’，那家占卜店的名字叫‘观星’。”
大概声音实在响亮，惹得一直刷微博的唐小桃忍不住抬起头看他。
“在哪儿？”
男生不太好意思地挠着头继续表演：“在星河区万达广场楼上，美团搜就有了”
“灵不灵？”
说到这个，男生突然就来了精神：“当然灵了！正统观星推演术，算命改运，不说十算十灵，十算九灵肯定有的！”
认真坚定的语气把电话那头的女生和唐小桃都给说愣了。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男生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慌里慌张地找补了句“烟姐和诚哥都说灵的”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这边店员开始叫号，唐小桃推了两下看动漫看得正入迷的林朝。林朝便抬起头吐了吐舌头，笑着收回手机，跟唐小桃一起拿了饮品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唐小桃想起刚才那个瘦高男生有关算命改运的话，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朝一眼，决定等下上网搜一搜这家叫什么观星的占卜店。
两天后，在林朝连续摔坏4个化妆品的离谱霉运下，她和唐小桃站到了星河区万达广场六楼一扇其貌不扬的大门前。要不是门上挂着的漆黑牌匾上写了“观星”两个大字，两人大概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误入了哪个居民楼。
“桃桃，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林朝拉着包往后退，“我们是二十一世纪的三好新青年，还是不要搞封建迷信了吧？”
“不行！”唐小桃坚定地把人扯回来，“你不看看你最近都倒霉成什么样了，简直是行走的霉运收割机！我看过网上的评价了，都说这家很灵的。再说，来都来了，我券也团了，时间也跟人家约了，怎么也进去看一下嘛！”说着，就要去敲门。
大门却在这时突然打开，吓得唐小桃跟着一跳，直接蹦到了林朝身后。
开门的是个裹着红色斗篷的老妇人，身形佝偻，鹤发鸡皮，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在过道昏暗的顶灯照射下，盯得人头皮发麻。
“进来吧。”老妇人发出苍老粗粝的声音，说完便自顾自地进去了。
林朝转头跟唐小桃对视一眼，心里都打起退堂鼓，但犹豫片刻，唐小桃还是狠下心抓紧林朝，推着她走了进去。
屋里窗帘拉得很严实，正是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却丝毫不见半点阳光透进来，也没开灯，高低错落地摆了一整个屋子的蜡烛，数量相当惊人，随便拍个照就足以招来消防叔叔的亲切问候。
在蜡烛的暖光下，屋子里算不上昏暗，却也说不上多明晰，偶尔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凉风，吹得烛光乱颤，平添了几分诡异。
唐小桃拿出手机给老妇人验了券，便按照指示，拉着林朝坐到占卜的桌前。
老妇人看似行动缓慢，手脚却极快，片刻就准备好茶点摆放在两人面前，人也跟着坐到了桌后。
杯里的红茶温度正好，林朝浅啜了一口，抬头便见老妇人正一脸专注地看着她，像是老妇人知道有问题的人是她，而她和唐小桃注定会在这一刻到来，所以踩着时间冲好了茶一般。
林朝心里被老妇人盯得直打鼓，面上去丝毫不显。她放下杯子，神情郑重中带着怀疑：“您知道我要来？也知道我要问什么？”
一旁还在喝茶的唐小桃闻言茫然地转头，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一直盯着林朝的老妇人却没有答话，而是从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稀奇古怪的道具里，抱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放到林朝正前方的架子上。老妇人那双弯曲的、布满皱纹的手随意往水晶球上一搭，一只巴掌大的蓝黑色蜘蛛便从不知道哪里爬了出来，顺着她的手爬到水晶球上，静静地趴着不动了。
好在林朝和唐小桃都不怕蜘蛛，才没被这么一个毛绒绒的大家伙当场吓跑。虽然看不清蜘蛛的眼睛，但林朝直觉这只蜘蛛正在一眨不眨地观察自己，这种被锁定的感觉让林朝忍不住汗毛竖起。
片刻后，蜘蛛肉眼可见地抖了抖，又顺着老妇人的手爬了回去，缩到了未知的地方。
“怎么样？”唐小桃忍不住出声，声音轻微得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老妇人仍不回答，只是默默收起了水晶球，手腕轻轻翻转，一个脸盆大小、造型精巧、雕琢精美的圆形“石盘”便凭空悬在了占卜桌上空，唬得唐小桃又是一愣。
那“石盘”似金非玉，颜色蓝得近乎发黑，自内向外大概由十来个可以活动的环形构成，上面雕刻着林朝和唐小桃看不明白的星宿纹路，纹路间又有幽光流转，好不漂亮。
“这是什么？”唐小桃问。
“星盘。”
老妇人的脸被星盘地光衬出几分神圣，神情严肃地开口：“生辰八字给我。”
这是在预约时，林朝便被告知要准备的信息，她还是打电话给在老家的姑妈才问到的。
林朝低声给老妇人报了一个时刻，老妇人沉默了几秒，伸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便见悬着的星盘上“石环”迅速转动，星纹中流转的幽光越发耀眼。
