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最坏的人
人为什么要将东西吞进肚子里？
最直观的回答，就是人饿了。
但把一个世界吞进肚子里，我却是头一次听说。
谁人有那么大的胃口？
看着床上所躺之人身材矮小，偏瘦削，只是肚皮有些鼓凸。端的一副怕是一顿吞不下两颗馒头的孱弱之相，我不禁对二桃的话充满了怀疑。
“他为什么要吞下小世界？”我问道。
“因为他饿了！”二桃回答得很是干脆。
“饿了为什么不吃饭？”
“对他来说，一个自然生成的小世界，等于一颗馒头！有时候，他一顿要吞掉好几个小世界！”二桃道。
“真的假的？”
我觉得二桃说得越来越夸张，疑心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可看他的样子，作得十分严肃，的确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二桃说的是真的，那床上所躺的这个人，未免太过于恐怖了。
“他是不是很厉害？”我问。
“那还用说，一定很厉害！”
“有多厉害？”
“厉害到无法估计。怕是上古流云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桃树的主人呢？有没有他厉害？”
“如果桃树的主人比他厉害，估计早就从他肚子里突破而出了！”
“桃树的主人不是被时间静止给束缚了吗？或许就是因为他无法动弹，才跟着作了这个人的果腹之物！”我分析道。
“时间静止根本束缚不了桃树的主人，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挣脱时间静止的束缚！”二桃道。
“这么说来，桃树的主人其实是被困在这个人的肚子里出不来了？！”
“对！”二桃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黯淡之色。
“照如此来讲，这个人在厉害程度上，绝对能排第一了吧！”我感到比较激动，声音略颤抖地说出了这句话。
二桃凝目注视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缓缓地摇了摇头，说：“纵然是这样，若论厉害程度的话，他也排不了第一！顶多只能屈尊第二！”
我不由得错愕了。
“到底谁是第一？”
“你小说里的主人公！”
我沉默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床上所躺之人为什么久眠于此吗？”
“为什么？”
“因为他跟你小说里的主人公拼斗了一场，几乎耗尽了所有体力，太累了，所以就躺下来休息了。他这一睡，已经整整三年过去了，人却还没有醒！”二桃道。
“那和他一场拼斗下来，我小说里的主人公情况怎么样了？”我压制不住好奇，问道。
“他，跟没事儿人一样。那场战斗对他来说，就好比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跟一个才刚学会走路的蹒跚幼儿打了一场架，于他根本没有丝毫影响！”二桃道。
“唉！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免太大了！”我感慨不已。
气氛变得沉默了。
今天没有阳光，是一个阴沉沉的天。
昨天的风继续到现在，呼呼地吹着，令人感到冷。
“快要下雨了！”我望着窗外。
“是呀！”二桃也望着窗外。
“下雨总比太阳暴晒强！”
“是呀！”二桃点了点头。
气氛又变得沉默了。
人与人之间，并不是随时都有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
二桃问道：“你想不想醒过来？”
“不想！”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二桃显得有些诧异。
“我怕自己醒过来之后，太寂寞了！”良久之后，我才慢慢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眼睛竟禁不住湿润了。
寂寞，能摧毁一个人活下去的意志。
寂寞，无论再强的人也抵不过。
每个人多少都会寂寞。
我未免感到太寂寞。
“是的！他很寂寞！一个专门吞噬世界的怪物，怎么可能找得到朋友！他绝对不是人类，至于本源是什么，无人知晓。他应该很少有机会碰到自己的同类！或许，他根本没有同类，他是独一无二的！”二桃道。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明白！”我道。
“还有什么搞不明白，你尽管可以问我！”二桃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问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嘴里没有实话，再弄不好被你给误导了！”
“是吗？”二桃笑了。
笑得很是苦涩。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其实，他看起来也很寂寞。
两个很寂寞的人在一起，好像应该成为一对朋友。互相将对方的寂寞抵消。
可我再也不会把二桃当成朋友。因为我觉得他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我很羡慕有朋友的人。
有时候，你越是羡慕一样东西，你越是没有可能得到它。
狐狸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
可我不会说朋友不好，一个人逍遥之类的话，因为那样只会让我感到更难过。
“二桃，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声音有些哽咽地说出这句话，忍不住垂泪了。
二桃有些惊讶地望着我。
“杨大宝，你为什么不学着开心一些？”
“有什么值得可开心的！”
“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气氛又变得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时间为什么流逝？时间为什么会有？
到头来，谁都会沦落为没有。
匆匆忙忙，奔奔波波，忙碌什么？时间终究会带走你暂时的拥有！
