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统治者
我越来越不懂二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能让烧成焦炭的男童复活，我宁愿欠他一个人情。
二桃说“人情不用欠，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了！”
我不知道是该先直接答应他，还是该先问一下他的条件是什么。
二桃说“也就是你，换成别人我连理都不理的，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想要做善事，就得付出代价！”
低头想了想，我问道：“你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二桃说：“你不用问，你只管答应了就行，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宝贵的了！”
那对年轻夫妻正哭得死去活来。
孩子的命在他们眼中应该是最宝贵的。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曾打我一拳的年轻壮男走过来，脸上既愤怒又鄙夷地瞅了二桃一眼，对我说：“你不用答应他，谁知道他让你干什么，万一是杀人放火，或者让你去送死呢！我家孩子死了那是它的命，你不用管，我和俺媳妇还年轻，大不了再生一个就是了！”
我不由得感动，民风淳朴。
二桃冷冷地瞧视着他，目光中杀机若隐若现。
年轻壮男将眼珠子瞪过去，跟他对视着，一副丝毫不怯对方的样子。
二桃慢慢咧开嘴笑了。
笑容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诮。
他说：“你应该知道，一个能令死人复活的人，是很不简单的！”
年轻壮男说：“就算不简单又能怎么样？”
二桃眼睛眯了眯，说：“你惹不起！”
年轻壮男说：“大不了一死呗，有种你把我弄死！”
二桃闭上了眼睛。
看得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不耐烦。他已经不想再跟这种不怕死的莽夫纠缠了。
年轻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
她本来正在守着儿子的焦尸哭泣。此时，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一只手正在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裤裆。
“怎么了？”年轻壮男脸上露出迷惑。
年轻女人猴着腰跑过来，神情慌慌张张的，说：“老公，我下面好像多长出来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年轻壮男的脸色变了。
不知怎么回事，年轻女人身上的裤子消失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的下面已结出了一根肉黄瓜，还挂着一只卵袋子。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年轻壮男气得浑身发抖。
噗通一下子。
两口子一齐对着二桃跪下了。
最后，所有村民都给二桃跪下了，脸上带满虔诚和恐惧。
二桃缓缓睁开了眼，然后慢慢咧开嘴笑了。
笑得非常满意。
他说：“女人生孩子是痛苦的，对吗？”
现场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除了我之外。
“一个女人生过第一个孩子之后，一定不会再想生第二个孩子了，是吧？”二桃说道。
这下没有人再点头了。
农村人家，谁也不想只要一个孩子。生孩子是很痛苦，但抵不过得到孩子的喜悦。
二桃的一张脸逐渐耷拉了下来，变得愈来愈难看。
他说：“从今以后，你们村里，由男人生孩子吧！”
此言一出，跪倒着的一片人群中，有好几个女人忍俊不禁。
男人纷纷使劲磕头，大喊着不要。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
所有人的裤子都消失不见了。
女人下面结出了肉黄瓜和卵袋子。男人下面凸出的器物都缩去不见，变成了坑坑洼洼，甚至有的还正在流着月经。
看着眼前一片入目不堪的画面，我宁愿自己的眼睛瞎了。
看来，由二桃当统治者，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我转过身，迈开脚步，忍不住要离去。
“站住！”二桃喝喊了一嗓子。
我并没有站住。
可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方向走反了，我不得不站住。
我望着二桃。
他的脸上正带着一种比较轻佻的笑容。他看起来，未免有点儿过于得意忘形了。
我突然觉得，他这个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大善人，你就这样一走了之，难道你不想让这个男童复活了？”他目光随意一瞥地上短小的焦尸，态度显得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二桃面上有些惊讶。
“我差点儿忘了，这些都是你的子民，何须我多管闲事！”
二桃怔住了。
过了良久，他说：“我还以为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这是你的世界，我越善良，就越吃亏，我又不是傻子，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正在利用我的善良。我只好不再善良了，起码我不会作恶，已足够！”
“看来你不是真正的善良！”
我不再说话。
“善良不该分世界的！”
我依然没有说话。
“你让我失望了！”
我继续保持沉默。
“不好意思，没有机会了！”二桃冷冷地说道。
他离开了。
地上的焦尸依然是焦尸。
村民望着我，脸上写满了失望和悲伤。
人们纷纷离开了。
只剩下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在想，如果地上的焦尸变成一个活泼的男孩，该多好。