林朝还来不及为这一玄学事件惊叹，就隐隐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随着星盘的转动被吸引住了，但仔细去感受又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很快，星盘的转动渐渐停止，其他光芒都熄灭了，只有几簇光纹还亮着，纹路暗合，结成一个奇怪的星宿图案。
“所谓神明，是世间冷漠又慈悲的存在。他们冷眼旁观众生疾苦，又在众生的无知中默默守护。或许终其一生，你都无法窥见其真容，又或许下一刻便是神明降临之时。”
苍老粗粝的声音在漆黑昏暗的屋子里蓦然响起又戛然而止，林朝瞪着老大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裹在暗红色斗篷里、面目模糊的矮小老妇人。
猫头鹰雕花的古铜座钟里，暗黑色分针“咔哒”向下挪动了一格，林朝才好像回过神一般，轻轻“啊？”了一下。
老妇人不做声。
林朝端起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转头看向硬生生把她拽到这家占卜工作室的唐小桃。
“emm”唐小桃面色也有些艰难，看了看老妇人，又看了看林朝，不太确定地开口，“嗯可能大师的意思是，额这个要破解你本命年持续不断的霉运吧唔，可能要你遇见生命中的守护神？”
闻言，林朝脸上的表情拧得更为艰难，桌子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妇人却仿佛俞伯牙遇到钟子期一般用漆黑又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唐小桃不住点头。
别问林朝是怎么在这样黑漆漆的屋子里看出老妇人眼神的，问就是她盯着唐小桃一动不动的样子太过坚定。
林朝无语片刻，调动脸部肌肉生硬地牵起一个笑：“那，那个什么守护神大概什么时候能出现啊？”
老妇人默不作声，直到林朝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睡着了，才用砂纸磨过木头一般粗粝的声音说道：“七月十五，逢鬼遇神。”
林朝闻言，愣了愣，一向温软的语气难得犀利：“你什么意思？”七月十五对她来说，自出生起便是个特别的日子，更不必说
即使林朝快把老妇人盯出一个窟窿了，老妇人也再没有开口解释什么。
林朝气闷地吐了口气，只当对方在装神弄鬼，便不愿多留地拖着唐小桃离开了。
“果然封建迷信要不得，她一会儿水晶球一会儿星盘，也不知道她信的是古今中外哪路神仙。”林朝没怎么样，唐小桃倒是给老妇人神神叨叨的态度气得不行，还没走出门就忍不住开始吐槽。
林朝被唐小桃可爱得笑了出来，伸手勾着人的脖子给她顺毛：“怎么样，还是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比较可靠吧？没事啦，还好不贵，就当来喝个下午茶，顺便看场魔术表演咯。”
“可能外国的耶稣不太适合你，倩姐说北区的文殊院还挺灵验的，不然周三休假我们去逛逛？”
林朝很会哄人，知道唐小桃是担心自己又觉得事情没有办好，心里内疚，闻言忙连声答应：“行啊，我看网上说文殊院素食自助还不错，物美价廉，我们还可以顺路去试试。”
唐小桃跟林朝是志同道合的吃货，一说吃的，也顾不上生气了，忙掏出手机要跟林朝提前做好自助攻略。
两人身后，佝偻着的“老妇人”静静听着两人上了电梯后，才慢悠悠地关上门，缓缓直起身子。红色的斗篷从她头上滑下，微弱的烛火照出一张白皙幼嫩的少女脸庞，哪里有半分老人的样子。
少女见地上有银光闪过，伸手拾起，原来是刚才戴在林朝手上的银制手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
少女身后，先前那只巴掌大的蓝黑色蜘蛛利落地爬了出来，在烛火的阴影里逐渐长大，发出“咔咔”的声响，慢慢褪去蜘蛛的影子化出一个身姿曼妙的人形。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分明就是那天在奶茶店外观察林朝的高马尾女人，而扮作老妇人的少女便是她旁边那个穿洛丽塔裙子的小姑娘。
高马尾女人道：“转生咒确实发生了异变，至于异变之后的效力如何，我看不出来。只能说，不愧是那位前辈结的咒。可惜了”语气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惋惜。
洛丽塔少女则道：“根据星纹的走势，她的命运之路已经改变，前路凶险，有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
“她的星纹上出现了一颗守护星，所以是吉是凶，星纹看不清。”
“守护星？原来小洛洛你是认真的啊？”女人一脸惊讶，“我还当你是随口糊弄她的呢。”
专业遭到质疑，少女也没什么表情，只道：“观星阁从不在命里推演上说笑。”
“好好好！”有求于人，女人忙不迭地道歉，“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嘛。小洛洛乖啊，等下我把咒印画给你，你给诚哥打个报告啊。”
少女面色平静，一双黑眸炯炯有神：“你想躲懒。”
“嘿嘿，术业有专攻，姐姐我是文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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