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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诀别一吻


第211章  诀别一吻

        海风掠过施宣铃那身绮丽的红嫁衣,她的思绪一下飞得很远,飞到了春雨朦胧的那一日,她高坐阁楼之上,见到了来寻她二姐的越家世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肩头那只小灰猫,它蜷缩着身子,正在雨中呜咽低泣着,毛茸茸的尾巴也耷拉着,瞧上去可怜极了,那时我便在想,二姐怎么忍心伤害这样惹人怜爱的小灰猫,却未料到,兜兜转转,恍然回首,伤你最深的人……竟会是我自己。”

        最初的请旨流放、心悦君兮、甜言蜜语……这些统统都是假的,她不过是想借他脱离施家,重获自由罢了,可后来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生死不弃,从皇城赴海上,再又从海上回皇城,这一切的一切——

        自心底滋生萦绕出的那份情意,却又都是真的。

        “阿越,你曾说我是你踽踽独行,穷途末路之际,才终于得见的一道天光,而你又何尝不是带我离开囚笼,让我重获新生,予我无限温暖,命中注定属于我的那份缘呢?”

        她自青黎大山中而来,落在这凡尘俗世中,心性懵懂,不谙情事,如白纸一张,却从与他一同奔赴海上的那一刻起,便与他生出了万千牵绊,割不断,舍不去,似两团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红线,注定今生难分你我。

        “人生际遇何其奇妙,我为你生出了情,开了心窍,同你在海上有了一个共同的家,正如你所言,我们少年夫妻,相依为命,同生共死,早已融入彼此生命之中,密不可分了。”

        施宣铃一边喃喃着,一边又伸手轻柔抚向越无咎的脸颊,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还是带着炙热情意,并未因她所坦白的流放“真相”而褪去一丝一毫。

        他甚至强撑着想要起来,呼吸急促道:“你所谓的‘欺瞒’就只是如此吗?我与你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难道还感受不到你的一颗真心吗?你从前率性天然,不谙情爱,哪怕最初只是利用我,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施宣铃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

        “不,阿越,不只是这样,你或许根本不懂什么叫作……天意弄人。”

        施宣铃咬了咬唇,强忍住泪水,声音嘶哑道:“那时我去码头送裴世溪时,他说我们并非一路之人,不会有善果的,我不信,可没想到,他竟然是对的……阿越,我骗你的第一件事只是利用你离开了施家,而这第二件事,却会令你天崩地裂,如坠炼狱。”

        “因为……”

        施宣铃深吸口气,心如刀割间,面对越无咎那双灼热的眼眸,到底还是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说出了口——

        “真正的奉家后人,不是兰豫白,而是……我!”

        有些东西若是此时再不言明,恐怕今生都再无机会坦白清楚了,施宣铃按捺住纷乱的心跳,将去琼华庙赴约见柔妃,却被她带去地下密室与族人相认的经过,还有数百年前四大家族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来龙去脉,皆一五一十地抖落了出来。

        如此,她与他之间终于再无隐瞒,能干干净净地彻底了断,那块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大石就此卸了下来,施宣铃胸膛起伏着,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世事弄人,百年前你越家先祖追杀我奉氏一族,几乎将我族人屠杀殆尽,逼得剩余残部不得已隐姓埋名苟活于蛮荒大山中,而百年后,你越氏一族却又因我奉氏入局,遭贺兰后人算计谋害,最终满门覆灭于况氏皇帝手中,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笔又一笔跨越百年,循环往复的仇恨血债,究竟该到何时才是个头呢?又究竟该赔上多少条无辜人命,才能平息风浪,重归安宁呢?”

        绮丽如梦的嫁衣飞扬在风中,乍然得知真相的越无咎此刻已是满脸煞白,他如坠冰窟,又当真似施宣铃所说,天崩地裂下,宛若坠入无边炼狱间,只感到一股窒息的痛楚与绝望。

        而那袭烈烈如火的红嫁衣,也在夕阳中刺痛了他的眼眸,他脑海中竟蓦然想起当初在凤楼第九层,见到这件绮梦嫁衣时,眼前无端浮现出的那些可怖画面——

        清隽灵动的少女,穿着这身浮光跃金的嫁衣,雪肤红唇,绝美动人,却被他一剑刺入了胸前!