那对年轻夫妇推着一辆架子车来了。
他们要收尸。
我难过得忍不住垂泪。
但他们两口子看起来不再那么悲伤，甚至有点儿喜上眉梢，还出言安慰我。
“人死了就死了，别哭了！”
“关键是哭也没用！”
“其实上，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我不禁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自家的孩子都死了，好日子却才刚刚开始。
我不懂。
“那位披散着长头发的高人，他到过我们家里了！”
“他问我们，是要一百万，还是要孩子活过来。”
“我们两口子商量了商量，决定还是要一百万，因为我们挣不来一百万，但我们还可以再生个孩子！”
“我们决定用这一百万好好培养下一个孩子，让他将来当个大官，捞取更多的一百万！”
看着面上喜滋滋的两口子正在收尸，我心中滋味百千般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走后，二桃出现了。
“怨不得我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其实，我何尝不希望他们选择让孩子复活，但人心这东西，终究还是掉进钱眼里了！”
二桃笑得很苦，颇显无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道。
“他们毕竟是我的子民，我不能让他们失去生活的希望，跟你置气归置气，该帮他们我还是会帮的，但我不能这样一直帮下去，因为会坏了世间命运规则。”
“与其说帮，倒不如说是补偿！”我冷冷地说道。
二桃愣住了。
“你利用了人家的孩子，释放一道雷把人家的孩子劈成了焦炭，不补偿人家，你心里过得去么！”
二桃的一张脸难看得实在不能再难看了。
那位美丽的姑娘来了。
今天村民为她举办了一场葬礼。
不过，葬礼最后变成了喜事。
可我认为是上演了一场人间悲剧。
她过来给我送一碗热乎乎的粽子，为了感谢我。
“你是不是曾经梦见了这个披着长头发的人？”我指着二桃问那位姑娘。
她点了点头。
“是不是他告诉你，只要看见一个面貌长得像斗牛犬，且雷电劈不死的人，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姑娘又点了点头。
她补充道：“爱我的那人自杀以后，不知怎么回事，尸体竟然从坟里钻出来了，一个劲地威逼我寻死，我三番五次地拒绝了他，他终于恼羞成怒，恐吓我提前准备好葬礼，因为他今天会来索我的命，幸亏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承蒙高人指点，说你今天会从这儿经过，方可为我化解厄难。”
姑娘放下粽子，对着二桃跪倒下来，面带无比肃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二桃微微颔首，笑得满意极了。
姑娘离开了。
夕阳西下，彩霞燃烧了半边天。
“能让死人从坟里钻出来，只有你能做得到。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
二桃点头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你猜不出来？”
我摇了摇头。
“我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让男童之死引起你的恻隐之心，希望你能为了让它复活而求助于我。当你有求于我时，我趁机向你提出一个条件用以做交换。可惜，这一点失败了，因为我高估了你的善良，其实上，你并没有那么善良！”说时，二桃的脸上带着一丝鄙夷和说不出的失望。
我静静地听着。
“第二，我是想让你看透爱情的本质。我知道你情陷于星际拾荒者，明知她坑害了你，你却还依然爱着她！如果，你对爱情感到彻底失望了，才有可能替我杀死星际拾荒者！”二桃说道。
“爱情的本质是什么？”我问道。
“难道你还没有看透？”二桃显得有些惊讶。
我摇了摇头。
“你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因姑娘而自杀吗？”二桃问道。
我又摇了摇头。
“唉，原来我不仅高估了你的善良，还高估了你的智商！”二桃看我的眼神透着些奇怪。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那男孩打了一把什么样的伞？”二桃问我。
“一把绿色的伞！”
“言喻了什么？”
“难不成男孩头上绿了？”
二桃点了点头。
“那姑娘其实上已经怀孕了，但不是男孩的，而是别人的！”
“男孩知道后受不了，所以自杀了！”
“对！他自杀后。我从他坟墓经过时，感受到他的怨念实在太深，尸体在下面早晚有一天会成魔。便让他从坟墓里钻出来了，他脚踏七星，命格不凡，适合修炼，前途本无量。可他痴心不改，依然不愿意放弃那位姑娘。结果落得这样的凄惨下场。他的固执，他的痴，难道跟你不是一样么？”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爱情是什么？”二桃问我。
“是毒！”
“对，令人戒不掉的毒！”
“戒不掉这种毒，做人便没趣味。”我喃喃自语道。
“值不值？”二桃又问。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明知不值，那你能放下不？”
我愣怔不语。
“别想那么多了，来，吃粽子吧！”二桃从碗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粽子递给我。
当我接过粽子的那一刹那，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我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你笑什么？”二桃紧紧地盯住我，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不安。
我耳中听得旋绕于十里之外的那只大鸟，改变了方向，朝我这边飞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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