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完美畸形6
因为摔下楼的惨痛经历，两人走向他时，老老实实地趴在地面上，以防又掉进某个塌陷里。
高禄节的头抵在一个桌子边，项述摸到了人，嫌弃地避开，碰到了一团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的东西，它细细簌簌地响着，被风从项述手中卷走，却又被某条细带扯着，停在了桌角。
那是一团细塑料带缠绕而成的东西，另一端连着高禄节所说的“盒子”。
项述听见盒子里不断传来类似电流的声音，其中夹杂着规律的卡顿声，难以判断那究竟是什么。正当他一头雾水时，淡淡的茶香再次袭来，三号玩家靠近了他。
两只手再次相撞，停滞，没再礼节性地避让。
三号玩家扯动塑料细带，“咔哒”一声摁开了盒子，那电流一样的声音就停止了。
“这是录音机。”他说话声不大，之前听着沉稳，现在却有种阻塞感，仿佛压低了嗓子在和项述耳语。
项述忽然间就想起了叶参朔，有天他们在影院的最后一排说悄悄话，荧幕上放着的是某部穿越时空的科幻片……他制止了自己无用的回忆，揪回那团东西道：“所以这些是磁带吗？”
三号玩家回答说：“都散了，有没有东西能把它缠回去？”
“手术器械？我记得有一根条状物——”项述说着就往柜子那走，对方却飞快地拦住了他。
“我去拿，你别碰刀。”
真奇怪，项述想。
金属的碰撞声在手术室那头响起，三号玩家捡回了刀，随着几声拉拉链一样的响声，把磁带缠了回去，又“啪嗒”一声塞进录音机里。
“呲呲……”那东西又开始运作起来。
项述半倚在桌上，仔细听着杂音，一边说道：“它在这里放了多久了？会不会损坏……”
话还没说完，磁带就叛逆地证明起自己的生存能力——
“呲呲……1979年，10月15日，8点……呲呲，脂肪抽吸……”
手术的医生在用录音机记录相关信息，汇报冗长又无趣，项述感觉胃一阵阵地发涨，该是晚餐时间了，他这金贵的肠胃可扛不住饿……
“砰砰砰！”
录音机里传来敲门声，三人噤声倾听，在一卡一顿的录音中辨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呐喊，那是小梅的声音，她好像在哭。而正在汇报的医生听到后停了下来，他那粗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慌张。
小梅还在拍门，喊道：“师兄，为什么不让我手术！为什么——”
被称为师兄医生停了好一会才回答她，声音怎么也没有冷静的感觉：“小梅，你……回去吧，这是违反规定的……别为难我们。”
“可上个月还是可以手术的啊！”小梅的嗓音更加沙哑：“帮帮我，求你了，我不能这样……我的脸，你看我的脸啊——”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磁带“啪嗒”一声弹出，项述把它翻了一面放回去。
而这次，录音却变成了钢琴曲，是之前小游戏背景音的变奏，缓慢悠长，混合着磁带转动时的杂音，诡异感十足。
“哒，哒，哒……”三号玩家随着节拍，用指尖叩着桌面，缓缓说道：“那么，现在已知的‘故事’片段是——小梅不知道为什么面瘫了，来找‘师兄‘做手术，而师兄不答应，因为会违反某个新规定。”
“你确定是这个顺序？”项述总感觉这首曲子很熟悉，回过神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师兄不给她做手术，所以小梅才面瘫的？”
三号玩家沉默了几秒，说：“我倒是忘了顺序的问题……不如去其他楼层再找找线索？”
“那他怎么办？”项述听见高禄节在地上挣扎的声音，怎么也不想带着人走。
“咯吱——”那张床响起来，估计是三号玩家调整了角度。项述正疑惑，却听高禄节慌张地喊了两声“你干什么？”
三号玩家完全忽略了他的抗议，对项述道：“帮我扶一下，把他搬上去。”
“难道要用床推着他走吗？要是碰到那个女鬼怎么跑？”项述虽然嫌弃，却还是蹲下身摸向了高禄节。
不料刚把人丢上床，三号玩家所在的方向就响起了撕拉魔术贴的声音。
高禄节大喊起来：“放，放我下来！为什么要绑着我！？”
三号玩家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项述感到背被人一揽，对方带着他走向手术室的另一头，对着后面道：“别急啊小高，给你个睡觉的机会~这里很安全，安心待着吧，我们一会儿回来。”
两人就这么顺利地出了手术室，项述一头雾水，问道：“为什么把他留里面？”
“防止他找死。你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和我们进了同一部电梯吗？”三号玩家与他小声对话，嗓音显得更加低沉，“高禄节，流浪歌手，某次烫伤后毁容，嗓子也坏了。上谷城气象塔是为了——跳下去。”
