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陌生的老女人
不知道杜一航是在故意卖关子，还是他真的说不出其中缘故。我等待他的回答，却得到了他的沉默。湿漉漉的脸应该是披满了汗水，可他又重新躺回去，将厚厚的棉被给盖上了，并且蒙住了脑袋。
我来到了楼下。
刚过中午的太阳璀璨刺目，照得大地一片焦黄，令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校园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趁这个时候都正在睡午觉。
虽然没过五一，学校里还没有设置午觉时间，但这所学校毕竟是一座大专，管理比较懒散，谁愿意在宿舍里睡觉谁就睡，谁愿意去上课就去上。真正刻苦勤奋的人，很少部分会考进大专的。
所以说，一间宿舍里住着六个人，在这种最令人感到疲乏软绵的时间段，能有一个人去上课就不错了。而且那个唯一的去上课的人，还会被其他的五个人视为傻逼。
其实，对于一个普通的男生来说，自从上了大专，躺床上撸管耗掉的时间，都要比坐在教室里听课用掉的时间要多。
“宝子！”母亲站在一棵树下，为避免太阳晒，喊了我一声。
“哎！”我应了一下。
“今天我必须过来找你！”
“没事儿，你可以随便来找我！”
“看我这身打扮，给你丢人不？”
“不丢人！”
“给你脸上添光彩不？”
“为什么会添光彩？”
“因为你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妈妈！”
“不添！”
母亲本来还绽放着笑容的脸，一下子耷拉得老长。
她脸上的皮肤经比较松弛了。如果不化妆的话，她应该是没有勇气出门的。
“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的未婚妻拖我给你捎来一封信！”
“她不是还正在娘胎里么？”
“你应该知道，她已经看过了你写的小说。她就是因为你的小说而爱上你的！”
“我想不通的是，她明明正在娘胎里，怎么会看到我写的小说？！”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的，因为我也回答不出来！”母亲叹息一声，脸上作得比较忧愁。
“那你怎么知道，她已经看过了我写的小说？”我问道。
“我亲耳听见她告诉我的！”
“她正在娘胎里，会说话么？”
“是的，她在娘胎里也会说话，而且还说得十分清晰！”
“唉！”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母亲脸上露出关切。
“她什么时候出生？”我问道。
“阳历六月六！”
“还有两个月。就是不知道她被生出来后，长得是什么样子！”
“你好像有些期待！”
“不是期待，是好奇心在作祟！”
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校园里的人，渐多了起来。
我没想到自己和母亲之间的话竟然这么多。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因为她提起了一个人。是我的父亲。
“他是一个负心汉，我不应该为他难过的，可我偏偏忘不了他！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作践自己，赌气活着！”
“我的父亲，是不是长了两张脸，前后各一张？”我突然问道。
“一个人怎么会长两张脸，那岂不是成了怪物！”她瞪大眼睛，表现得比较惊讶。
但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她的惊讶是装出来的，因为表情作得过于夸张。
起码她已经见识到了肚子里的胎儿会说话，而且肚子里的那个胎儿乃三头六臂六腿之物。她不至于会为一个双面人而真正感到惊讶。
一下子，我的心凉透了。
始终，她面对我，并不真诚。
于是，我保持起了沉默。
“宝子，过两天，你爸爸会来看你的！到时候，他会带着一个狐狸精！”
我转过身，朝前走。
母亲追上我，拦截在我的面前。
“宝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从她旁边绕过，继续朝前走。
母亲再次追上我，将我给拦截住了。
“宝子！你不要惹我生气！”
我仰天而望，不愿意看她。
“你怎么哭了？宝子！”
一个人哭，说明他不快乐。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快乐！不像别的孩子那样，青春洋溢，活力奔放。你看你的眉宇间，总是紧紧地皱着，已经出现了两道很深的印子！”母亲数落道，面上露出些心疼。
她这种心疼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可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
“娘，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我开口问道，依然在仰望着天空。
天空很大，空荡荡的，那些云彩仿佛离得很近，其实上比你想象中要远得多。
“从前的事情，你指的是哪一条？”
“还记得，你给我做了一锅面条，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为什么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因为有毒！”
“那你吃了吗？”
“吃了，一锅都吃完了，连汤都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但你还活着！”
“是呀！”
“说明你不是一般人！”
我不再吭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我不记得，我曾经给你做过一锅有毒的面条！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
我还是没有吭，因为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撒谎，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宝子，你应该尝试着开心一下，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总是闷闷不乐的，像个小老头！”
我的泪水流得更多了。
