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篇 第四章
办公室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听到了，纷纷抬头看汤云安，只有两个当事人置若罔闻。
汤云安走过去，看见邓又晴面前放着一张写满字的纸，余朗正站在旁边说些什么。
“汤云安的基础还是可以的，但老师您说他高二下学期休学，所以在学习节奏的适应上可能会有一些问题”
邓又晴边听边点头，一直在看余朗针对汤云安的情况做出来的计划表，不得不说余朗不仅成绩好，在互助这方面也是个好苗子。
“老师，我不要”
汤云安浑身一哆嗦，话也没说出来，余朗竟然光明正大地伸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或许是吹久了空调的缘故，与皮肤相触的手指温度很低，汤云安深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随着余朗的力道往后退，憋屈地站在一旁。
“汤云安你来的正好，”邓又晴推推眼镜，把那张纸递给汤云安，“这是余朗针对你目前情况制定的一些计划。”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或修改的地方吗，老师个人觉得余朗制定的计划还是很可行的。”
汤云安面无表情地接过来。
哦，原来是在给他制定计划，不是不想跟他一组。
完蛋，大招放早了。
“对了汤云安，”邓又晴显然也听到了汤云安那一声，但她没听清，“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自己不想什么？”
“我说，我不想没有余朗同学。”
汤云安字正腔圆：“余朗同学认真又负责，就是我要学习的榜样，我简直不敢想象没有他的生活。”
余朗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冷笑出声。
下一秒，汤云安拿着那张纸，对着余朗翻了个白眼。
邓又晴：“你们一组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老师。”
“没问题。”
汤云安灵机一动：“老师，让余朗坐在我旁边吧，常乐这几天说自己快有点斜视了。”
“行，正好我本来就想把常乐调过来，他坐在那里老偷吃零食，正好把他挪到外边来，也好监督。”
汤云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老师，我一定会跟余朗同学好好相处的。”
汤云安动作快，趁着课间就把常乐和余朗的座位换了。
常乐一进门就发现自己的位置变了，还有点蒙：“邓老师怎么知道我斜视了，我还没找她说呢。”
汤云安正靠在门边琢磨折腾余朗的法子，随口编了一句：“邓老师料事如神，哪里需要你告诉她。”
“也是，她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走我三袋零食了。”
旁边的人换成余朗后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就是汤云安再偷看余朗方便了不少，甚至不用扭头，余光里就能看到。
在这种变化下，汤云安发现上课时的余朗惊人地专注，这种专注和张永德的专注是不一样的。
张永德是学委，但也不是死读书的，有时候课上也会走神一小会儿。
但余朗，汤云安皱眉，余朗是怎么做到一节课所有时间里都是在认真听课的。
余朗一手撑着下巴看黑板，另一只手指间夹着黑笔，转了几次后没什么兴致地丢在桌上。
那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
他忍不住皱眉，手上写错了一个字，看着那个错字，余朗没来由地烦躁。
从小的课程和经历，都能让他在被围观的状态下保持从容不迫，把自己想表达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经历过混杂着不屑、好奇、爱慕、嫉妒等的目光里，汤云安看他的视线格外不同。
这让余朗联想到了对着青草流口水的肥兔子。
他把错的字涂成一个黑圈圈，状似无意地转头看向汤云安，后者安静地伏在桌子上睡觉，脸颊朝向他的方向。
还是只傻兔子。
汤云安睡得舒服，没想到余朗会趁着老师去办公室拿试卷的时候用手机偷拍他。
就这样，在汤云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余朗有了他第一张丑照。
汤云安醒来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睁着眼睛趴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回神。
旁边座位是空的，余朗不在教室。
夏远转过来：“你醒了。”
“嗯。”
“正好，这是余朗让我给你的。”
汤云安接过来，是一本很厚的笔记本，里面是空白的：“这什么？”
“整理错题的好像，余朗说你按着他的计划来就行。”
汤云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又趴回桌子上，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有三小时才能去吃晚饭。
“哎，我问你，”夏远神秘兮兮地问他，“这种还有人专门给你制定学习计划的感觉怎么样啊？”
虽然叫一对一互助，但班里的人基本都是一问一答，像余朗这种还专门帮人家制定计划的实在少见。
更何况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月考了，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能力多管别人。