项述停下脚步，避开了对方的手，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才知道的。”
简直是答非所问。
手术室外，穿堂风在走廊流动，风来的方向带着血腥味，项述想起自己出电梯后被小梅砍的那几刀，无心再询问对方，绷直了背细心倾听女鬼的声响。
‘
内耳机只下剩一边，“指示”介绍完高禄节的身份，加快了语速道：“对了，还有一点奇怪的，那位接受见面邀请的项总，照理来说应该也在游戏里，可他竟然给你发了一封——很不礼貌的邮件。”
叶参朔听到这，手停在了空中，察觉到项述的脚步声在远离自己。
信号一直不通畅，“指示”还在继续：“找个人把邮件糊弄过去了……呲呲……所在的空间……探测……包括你一共五个生命体……呲——”
叶参朔敲了敲手表侧面，这玩意嘀嘀两声宣告失联，内耳机再也收不到任何指示。
好不容易和外面对接上了……
某人心里暗骂，却只能深吸一口气，追上项述道：“向右，我们坐电梯。小梅在楼梯那，你听——”他说完又反手去摸手术室的门，简单地扭上锁。
“我们要去哪层楼？”项述声线不稳，似乎对他很戒备。
“向上吧，注意安全，跟紧我。”叶参朔柔声道。这游戏的空间实在扭曲，外面根本无法探测到他们的精确位置，只知道几人的定位还留在气象塔。
锁链滑动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隐隐传来，古旧的电梯在走廊中部运作着，项述没和叶参朔搭话，两人安安静静地遛了进去。轿厢摇晃几下，竟然开始自动上升。
“电梯上行——五楼到了，欢迎贵宾……”
“楼下是什么啊？”电梯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声，听起来明显比小梅成熟。
叶参朔自从成功对接上外界后就放宽了心，从容地盘着手立在门前，心里估计这里和四楼一样，这个女声的主人会像鬼魂那样穿过他……
谁知道他矫健的步伐一迈出，直接撞上了一个实心的人。
“这咋还有人啊！？”女人中气十足地喊了声。
叶参朔瞬间把手伸向身后，拉住了想要行动的项述。“指示”说过这里有五个生命体，剩下两个就是外面的人了，他换回那副交际专用的文雅态度，问候道：“有幸相见。”
话音刚落，一个声线格外低沉的男声开了口：“哦？是其余玩家吧。本人李迟简，是裁判，将在游戏中为大家提供帮助——以及必要的监督。”
“怎么还有裁判？”项述的嘴是封不住的，旁若无人地对叶参朔说：“这……是新的npc吗？”
“咳，咳……嘿，什么npc啊——”又是另一个男声，更粗哑，像是长期吸烟的人，声源与李迟简的位置相近，对方又咳了好几声，说：“裁判就是玩家，李哥说这是特殊身份。”
叶参朔听了又是一僵，攥住项述的手抓得更紧了，后者大概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刚想说话又吞了回去。
明明游戏里只有五个生命体，可加上没来的高禄节，这里怎么会有六个人？
有东西隐藏了它的身份，混在了玩家中。
那名叫李迟简的裁判朗爽地笑起来，说：“大家都是找‘故事’的，既然来自不同楼层，不如交换一下手头的线索怎么样？”
项述抢在叶参朔前开口：“好，你提议，你先说，不许反悔。”
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让外人占，叶参朔想，然后猛地发现自己把项述当成了内人……
李迟简倒也没意见：“毕竟我是裁判，该做个示范……我们刚进入游戏就在五楼，被锁在贵宾室里好久……”
“是呀！你们不知道那个小梅有多惨！”女人夸张地应和道：“我们在里面就听见她呜呜呜地哭，说自己走到哪儿都被人盯着，就你们知道吧，那种眼神真不好受！还要听人闲话呢！”
她说着说着，同情地啧啧嘴：“她好像是面瘫了还怎么的，被说得都有点绝望了……”
李迟简补充道：“贵宾室有两个贵宾在聊天，他们和院长私下交好，能调换主治医师……”
“这些信息，下面的楼层都有。”叶参朔怀疑对方的身份，又说：“贵宾有对小梅做什么吗？”
“小梅面瘫，倒不是他们直接造成的。”李迟简顿了顿道，“她在手术的过程中，被贵宾强行换了麻醉师，中间没交接好，导致麻醉量过多，醒来就出事了。”
女人激动得很，愤愤道：“最坏的是那个院长！小梅毁容，院长就和贵宾说要把事情瞒下去，不让小梅问，也不让她进手术室了，后来还调了她的职位！”
“哦——”叶参朔这下明白顺序了：“所以‘故事‘是，小梅被贵宾间接害了，手术失败，院长不让她做恢复手术，还革了她的职，最后她因为闲话和失意选择轻生。”
“大致如此。”李迟简直白道：“现在该由你们提供线索了，总不会得到的都和我们一样吧？”
项述很大牌地回答：“你猜对了。确实一样，或者说——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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