        <div  class="contentadv">        铃铛坠落在地,鲜血溅满了他半边脸,他却神情冰冷,眼眸里都结了一层霜,毫无一丝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只是伸出手,浑不在意地将脸上的血擦掉了。

        难道当初无端闪现的那些画面,冥冥中竟是一个可怕的预言吗?

        “不,不会如此……”

        越无咎变了脸色,呼吸急促间,他紧紧攥住双手,一双眸子红得厉害,哪怕此时得知了施宣铃的真实身份,他也仍无法对她扬起长剑,伤她分毫。

        天道为何如此残忍,她明明……明明是他的妻啊!

        察觉到怀中少年那激烈的情绪,施宣铃不由低下头来,伸手又抚上了他的脸颊,一滴泪水再度坠在了那俊秀的眉目之间。

        “阿越,我算不到未来,也驱不散迷雾,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你从这片腥风血雨中摘出去,让你置之死地而后生,再世为人,从头来过,让你不必与我一起被这场梦魇……折磨吞噬。”

        她此行送他回云洲岛,也算得上是与裴世溪的一个交易,裴世溪以他的性命来威胁她,她只好表面上先假意答应,说等她将他送回云洲岛,彻底安顿好后,便会随裴世溪一行人回到族中,解开封印。

        可事实上,她又怎愿解开封印,掀起战火,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呢?裴世溪自以为能用越无咎的性命来拿捏她,他自负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可他根本料不到,她此行的终点不是云洲岛,而是姑墨国。

        她唱的这出戏不叫牵线木偶,苦命鸳鸯,而叫金蝉脱壳,假死脱身,也叫……斩断前缘,海阔天空。

        多亏兰豫白那日在竹林中动了恻隐之心,一语将她点醒,暗示她若是想要保住越无咎的性命,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他远远推离她身边。

        “如果能重来一回,我一定会将玖娘远远送走,今生今世都再也不见她一面,我宁愿她忘却一起,同我成为陌路之人,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行了,毕竟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更痛苦的了。”

        迎着海风,施宣铃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竹林里的那番话,她深吸口气,对着越无咎坚定开口道:

        “自从兰豫白为我指了这条路后,我便已在心中默默计划好了一切,我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宁玖娘’,落得一个绝望惨死的下场,我也不会去做裴世溪手中复仇的那把刀子,我就只是我,谁也休想将我变成失去本心,失去魂灵的牵线木偶,任人摆布,等你去了姑墨国后,我会随阿笙回一趟云洲岛,见一见我所牵挂的那些故人,然后我便会浪迹海上,四处为家,让裴世溪这辈子也找不到我……”

        坦然说出心底深埋的一切后,施宣铃如释重负,一双眸子却愈发泪光闪烁,而越无咎却陡然慌了,他已猜到施宣铃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她早已将他们两人的结局写就,哪怕他并不愿意,却也无力阻止!

        果然,少女抬起手腕,清脆的铃铛声在耳畔响起,那股奇异的花香再一次迎面袭来。

        “阿越,你忘记一切吧,不要再有留念了,我不值得,我只盼你走得远远的,拥有另一个新的人生,正如兰豫白所说,有时候放手,反而是……另一番圆满。”

        “不,我不愿!”

        越无咎赤红着双目,竭力扭头挣扎着,他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却就在这时,那身绮丽的嫁衣竟俯下身来,含住那枚花雾丹,不由分说地堵住了他的双唇!

        唇舌相抵间,花香萦绕,越无咎骤然瞪大了双眸,却如何也推不开压在身上的那袭嫁衣,慌乱与痛楚齐齐涌上心头,他绝望之下,竟用尽最后的力气,发狠般死死地咬住了她的唇!

        浓烈的血腥气立刻弥漫在他们唇齿之间,滚烫的泪水滑过少年的眼角,他如同山林中一只走投无路,遍体鳞伤的小兽般恸哭着:

        “施宣铃,我恨你,要不要忘记,不该由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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