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事情不能看表面
校医撒开腿跑了。一看就是拼命的架势，却不小心在雪地上打个趔趄歪倒了，好像是被谁从后面使劲踹了一脚，摔了个仰面八叉，身子滑着到了于金龙跟前。
于金龙抬脚猛跺，像踩老鼠一样踩住了他。听得他张嘴发出啊的惨叫声，被踩上的胸膛坍塌下去了，伴随着骨头断裂的脆音。
我以为校医这次躲不过去了，必死无疑。
可他并没有死。
因为从地上钻出一只异常苍白的手，手上面只有四个枝杈，少了根中指，一把攥住于金龙的一只脚踝，将他给拉倒了，就像乡下人逮老母鸡似的。于金龙的身子大幅度地胡乱扑腾不已，非常剧烈，就像一条被钉住尾巴的毒蛇在挣扎一样。
可地上那只手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本身，将他偌大个躯体拖着往后移动。雪地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深沟子，新鲜潮湿的泥土朝两旁翻出来，像是用铁犁子犁过一样。正是连接着那只手的胳膊在开辟。
这一拉，把于金龙给拉出去了差不多五十米远。然后他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我壮着胆子走到校医的身边蹲了下来。
他已经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迷离着一双眼睛，气若游丝了，开口发出十分低弱的声音：“你快点儿走吧，这里很危险！”
我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有人在后面朝我脖子上吹气。我倏地转过身一看。却什么也看不到。手上起了一下摩擦。我再低头一瞧，手机不见了。不晓得是让哪个给我夺去了。可我急速转身环视周围，不曾看见一个人。
“你快点儿走吧！再晚一会儿小命就该交代在这儿了！”校医突然挺起上半身，瞠凸双目，嘴里流着血，急吼道。
那边于金龙又开始活动了。不知道是不是脚踝被掰断了，他站不起来了，匍匐在地爬着过来了，看起来就像一条大鳄鱼。
我抓住校医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可他用脚跺我的膝盖，说你不用管我，快点儿走。
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扔不下他。
人家有情有义，我可做不到自顾逃命。
他终于道出了实情：“你若不离开才是害了我，从地底下钻出来的那只手的主人，它害怕你，你在这儿，它有顾忌！没法救我！”
“那到底是谁的手？”我一愣之后，连忙问道。
来不及回答我。于金龙已经爬过来了。腾身往前一扑，重重地压在了校医的身上。
我赶紧站起来往后疾退，忽地转过身，噔噔地往前奔跑起来。
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凄厉惨叫。我忍不住扭头一看。只见于金龙的身子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像沙包一样砰地砸落下来。
那只苍白的手已再次从地底下探出，胳膊伸出老长，差不多已达三四米，像一条白色的粗蟒蛇在空中狂暴地扭舞着。
很明显，它是在保护校医。
一阵风雪强劲地灌进我的脖子里，冻得我打了一个激灵。
我放心地撇下校医，跑回了教学楼。
同学们都已回到班上坐着。保持着鸦雀无声。
讲台上已经坐着一个人。他正在低头看书。我急促的喘息声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干扰。因为他连头都没有抬。
讲桌上放着一口水杯子。玻璃质的。里面装着大半瓶子黄色的茶水。
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他终于抬起了头，微笑地看着我。
“杨大宝，你干什么去了？”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些温柔。
可我变得越来越慌张，双股战栗，声音发着颤：“老......师，对......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他轻轻地放下书本，将俩手搁在了膝盖上，脸上依然在微笑着。
如果我这是第一次见他，他能作出这个样子，我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平易近人的老好人。
可惜，我已经记不清曾见过他多少次了。
一连好多个天里，我都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想不到，今天一下子又见到了两回。
如果他是在外度完假回来了，我见到他，绝对不会像这般感到害怕。
可他已经死去了不少天。他的死是被确定了的。连装他尸体的棺材都早已埋葬在了地下。
现在他又回来了，就在我面前坐着。
我不是个傻子，所以我才非常害怕。我宁愿自己现在变成个傻子。
“是不是因为我的死，你感到愧疚得慌？”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
“我也以为我死了，按理说，死人是不会动的，可我不仅会动，还从坟里钻出来与你们相会！你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又问道。
我又点了点头。
班上的同学都抬起了头，望着他。每个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求知欲。
他们都渴望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作为我们班主任的他，此时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掂起了桌子上水杯，拧开上面的盖子，将瓶口抿住嘴巴，仰起脖子，咕咚喝了一大口。