“有什么值得可开心的？”
“至少你已经有了未婚妻！”
“娘，你刚才说，要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是什么条件？”
“你不要再写小说了！”
“为什么？”
“你以前，本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自从你写了小说之后，你就开始变了，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快乐！我曾不止一次地劝阻过你，根本没用。现在，你失忆了，再想不起从前的东西。我觉得是一件好事儿。我怕你骨子里的兴趣没有消失，还是会重新提笔写小说！”母亲道，面上作得很是担忧。
“我以前写的小说，在哪里存放着？”我问道。
母亲摇了摇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她走了。人看起来并不快乐。虽然走在喧哗的人群里，但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她周围的人都老了一些。只有她的背影，变得愈发坚挺和苗条，看起来失去了中年妇女的韵味，倒很像一个青年女人了。
毋庸置疑，她又偷了别人的时间。
我心中被激发起强烈的渴望，想要看看她的面目变得怎么样了。所以，我就撒开腿奔跑了起来，企图追上她。
明明她正在不疾不徐地走着，看起来速度并不快，但我不管怎么用力奔跑，就是撵不上她。
她穿越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一棵树下站住了，好像知道我正在追她一样，慢慢地转过了身。
然而，她的模样却是陌生的。
完全陌生。
不仅不年轻，反而更老了一些。
如果不是这身时尚的衣服未变，我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我很是迟疑着，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正在看着我，面上正在挂着微笑。
我也正在看着她。从她脸上，我一点儿也找不出来我母亲原本的样子。
“小伙子！”她喊了一声。
连声音都完全不一样。
“哎！”我应了一声。
“你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
“那个女人送给了我一身衣服，她还告诉我，如果我穿上这身衣服，会有一个个子低矮的孩子将我错认为自己的妈妈！”
我以为她在说胡话。
如果她真的在说胡话，那这件事情就彻底没法解释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法解释的。
所以，她说的，应该不是胡话，因为按照她所说的，事情才算有些合理。
只是有些合理，并非完全合理。
因为在时间上，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
“小伙子，你在疑惑什么？”陌生的老女人仿佛看穿了我，笑着问道。
“我母亲什么时候把衣服给你了？”
“差不多快有一个小时了！”
怎么可能，前面几分钟，我还正在跟母亲面对面相处着。
夕阳余晖万丈，金色中有些发红，正投射在我的脸上，令我的眼睛有些恍惚。
我突然发现，太阳往下落得有些快。
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我拦住一个女同学，向她咨询现在几点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告诉我，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而我从寝室里出来，到楼下找母亲时，才刚刚两点。再加上我和母亲呆了一个多小时，绝不会超过一个半钟头。照这样推算，现在的时间最迟应该是三点半。
可实际上，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怎么跨越了一个小时？
丢掉的那一个小时，去哪里了？
“小伙子，你看起来还是很疑惑，眉头皱得更紧了！”陌生的老女人道。
“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一个小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喃喃自语道。
陌生的老女人说：“曾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奇怪的现象？”我迫不及待地问。
“在我没有换上这身衣服之前，我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会动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你在电视上看过西游记吗？就跟里面的孙悟空对小妖施了定身法那般。不过，在这现实中，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当时只要我能看见的人，都不会动弹了，作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一个个的像栩栩如生的雕塑。我也看见你了，你作出了一个正在奔跑的姿势，一条腿抬起来被定格在了空中。”
“那你呢？当时你会动弹吗？除了人之外，周围的风景会动吗？”我问道。
“只有我当时会动，风景也会动。因为当时风在刮着，树也在摇晃着！证明当时的时间没有静止，只不过是人无法动弹罢了！”陌生的老女人道。
“为什么别人都动弹不得，只有你自己是自由的呢？”我心中升满了狐疑。
陌生的老女人苦笑起来，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可把我给吃惊透了，愣在那儿半天反应不过来，完全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时髦的女人会动了。她问我，想不想要她的衣服。我见她的衣服很漂亮，就心动了，说想要。于是，她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跟我原来穿的衣服换了换！待她离开之后，所有的人又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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