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军情
萧云朔挑了一下眉，笑道：“他倒是殷勤。顾老爷子原先走的可是皇商的路子。这位顾公子既然一心报恩，要重现当如顾家的辉煌，为何不去结交京中豪贵，二皇弟六皇弟想必对他这样又能赚钱又有偌大产业的人才甚是欢迎才对吧？怎么反而和‘暗阁’交好起来了?”
‘暗阁’是江湖上一个隐秘的组织，经营赌坊地下钱庄当铺漕运泛盐等，背景实在说不上清白。
比如漕运泛盐，因其过程中产生的税非常之高，自古便是官府有专门的漕运使盐运使来总理，由朝廷中央专门管理，直属当今圣上，便是连地方上的巡抚总督，想要插手都要掂量几分的。
暗阁却敢染指，一旦被官府抓起来，那就是连审讯都可以免了，直接拉刑场斩首示众的重罪！
当然，‘暗阁’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屹立不倒，甚至发展成了江湖上乃至朝廷官面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多问的一个组织，一来是因为‘暗阁’是萧云朔一手创立——这也是萧云朔对抗自己父皇的对策之一。朝堂上的势力，无论他这个太子如何努力，只要聿成帝一日还是皇帝，他这太子权势想要盖过聿成帝去，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暗中创立了‘暗阁’，私下染指漕运盐运，也是为自己积蓄足够的财力。
有钱，便可以买来权势。
二来，则是‘暗阁’很会做事做人，尽管江湖上也好朝堂上也好，都鲜少知晓‘暗阁’的总阁主便是当朝太子，但因为暗阁打通上下关卡时出手大方，有钱大家一起赚，官面上那些官员们得到了好处，自然也便不会再多管什么了。
三来，则是‘暗阁’深谙中庸之道，赚钱不会过分，打通关系也不会过分，阁中成员也都以低调为准则，将所有的事情，都尽量放在暗处去做。但凡有高调引人注意的人或者事件发生，则当断则断，宁愿放弃那一处经营的所有产业进益，也会在一夕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叫人查无可查。
因着这些准则，暗阁现在的确是江湖上不容小觑的一股势力。
但……其灰色的背景，对于一般生意人来说，应该是情愿尽量避而远之，绝不要扯上关系的才是。
偏偏这位顾公子，却还上赶着与暗阁交好？
袁旭也不禁有些疑惑起来：“这……”
这件事……却也的确说不通。
“听宋阁主说，这位顾公子明后日会亲自押送粮草车队到大同府，宋阁主还说要设宴款待他。我让宋阁主再旁敲侧击询问一番……”
萧云朔闻言，沉吟片刻，道：“不必了。告诉宋阁主，晚宴当日，我也会出席，会一会这位经商奇才！”
区区一个发迹起来的经商世家，哪怕与沈风荷的外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还不至于他一个太子去关注。
但……不知为何，萧云朔下意识地就是觉得这个‘顾家’有些蹊跷，也不知为何，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他还未曾察觉到的什么，勾着他想要将‘顾家’了解清楚……
袁旭不由得一愣，他多少有些不理解自家殿下为何对一个经商的人物如此在意上心，难不成……是因为这顾公子原是娘娘的远房表哥？
不过，他自然也不敢多问的，答应道：“是。我去告诉宋阁主一声。”
