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验尸

　　透过从殿上破窗透进来的月光，可见王四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面目恐怖狰狞。

　　男子先执剑一指，剑气一动，王四的衣衫便呲溜溜四散开来，露出皴黑干瘦的身子，一时间，血腥味、泥污汗臭味交织在一起，像一道存放了许久后霉烂的菜，熏得我皱起了眉头。

　　灰衫男子却面不改色，蹲下身，放下长剑神色凝重勘察起来，不时的撩翻着王四脏兮兮的残衣。

　　为表示我不会趁机跑路，打消他的戒备与怀疑，我配合的在一边盘腿坐下。

　　可一来我对王四如何死的并不在意，二来王四虽死却也是一个死了的男人，直观不雅，我只得百无聊赖四下张望。这城隍庙内殿我已住了两三个月，每一根茅草在哪儿差一些就能了熟于心，实在找不见什么看头，便抓起他的剑拿在手上把弄起来。

　　他倒算大方，只用余光瞟了我一眼，便自顾自忙活起来。

　　我琢磨着这情形当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内心坦荡磊落又武力超群，吃定我拿了剑也不是他的对手，二是他想借此来试探我的反应。

　　我故作不知。仔细端详着剑柄上所刻的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摩挲着剑鞘上一条奋髯矫首的龙。龙口衔珠，目镶光珠，不开鞘便让这剑多了几分凌厉。我举起剑掂了掂，着实有些分量；拔剑出鞘回鞘，玄铁嘶鸣，寒意沉沉，剑气如霜。

　　“好剑！”我由衷叹道。能拿此剑者，身份和修为绝非一般。

　　一瞬间我似乎要想起什么，头一痛便忘的无影无踪。

　　他眼手不离王四，检查完毕将脱下自己的外衫替王四换上，拿剑起身，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时模样，盯着我正色道：“死者无中毒迹象，无明显伤口——死因的确蹊跷。”

　　“或许突然暴毙也未可知，”我说着，起身把剑扔给他，盯着他冷笑道，“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害人性命，吸人精血的妖怪！”

　　他眉眼似笑非笑。“妖怪不一定有，行凶者倒不一定没。”

　　“如此说来，公子是认定是我行凶了。”

　　“不是认定”，他盯着我道，“但你有最大的嫌疑。”

　　我冷笑道“小女子听说，江湖上偏有那么一群沽名钓誉之徒，欺男霸女大奸大恶他视若无睹，丐帮之事却颇为上心。也是，丐帮虽然都是一帮乌合之众，但帮众遍布天下，一人替公子美言一句，公子便是名扬天下的英雄了。”

　　他面上青白交加。玩世不恭的神态中多了几分愠怒。“白某惟愿仗剑一生，惩奸除恶，从未想过沽名钓誉。”

　　我继续笑道，“好一个惩奸除恶，一帮臭男人来欺我的时候你不出头，有人遭了报应莫名其妙死了，你倒是管起闲事来了。”

　　“姑娘是说，是他们欺你在先？王四并非你杀？”

　　“难不成公子认为这些泼皮深夜造访我一介弱女子处，是要同我听风赏月把酒言欢？”

　　他沉默片刻，作揖道：“如此说来，是白逸尘冒昧了。”

　　“假仁假义。”我不再理他，拿起包袱踏进月色。又被他纵身拦在身前。

　　“姑娘还不能走。”

　　我面无表情盯着他。

　　他急急解释道：“方才我同故人夜游溧水，岸上有人喊冤鸣屈，说城隍庙这边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受故人所托才过来查看，若有冒昧，万请海涵。但姑娘此时真不能走，其一，王四死因未明，姑娘还是最大的嫌凶。其二，姑娘若走了，杀人潜逃的罪名便坐实了，官府和丐帮，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法子，”我击掌道，“如此一来，王四自己便是铁证，那帮无赖红口白牙便是人证，官府再严刑逼供取得证词，我这杀人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公子便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天下闻名了。”

　　他怔了一怔，敛起玩世不恭的神态，思量一阵，言辞恳切道，“姑娘请信在下一回。若姑娘当真冤枉，白某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决不让姑娘受一点冤屈。”

　　“白公子言重了，以公子的身手，别说让我去见官了，就是让我立地画押，小女子也是不敢不从的。”

　　他神色赧然。最后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句“得罪了”，揽着我的腰纵身往溧水畔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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