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钟声别故人

傍晚乌恩奇回到陋屋门口，牧师塔克已经门外恭候多时了。

        塔克仍然彬彬有礼，语气温和，不卑不亢：“乌恩奇先生，圣光与您同在。我听说您在准备远行，您改变主意了，打算去冰释山朝圣吗？可不可以带我同去？”

        乌恩奇狮子大开口：“当然可以，但是我要价很高。十万圣水晶，不二价。”

        塔克微微一笑说：“为了见圣灵一面，这个价格一点也不高。十万圣水晶现在就可以交给你，但我若理解的不错，我是此次冒险的金主，冒险团应该由我来主持。”

        乌恩奇皱眉说：“看来您应该是从上界来此的贵族，您若是再送给我几样上界的小玩意。哈哈，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贪婪。”

        塔克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彩虹水晶制成的小瓶子，瓶中有一颗形状极不规则，不透明，不发光，却五彩缤呈的宝石。

        塔克将水晶瓶递给乌恩奇，微笑着问：“这块上品的菲娜洛普宝石，你可满意？”

        乌恩奇把彩虹水晶的小瓶子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好久，一言不发地将它收入囊中。

        第二天中午，安妮照例来看望乌恩奇，乌恩奇就把十万圣水晶和菲娜洛普宝石全都交给了她。

        安妮两眼放光，疑惑的问：“大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乌恩奇揉着黑眼圈说：“我遇见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家伙，他出十万圣水晶雇佣我替他驾船。我昨晚和一个乡巴佬蠢小子吵了一夜，他非说我贪婪愚蠢，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我把圣水晶和宝石都交给你，这样总算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安妮乐不可支，可是乌恩奇又说：“十万圣水晶是给你的，算是大哥哥我提前给你的嫁妆。那块宝石，请你把它送给莫妮卡小姐，我辜负了她的厚望，算是赔偿。”

        安妮歪着头问：“十万圣水晶和那块宝石，哪个更值钱？”

        乌恩奇说：“十万圣水晶可以让你一生衣食无忧，菲娜洛普宝石虽然价值不菲，却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除非你能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拥有一座城堡来保护自己。”

        安妮点头说：“好吧，我会替你把宝石送给她的，她若是不收，就归我了。”

        乌恩奇一笑，并未反对，以他对安妮的了解，安妮绝对不会私藏这样礼物。

        转眼间就到了太一历五一四二〇年的十月十三日，这一天的清晨异常寒冷，除了时阳以外，只有一颗没什么热量的灰阳，悄悄地爬出了地平线，有气无力的放着微光。乌恩奇甚至怀疑他的预言出了问题，不过虽然如此，乌恩奇还是早早的来到了镇中心广场。

        乌恩奇本想悄悄地离开，不过在镇广场上除了牧师塔克以外，还是来许多为他送行的故人：冒险者公会的会长贝尔曼勋爵，公会会长家的大小姐贝蒂，雇佣兵爆雷阿道夫斯，梦之园酒馆的胖子赫多，许久不见的女仆长雅娜伊，还有安妮和一大群小魔崽子们。

        乌恩奇颇有些感动的与他们一一拥抱告别，轮到雅娜伊的时候，乌恩奇悄声问：“雅娜伊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去了圣都呢？”

        雅娜伊毫不避嫌的扑在乌恩奇怀里，把红艳的唇凑到他的耳边说：“我早就回来了，只是没告诉你。你的礼物她已经收到了，她非常喜欢。本来她也想为你送行，但是今天溜出去玩儿恐怕会有危险，所以领主先生坚决不许她出门。”

        乌恩奇笑了笑，在雾玫镇发生了许多难忘的事，但是他即将启程了，带着这些记忆，也许永远对不会再回来。

        乌恩奇吹起弄海笛，召唤来无定飞舟，随着悠扬的笛声，一只狭长的无定飞舟自天际飞降下来，停靠在乌恩奇的脚下。无定飞舟长约七米，只有一尺宽，半尺厚，舟体莹润仿佛象牙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飞舟没有风帆而是生出了一双薄薄的骨翼。乌恩奇的无定飞舟，放眼整个魔界，比它更快的船也屈指可数。

        乌恩奇跳到飞舟的正中央，牧师塔克立在船头，无定飞舟即将扬帆。正在这个时候，一位火红头发的男子，急不可耐的冲进了广场，一眼就看见了无定飞舟，还有飞舟上的乌恩奇和塔克。

        红发男子撞开众人，大声道：“你们要去冰释山吗？算我一个。”

        乌恩奇和塔克对视了一眼，乌恩奇不在乎多带一个人，塔克犹豫了一下，含笑点了点头。

        红发男子见状大喜，他纵身跳上了飞舟的舟尾。乌恩奇再次吹奏起弄海笛，无定飞舟的双翼伴着笛音一收一张，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向高空。