乓的一声。
贼响。
难道是谁点了一个炮？
根本没有人点炮。
是他咳嗽了一声。
咳出了一块血色的肉团冲到了水杯里，瞬间将里面的茶水给染得红溜溜的。那块肉团蠕动不已，里面有东西正在挣扎着。
所有人都在紧紧地盯着那只水杯子。
肉团被撕开了，从里面钻出一个蛤蟆蝌蚪一样的东西，在已呈红色的水杯中欢快地游弋起来。
终于有个学生被吓哭了。
是个女生。
皮大**曾经的女朋友，性感女王。
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娇躯颤颤发抖。
“你哭什么？”
“我害怕得慌！”
“你害怕什么？”
“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过来站到讲台上！”
“我不敢！呜呜！”
“我喊三声，你若不过来，后果自负！”
没有喊一二，他直接喊出了个三。
性感女王像拼了命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到了讲台上。
她哭得更厉害了。两条腿开叉着，抖得犹如筛糠，几乎站不住。
一杯红溜溜的水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瞪大眼睛，充满惊恐地盯着眼前的杯子。
杯子里面正有一只蛤蟆蝌蚪一样的东西欢快地游来游去。
然后，她又慢慢地抬起头，望着正拿着杯子的中年人，脸上生出了疑惑。
很明显，她不懂他是啥意思。
她好像只知道流水。
上面的眼里流水，下面的眼里也流水。
上面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下面是看不见的尿泡眼。
她已经尿了一大裤子。
“看你，一下子放出这么多水，把地面上弄得湿漉漉的，多不好！”他轻声呵斥道，脸上却带满笑意。
性感女王将嘴巴撇得像蛤蟆嘴一样，用双手捂住脸，羞于见人了。
“流失这么多水分，你一定缺水了。来，把这杯子里的水喝掉！”他声音依然轻柔，就好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似的。
性感女王的身体彻底瘫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张嘴嚎啕大哭着。口腔里的粉色组织给人瞧得清楚。
“我喊三下，如果你不喝，后果自负！”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却绽放得更狠了。
性感女王就好像是坐在一棵向日葵下哭泣着。
“三！”他又跳过一二，直接喊出了最后一个数。
性感女王像是机械般，蹭地从地上站起来，手上接过了那只已呈红色的玻璃杯。像蛤蟆蝌蚪一样的东西，依然在里面游着，好像游得越来越迅速了，有一种迫不及待地想钻出去的样子。
教室里一片死寂。
有不少人正在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也有人将两张手叠放到一块儿用力摁住自个的嘴巴。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很大。
我站在门口，一动不敢动，感觉身上每一处肌肉都已完全绷紧了，两只拳头死死地攥着，指甲深深地嵌入到了肉中，感觉到了疼，却丝毫不敢放松。一旦出现危险状况，我会毫不犹豫地用最快的速度转身逃跑。
性感女王脸上充满了绝望。
望着手中的水杯，她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呆滞。最终举起水杯，将杯口抿在嘴巴上，往里倒了一口。
杯子里蛤蟆蝌蚪一样的东西不见了。
很明显，它已经趁机钻入到了她的嘴中。
性感女王一下子反应过来，张开嘴巴使劲吐，还将手指头捅进喉咙里，呕出了一大堆异常难闻的秽物。
但那只蛤蟆蝌蚪一样的东西，我们终是没有再见到。或许是淹死在秽物中了，或许还留在她的肚子里。
性感女王惊慌极了，连蹦带跳的，头发凌乱，如同疯子，将俩手胡乱揉着自己的肚子，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它正在我的肚子里来回地钻动！怎么办？怎么办呀？！”
没有人说话。
都在定定地看着她。
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拭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说：“老师，我可以回到座位上了吗？”
他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回去了。
性感女王回到了座位上。
她看起来，显得越来越平静了，甚至脸上开始有了明媚之色，嘴角朝抿起，似是在微笑着。如果不是她刚才经历那么恶心的一档子事儿，我肯定会以为她现在是一个心情极佳的女子。
“同学们，请慢慢放松你们紧张至极的情绪，一定要学会，有关事情的好坏，通常不能用表面看起来那样去衡量。恭喜李桂香同学得到了莫大机缘！”面色严肃地讲完这句话，曾经的班主任一步跳下讲台，绕开站在门口的我，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李桂香，就是性感女王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班花站在了门口，身子挺得笔直，脸上漠然得像冰，一动不动。
李贵香慢慢地站了起来，带着一脸异常的兴奋，两眼发光地紧紧地盯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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