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藏獒
有人说，狗之所以，是因为能从屎里闻到一种人类闻不到的特殊香味。
天底下最好吃的肉是什么肉？其实是人肉。
有句老话说，人肉不能尝，一尝想吃娘。
狗吃屎比起人吃人肉，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是低级动物，从小没有被灌输教育理念，更谈不上被伦理约束。对它们来说，不像人吃人肉那般有心理抵触。它们单纯是以味道来选择食物的。
把一碗肉和一碗屎同时摆在狗跟前。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碗屎。
尤其是新鲜的屎。
我家里的茅坑是从来不挖的。
但茅坑从来不会满。
因为我家里养着三只大狼狗。
它们都特别能。
甚至，我们拉的屎还不够它们吃。
而它们三只中，最能的还数这条母狗。
现在，它一口咬住了我父亲那沾满黄屎粑粑的屁股，撕下来一块肉叼走了。疼得我父亲趴在桌子上，撞掉一堆碗盆，激烈地惨叫，用拳头胡乱捶。
叫着叫着，声音逐渐变小了，因为没劲了。满脸大汗，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嘴唇发着抖，目光中充满惊恐不安。他声音微弱地问道：“我的腚被咬走了多大一块肉？”
我捂住脸，不敢直视，听得他这般问，只好把手指错开些缝儿，瞅了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说：“爹，半块腚没了，都露出骨头来了，血流得欢腾！”便不敢再迟疑，找到抹布，揉成一团，堵在了他腚上那碗口大的口子上，紧紧地摁住。疼得我父亲抻个脖子，一阵哎呀呀地叫唤。
“这王八孙狗！我非弄死它不可！”父亲气得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骂道。
咣当一声。
那母狗又闯进来了。莽莽撞撞的，一头攮进我父亲的裤裆里，吞食落在上面的屎，咬住裤子不撒丢，一阵乱扯。弄得我父亲脚下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一屁股跌倒，坐在被我摔翻的那条凳子的腿上了。
有一条凳子腿正好捅进他屁股上的伤口里了。疼得他张着的嘴巴一阵乱打颤，赶紧操起砸蒜用的厚臼子往自己头上砸上去。一连砸了好几下子才把自己给砸晕了。
可恨那母狗还在咬着我父亲的裤子往外撕扯，拖得他在地上滑出老远，留下一道粗粗的血迹。我大怒，往它肚子上踢了一脚。它毛炸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在警告我。我不由得害怕了，只得摘下我父亲的鞋子，用力坐在他的胸脯上，将其身躯给死死压住了。使得那母狗拽脱掉我父亲的裤子，衔着离去了。
我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收拾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慌乱无措。只得出了家门，去找我二伯了。他听说我讲了后，急得一拍大腿，大骂一声毛畜找死。连忙骑着三轮车跟我往家里赶，要抓紧把我父亲给送医院去。
可二伯一进我家的门。那母狗就扑过来咬他，异常凶猛。我二伯怒极，捡起块囫囵砖猛抡过去。弯腰捡东西扔，是民间流传的吓唬狗的最基本方法。可我家这条母狗丝毫不怯，依然往前扑，咬住了我二伯的手，把上面的皮肉撕下来一大块。
吓得我二伯跟兔子一样跳起来，撒腿蹿出老远。那母狗就在后面撵。好在驰来一辆大汽车，鸣着笛从他们中间穿过去。我二伯才侥幸得脱。母狗看了看我，打了个喷嚏，径自回家了。我又去找我二伯。
我二大娘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狠狠地骂我：“你他妈傻种哦，你家狗疯了还让你二大爷往你家里去。看看给俺咬的，得了破伤风咋办，得了狂犬病咋办？恁娘死哪儿去了，咋不出来管事儿呢？”
给我委屈得在旁边抹眼泪。我二伯掂起酒瓶子，咕咚咚地干喝了一大口酒，长长地哈了一口气，皱着眉说：“你个泼妇嘴能绷住一会儿不，骂孩子干啥？孩子才多大一点儿，知道个啥？”
“他都十八啦，马上都十九了，都到中娶媳妇的年龄了！”我二大娘愤愤地说道，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长这么低，能娶上媳妇才怪呢，就是娶上了也是个武大郎的命！”我二大娘又说道。