        无定飞舟越飞越高，雾玫镇里的房屋变得只有鸽笼般大小。遥遥的，乌恩奇看见一位身穿月白骑士裙的魔族少女，紫发飘扬，孤身站在雾玫城堡的钟楼上，推动钟槌，敲响了巨钟。钟声响彻，音传千里，直上云霄。

        伴着钟声，一种孤寂、萧索、怅然若失的感觉袭上乌恩奇的心头。

        在乌恩奇的心底，妖灵少年法鲁格关心的问：“异端，你怎么了？你心浮气躁，这样可不行。”

        乌恩奇说：“没什么，一位未曾谋面的朋友在为我送行。只是以钟声送别，在我们舟人看来不是十分吉祥。”

        送别的钟声已经听不见了，临时搭上无定飞舟红发男子开怀大笑起来，震得乌恩奇耳鼓都发颤。红发男子不知道乌恩奇和塔克事先约定好了谁也不问谁的来历和目的，大刺刺的开口道：“我叫维奇·米哈伊，炎族的，你们都是什么来头？”

        乌恩奇听到炎族两个字，顿时有一种冲动想把维奇·阿克雷从无定飞舟上扔下去，让他掉进珍珠山里喂猴子，掉进雾海里喂王八。塔克见这个炎族的家伙如此粗鲁，也甚是不喜。

        乌恩奇愠怒道：“他是塔克，我叫乌恩奇，你问我们的来历，怎么不先自报家门？”

        维奇·米哈伊道：“那我就先说，我是煌焰骑士团的下士，在家乡呆够了，出来游历。我听说十三颗圣阳都升起来的时候，雾海上会出现通往冰释山的航路，我打算去看看。如果有可能就从冰释山脚下的传送门去别的圣域，第十圣域就快完蛋了。”

        塔克冷冷地说：“大家都像你这样想，圣域才会沦陷，到了圣域尽失的时候，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乌恩奇也觉得第十魔域快要完蛋了，但是他讨厌炎魔，因为炎魔是舟人的死敌。

        乌恩奇接过塔克的话头，尖刻的讽刺道：“煌焰骑士我最了解，你们见了强敌只会逃跑，残杀手无寸铁的民众才是你们的拿手本领。我听说三个月前，你们在星音谷的夜族部落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那些手无寸铁的夜族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们？”

        “有这等事？”维奇·米哈伊吃惊的说：“你把事情的详情讲给我听，我要好好……哈哈，我一个普通的炎族下士，听了也没办法。”

        乌恩奇和塔克自然不信，一个普通的下士怎么敢在天劫之日出来闲逛。不过一场不欢快的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因为在天空的十三个不同方向，各有一颗魔阳正冉冉升起，天空中的温度骤然升高，上升的气流吹得无定飞舟猛烈的晃动起来。乌恩奇不敢再分心说话，塔克和维奇·米哈伊也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飞舟的平衡。

        乌恩奇仰头望向天空，红阳、橙阳、明阳、绿阳、青阳、蓝阳、紫阳、金阳、灼阳、寒阳、灰阳、巨阳、序阳，十三颗魔阳，一颗也不少。十三颗魔阳投下或强或弱，或明或暗，或冷或暖，或暴虐或和煦，各异的光亮，第十魔域的天空成了光怪陆离的舞场，星兰古陆却即将变成灼热的炼狱。

        此时，乌恩奇的飞舟已经飞临雾海的上空。雾海正在沸腾，无定飞舟上的乌恩奇、塔克和维奇·米哈伊仿佛置身于蒸锅之中，闷热、压抑、举目四望，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蒸汽。乌恩奇操纵着飞舟在紊乱的气流中盘旋上升，总算避免了被蒸熟的下场，然而蒸汽之上却犹如烤炉，乌恩奇几乎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不过即将被炙熟的就是他自己。

        乌恩奇从背包里取出了许多冰袋，一部分绑在背上，另一部分绑在胸前。绑好了冰袋，乌恩奇紧接着对自己用了淤泥巫法中的泥甲术，淤泥巫法极其简单，但想要发挥出它的威力，却要不断地了解各种淤泥。乌恩奇如今已经掌握了数十种淤泥，含有剧毒的淤泥，坚韧的淤泥，能够治疗的淤泥，能够充饥的淤泥，还有可以反射光和热的淤泥。

        乌恩奇的泥甲银光闪闪，仿佛是半流半凝的水银，这是混了星银土淤泥，十三颗魔阳投下的光和热全被闪亮的泥甲挡在了外面。乌恩奇紧接着又对无定飞舟用了同样的泥甲术，以免鱼骨制成的飞舟毁于阳光的灼热。

        施法已毕，乌恩奇好整以暇地望向塔克和维奇。这两个家伙敢于在魔阳聚天之日勇闯雾海，乌恩奇以为他的两个同伴也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以应对魔阳天劫的高温和辐照。不料这两个家伙却是一对儿猪队友，他们一阵大眼瞪小眼，齐声说：“我的兄弟，请把你的冰袋和法术，给我们来份儿同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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