没有什么是天长地久。
“或许，你可以把我当朋友！”二桃道。
“我不会把你当朋友！”
“为什么？”
“因为你并不是一个好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好人？！”
“你所做出的事情，不像是一个好人能做出来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能指出来吗？”二桃问。
我不再吭声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像我，总觉得二桃有错。但他到底错在了哪里，我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孰对孰错，谁又能说得清。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当成敌人？”二桃问。
我还是没有吭声，因为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真是你的敌人，你觉得我杀不死你么？还是你觉得我有理由不杀你？”二桃又问道。
我仍旧未吭。
有些问题能把人变成哑巴，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了。
二桃未作出反应。
我依然当着哑巴。
外面那人声音里充满怒气地嚷道：“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甚至，他还狠狠地踹了一下门子。
门子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他的一只脚插了进来，又赶紧抽回去了，憨憨地笑了几声，骂道：“什么破门子，我才用脚点了点，它就破了，这可怨不得我！”
我期待着门子会像拥有生命体征那般，自动将上面的窟窿愈合。
可门子上的窟窿一直都在，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人又在外面问了。
“你很累么？”二桃问道。
“我不累，一点儿都不累，只是站着而已，你把我当成病老残弱么！我只是觉得很无聊！”门外那人大声道。
“当你生命受到威胁时，你就会觉得无聊其实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二桃道，
“唉！”外面的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过来干什么？”二桃问。
“我过来画一幅棺材！”外面那人答道。
“棺材有什么用？”
“棺材用来装死人的！”
“还没有死人，需不需要棺材？”
“不需要！”
“所以你要等着，一直等到死了人为止！”二桃道。
“人什么时候才会死？”外面那人又问道。
“你什么会死？”
“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死。如果你再问下去的话，马上就会有一个人死了！”二桃不耐烦了。
门外那人再也不出声了，因为他还不想马上死。
“你为什么不让外面那个人先进来？”我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让他进来？”二桃反问道。
“因为，是一种礼貌，是一种尊重！”
“他不需要被尊重！”
“每个人都需要被尊重，因为生命是平等的！”
二桃像打量怪物一样看着我，说：“你好像尊重每一个人！”
“是的！”
“每一个人都尊重你吗？”
“好像尊重我的人并不多！”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通常，一个跋扈的人，比一个老实的人，更令人尊重！”
“是的，欺软怕硬的人太多了！”我不得不承认。
“所以，你没必要尊重每一个人！”二桃道。
“如果我不尊重一个人，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我道。
“你这个人，很特别！”
“怎么特别了？”
“太老实了，骨子里的那种老实！如果让你变成一个坏人，似乎不可能！”二桃道。
我不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一种默认。
“可其实上，你太坏了！”二桃道。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可我知道，自己的耳朵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怎么坏了？”我感到甚是不解。
“你知道你吞下一个世界，要害死多少生命吗？”二桃指着床上所躺之人，一下子作得满面怒气。
“害死多少生命？”
“那要看一个世界上有多少个生命！”
“你指一个小世界？”
“一个体积最小的自然形成的小世界，比一个由某位大能创造出来的真实世界至少要大上一百倍！”二桃道。
我深深地愣怔住了。
区区一个地球上，便有几十亿生命。
而地球，绝对算不得一个世界，它在宇宙中，只能算一颗很渺小的星球。
二桃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凡是有地球的世界，都是由某位大能创造出来的真实世界！自然形成的世界内，则是不存在地球的！而床上所躺之人，非自然形成的世界不吞，并且随着他的修为增长，吞下的世界越来越多，甚至开始选择一些中型世界吞噬了，一个体积最小的中型世界，至少包含了一万亿条生命！”
无比震惊之下，我情绪极为复杂地望着床上所躺之人。一副矮小干瘪的身躯，胯部光光秃秃的连一根毛也看不见。实在难以想象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如二桃所说的那般令人发指。
“这是一个所有空间中最大的刽子手！你认为他该死吗？”二桃一指床上所躺之人，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我，问道。
我被他逼视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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