萧云朔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天色，见东方天边已经有些许亮光透出，雪已经停了，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雪，他心中一动，起身道：“我去见一见沐将军。”
沐将军正在议事堂中与几位副将讨论军情，见萧云朔进来，沐玄立刻与萧云朔一起进了内堂。
萧云朔说道：“老将军，我有一计，或可短暂阻住北戎的进攻，给咱们争取些时间。”
沐将军闻言，赶忙说道：“殿下请讲，老臣立刻安排。”
萧云朔道：“还请老将军立刻派人从井中或者河中打水出来，趁着夜色，还用投石装备，将水抛出，洒在城外地上。只恨今夜雪势太小，地面积雪不多，否则单凭积雪便够了，也不必再费周章。”
沐将军先是茫然，听到话尾，已经眼睛一亮，道：“殿下果真用兵如神，这计策甚是绝妙，老臣这就吩咐下去。”
等安排妥当之后，沐玄这才回来，汇报军情：
“殿下，今夜派出关外的探报已经回来，带回来了新的军情。今晚发动攻击的北戎大军，看规模应该是两万人，由北戎大汗的大儿子也就是大亲王为主帅。虽然被殿下靡下的神火营打得暂时后退，但也只是退到了距离雁门关二十里的地方，徘徊不去，只怕稍稍休整之后，便会再次攻击……”
萧云朔点了点头。
这些军情，之前骆炎也有汇报。
他微微皱眉，道：“我听说这次北戎几乎是倾巢而出，就连北戎大汗都亲自带兵出征。这大亲王只怕也只不过是个前锋罢了，后面北戎大汗所领的兵，才是叫人担忧之处。”
沐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殿下所言甚是，我方探子已经探知，除了北戎大亲王的这两万兵马之外，还有北戎大汗带领八万精兵朝雁门关而来。若是汇合之后，那便是十万大军。单靠雁门关这区区五千守将，实在是螳臂当车……”
萧云朔闻言，问道：“北戎那位二亲王如何？这次竟没有一起出征么？”
沐玄摇了摇头，道：“未曾听说那位二亲王的动静。”
北戎的二亲王，便是以前在燕山中，曾与曲文敏勾结过的那个昭亲王昭夜。
萧云朔曾经和他在战场上短兵相接过几次，虽然未曾输了去，但也并未占到过多少便宜。
这位昭亲王的军事才能，可比北戎大亲王要强得多。
北戎这次大动干戈，连大汗都亲自出征了，为何……却没有听到这位昭亲王领兵？
会不会……是另有图谋？
萧云朔心中隐隐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来。
沐玄又说了些其他的情报，然后说道：“老臣已经再发八百里加急，将最新军情传往京师，只希望圣上能够及时派遣大军抵达雁门关了……”
萧云朔说会了思绪，眼底闪过一瞬冷酷，道：“为今之计，也只能事在人为，无愧于心了。”
北戎倾全国之力背水一战，若是父皇还是任二皇弟六皇弟争权夺势，那时……他便是背上千古骂名，也只能……取而代之了！
第二日天色苍苍的时候，北戎果然发动了新一波攻击，只不过，北戎士兵刚冲到关门前的开阔地带，便一个个被摔的人仰马翻，被城楼上的守关将士的箭矢射了个损失惨重。
北戎亲王大为震惊：“怎么回事？”
手下这才汇报道：“大亲王，是……是大聿守军连夜在地上泼了水，再加上昨夜下雪的积雪，地面都形成了薄薄的冰层，咱们得将士战马走上去，脚下都打滑连站都站不住！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撤退，等冰层化了，才能继续攻关。否则，咱们的人在冰上，简直就是大聿弓箭手的活靶子！”
北戎亲王无法，只得再次撤退。
两次进攻毫无建树不说，反而是自己靡下兵马先折了两千人，北戎大亲王着实是懊恼到了极点，然而也无计可施，只能命令自己靡下的大将赶紧想计谋!