“也就那样吧，不过计划不重要，”汤云安勾唇，缓缓一笑，“余朗一个大帅哥给我补习，我也不亏。”
汤云安恨不得一天把自己那张脸夸无数遍，这还是夏远第一次听到他夸别的男生。
夏远八卦的火顿时又被勾起来了，摩拳擦掌着，准备套出来更多东西，到时候在女生面前出一回风头。
“沙月她们老觉得你跟余朗关系不好，现在看来，你俩关系还挺好。”
“勉勉强强吧，跟我在一组，他也不算吃亏”
牛皮还没吹完，汤云安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句冷冷的：“是吗？”
夏远立马转回去，利索地打开桌面的练习册，飞快写了一个解字在上面，然后竖起耳边，认真听着身后的动静。
“当然。”
汤云安坐直身子，下巴微抬，看向他的眼神里好像带着小钩子：“就凭我这张脸，你一点都不亏。”
余朗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少年人精致的眉眼，脖颈白皙修长，宽松的黑色衬衫露出一小节漂亮的锁骨。
应该是在桌子上趴久了，脖子和锁骨处还有睡觉时抵在练习册上留下的痕迹。
是粉色的。
汤云安本以为余朗很反驳，或者直接露出招牌冷笑，但余朗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汤云安：？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生气了吧
“把你同桌气走了？”
汤云安把回头看热闹的夏远推回去：“去去去，你那两只耳朵白长的么，没听出来我在开玩笑。”
夏远仍旧嬉皮笑脸的：“我们怎么想都不重要，余朗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还挺有道理，但他不想听。
“起开，别打扰我整理错题。”
笔记本是余朗给的，汤云安掀开封面，闻到了笔记本自带的清浅香气。
铃声响了五分钟之后，老师没来，余朗也没来，班里同学都在看书。
“老师呢？”
夏远小声转头跟他说：“今天星期五，这两节都是自习，星期六要补一天的课。”
汤云安皱眉：“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说的？”
“就报道第一天，奥，那天你没来，反正课程表上虽然写着答疑但就是上自习。”
“谢谢，我知道了。”
第一节自习班里同学还能静下心来认真复习，到了第二节课就已经隐隐有点耐不住了，时不时有人窃窃私语，汤云安还听到了手机游戏的音效声。
他放下笔，思考几秒后也出了教室。
这个时间点的学校空荡荡的，夏日的闷热在傍晚好了一些，吹来的风难得带上了凉意，他去食堂买了两杯果茶。
他掏出手机，想问余朗在哪，点进微信才发现余朗压根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草。
汤云安暗骂一声，提着果茶去学校里转悠，什么时候自己心情好点了再把这杯果茶给余朗。
他这所高中最拿的出手就是学校绿化，建校的时候，第一人校长的夫人是专门设计这些的，对于这所学校更是倾尽全力。
光是那个开满紫藤萝的长廊就够他们打卡拍照了，除了随处可见的用于净化空气和美观的树之外，学校在远离教学楼的地方还建了小树林。
小树林的本意是让他们在学习之余放松身心，但时间长了，表白的，偷偷哭的，甚至还有人在这里约架。
余朗坐在长椅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垂眸看着手机，神色不明。
汤云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在小树林的最深处，余朗神情散漫，周身弥漫着一股疏离之感。
明明身处其中，却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前方响起脚步声，能听出来已经刻意压着，但对于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来说实在没什么效果。
在余朗开口前，他听到了拍照时特有的“咔嚓”声。
拿烟的手一顿，余朗抬起头，汤云安笑着冲他晃晃手机：“哎呀真不好意思，吸烟的照片被我拍下来了呢。”
余朗轻笑一声，起身朝汤云安走去，眼中的锐利还未散去，在汤云安的视角里，这个时候的余朗浑身散发着捕猎者的气息。
汤云安眼疾手快地把手机藏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上是两杯果茶，还在冒着冷气。
“一人一杯。”
余朗不买账，上前一步：“把照片删了。”
“删什么，余朗同学拿烟的姿势这么好看，我哪里舍得删掉。”
余朗凝视着他的眸子：“你对我有意见？”
汤云安在这个视线里看到了很多情绪，烦躁地甩甩脑袋，小声嘟囔：“担心什么，我才不会告诉老师。”
好了，真的是只又傻又漂亮的兔子。
这种谈判方式换到别的地方，早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还要装出一副居高临下、胜券在握的样子。
明明，主动权都已经转到他手里了。
余朗：“说吧，你的条件。”
汤云安脱口而出：“明天我们出去吃饭。”
“行，除了原来的学习计划外，你再写三张数学试卷。”
汤云安的思维迟钝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余朗眼神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笑意，似乎在说他果然不敢。
这人竟然敢看不起他。
汤云安咬牙：“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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