这话说得，难听的没法让人听。我抽抽搭搭不已。
我二伯又抓起酒瓶子喝酒，咬着牙哼哼唧唧的，脑门上的青筋暴起，嘴片子都快抿成了一块豆腐干。我二大娘已经拿根针，在他手上缭开了。这也不打个麻药。看得我无比揪心。我二伯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冷笑着说：“关羽算个啥！还刮骨疗伤，我也露出骨头了！胳膊上的疼能跟手上的疼比么？”
处理完伤口之后。我二伯做出了一个比较吓人，也令我激动万分的决定。
那就是牵着他家的藏獒，去把我家的母狗咬死。
藏獒，狗中之王。令狼都惧怕的一种狗。
而且我二伯家的这条狗，是个狮头藏獒，血脉很纯。个头十分高大，跟牛犊子差不多，极具威势。
据说，有人出十八万块钱买他这条狗，他都不舍得卖。我二大娘老嫌它吃得多，要不是觉得它很贵，早就给它喂了耗子药。方圆八里，没有人不晓得我二伯家这一条藏獒的，前来慕名看它的人络绎不绝。
二伯让我躲在我二大娘身后。他去开狗笼子。
狗笼子一打开。藏獒就冲了出来。
犹如一头雄狮。满院子转圈，一蹦一蹦的，扑扑棱棱，汪汪叫得贼响。
我二伯自豪地说：“如果不是听这叫声，别人都以为它是狮子呢！”我二大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得了吧，越吹越上劲了，它再咋地，还不照样是个狗。”我二伯气极了，说放屁，我这狗才不。
“会哦，要是它咋弄？”我二大娘开始犟。
“要不吃咋弄啊？”我二伯跟着犟起来。
“你说吧！”
“它要不吃的话，让我把嘴给你打烂，中不？”我二伯恨恨地说道。
“中，它要吃了呢！让我扇你一百个耳光，中不？”我二大娘丝毫不甘示弱。
“中！”我二伯把这个字说得跟放炮似的。
在一旁的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俺爹还在家流着血呢！”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我二伯指着我吼，看来已经给气得不行。他把藏獒唤到跟前，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许多：“我的乖乖，你一定不会的，对吧！”往它头上亲了亲。藏獒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显得十分亲近。
我二大娘问我有屎没。我还真觉得肚子有点儿憋得慌，就说有。她让我就地屙。我有些忸怩。她不耐烦地骂道：“你刚生下来我就抱着你，当时你的鸡鸡缩得跟蚕蛹似的，还是我给揪出来看看，才确定了你是个小子。再说我看着你长大，还有啥不能瞧你的。快点儿把裤子脱了屙吧！”
我只得把裤子褪下，蹲了下来。放了一个屁之后就感觉轻松了，不管咋屙也屙不出来，弄得我尴尬极了。我二大娘骂我笨蛋。就用铁锨去厕所里铲了些屎，递到藏獒跟前。却见那藏獒一直往后退，根本不吃。
很明显，我二伯赢了。他激动坏了，搂住藏獒，咋亲都亲不够，差点儿哭了。我二大娘笑得讥讥讪讪，说这天底下还真有不的狗。
我不由得对这只高大威猛的藏獒充满了肃敬。到底是高贵的血统，高贵的名犬，屎都送到嘴边了也不吃。
但我二伯的气还没消，突然弹起来，一巴掌将我二大娘的嘴巴给抽流血了。说再让你个破嘴再瞎胡咧咧，要传出去咱这狗吃屎，这价格至少得掉一半。我二大娘捂个嘴哭起来，跺脚骂道：“王八孙，你还真打我啊！竟然为了一只狗！”气得要喝药自杀。
见她从窗台上拿了一瓶红糖色的农药瓶子，拧开盖子，仰起脖子，咕咕咚咚地往嘴里面灌起来。可把我给吓毁了，赶紧上前阻拦。却因为个子太低，就是蹦着也够不到药瓶。反被我二大娘一脚给踹倒了。
“这咋弄啊？俺二大娘喝毒药啦！”我从地上爬起来，急得拍着大腿乱蹦。
“没事儿！那药瓶子里装的都是雪碧，以为我不知道么，就会跟我来这一套，都用老了！”我二伯蹲在那儿，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藏獒，神闲气定地说道，面上还带着鄙夷。
但我觉得不对劲。因为我闻到了很大的一股农药味儿。不像是假的。
没过多久，我二大娘就躺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口中吐出大量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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