雁门关这才迎来了些许喘息之机。
第二日傍晚，‘暗阁’帮着筹措的粮草被运到，沐玄派了人接了。守关的将士见了充足的粮草供给一时间军心大振。
萧云朔在当晚去了大同的暗阁分阁的据点。
萧云朔身份特殊，不便暴露，因此，宋阁主并未等萧云朔到来便已经开了宴。
萧云朔到达的时候，便看到主客位位置上坐着一个面上微须，容貌端正的男子，便猜到他想必就是那位顾鸿志顾公子。
那顾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个随从。
萧云朔不由得多看了那随从两眼。
宋阁主见萧云朔和袁旭到来，赶忙把脊背挺直，刚要起身，却又想起事先说好的事情，只好又坐了回去，朗声笑道：“云贤弟，你终于来了，你可叫贵客好等啊。来来，该当罚酒三杯。”
宋阁主一边说着，一边转向那顾公子，笑道：“顾老板，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我们暗阁的得力成员，姓云。你们可要彼此认识认识。”
说着，萧云朔已经从善如流地入了席，客套寒暄之后，萧云朔这才直入话题，小道：“听说顾公子与当朝太子妃还有些渊源？不知可愿透露些许？”
那顾公子听了这个问话，倒是没有怎样，反倒是他身后的随从不知怎么被呛着了，咳嗽了两声。
萧云朔再次幽幽地看了过去。
那顾公子微微斥道：“怎可如此没规矩！”
说罢，才笑道：“此事也无甚可瞒的。我姓顾，和太子妃的外公本是一家的，虽是远房表亲，但太子妃也算是我的表妹吧……”
萧云朔听他说什么表妹，莫名地觉得不爽。
虽然……这位顾公子论道理，应该是和沈风荷半点交集都没有的才是。
萧云朔闭了一下眼睛，将对这位顾公子莫名的敌意抛诸脑后，继续直截了当地问道：“原来如此。还有一事，还望顾公子如实解答。”
那顾鸿志笑道：“云公子请问，顾某定然知无不言。”
萧云朔看着他，笑道：
“顾公子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将顾氏的商业产业发展到如许规模，为何偏偏热心于与暗阁合作？顾氏在先帝顾老爷子一代，曾是皇商，深得先帝信赖。
顾公子若要光耀顾氏，难道不应该是依旧谋求为宫里位圣上办事么？为何偏偏要选上半黑半白的暗阁？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顾鸿志仿佛早就料到萧云朔会有这样的疑问，脸上依旧笑容不变，道：
“这缘由，倒是与云公子刚刚的那个问题有些渊源。顾老爷子是我一家的恩人，我怎么会不愿意回复顾氏昔日的辉煌门楣。
只不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顾氏之所以辉煌，是依赖于先帝的赏识信任，顾氏没落，则又与当今圣上的猜忌不信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加上顾老爷子的外孙女——也就是太子妃娘娘，都因为太子一事而被贬为庶民流放，可见在当今圣上心中，顾氏不仅无法被信任，甚至……是需要时时处处打压提防的存在。
这种情形下，我再一味地巴结京师宫中的权贵们，兴许一时之间，他们见我顾氏有钱有业，便欣然接纳我。但假以时日，谁又能保证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顾老爷子？是以，我不肯再与那些个达官贵人们有半分牵扯。至于要结交‘暗阁’一事……”
顾鸿志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笑道：
“这也是为了自保。宋阁主和云公子想必都知晓，我只不过是一个经商的，本无任何背景，实在是赖着有那么些运气，才赚了这样多的钱，将家里的产业经营到这样的地步。
我既不愿意攀附达官权贵们谋求庇护，则无论是什么人，但凡有些权势的，都能拿捏我一下，这样的话，我顾氏的辉煌只怕也只会是昙花一现。
而暗阁，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堂上的人，多少都需要卖些面子给‘暗阁’的。我若是能与‘暗阁’交好，自然也能得到‘暗阁’的庇护，不至于被随便什么人都拿捏欺辱。我的目的，便是如此。”
这些话，倒是也说得通。
倘若萧云朔是顾鸿志，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是……他依旧觉得哪里不对。
顾鸿志说完，这才笑道：“不知宋阁主和云公子对我的回答，可还满意？宋阁主也请放心，我顾鸿志当然不会只享用暗阁的荫蔽，却什么事情都不做。便是今日，我知晓暗阁在筹措粮草，便立刻筹措了几千石的量，巴巴地给宋阁主送到这里来，宋阁主也可见我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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