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离开
如果一个人写一本书。
那书中主人公的命运，始终都被掌握在作者的手中。
作者掌握不住书中主人公的命运，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它偏偏就发生了。
“写出那本神奇小说的作者，会不会被小说里的主人公给杀死？”我忍不住问道。
没有人回答我。
他们好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接下来，神笔马良掏出一支水彩笔，在墙壁上画了一扇门。
门子没有任何反应。
“失灵了，不会再变成真实之物！这是从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神笔马良沮丧道。
“你不妨用神笔在墙上画出一扇门，试一下！”二桃提议道。
“这间609寝室是我用神笔画出来的灵性材料建造成的。能经受得住神笔光芒的照射。但我怕有人经受不住，会被神笔的光芒穿透成虚无！”说时，神笔马良神情倨傲地睥睨着我，显然很是看不起，“这穿衣服的杨大宝，好像一点儿法力也没有！”
二桃道：“但你别忘了，他可是不受时间的作用力！”
“如果神笔的光芒将他给穿透了怎么办？此人好像还有点儿利用价值！”
二桃望着我，眼神里充满复杂，说：“我真的看不透你！”
我苦笑不已。
最终，神笔被亮了出来。
也不知道神笔马良默念了什么咒语，它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了。
如果不说它是个笔，我还真不知道它是个啥玩意儿。一团璀璨刺目的光芒包裹着它，缓缓地旋转不已，照得室内如同白昼，根本看不清它的形状。
室内的被褥、铁床、木桌、塑料盆什么的等，都被神笔的光芒给穿透成了虚无。连我身上的衣服，还有执笔者马良身上的衣服，一件也没有幸免，俱被神笔的光芒给穿透成了虚无。有关布料，只有二桃身上的黄袍子安然无恙。
原本于床上坐着的人屁股底下变得空荡荡的，但他依然保持着坐的姿势，身形一动未动。忍不住问道：“你的黄袍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二桃笑而不语，面上难言得意之色。
执笔者马良在墙壁上画出了一扇门。
门子银光闪闪的，像海面一样波动不已，宛如活了。神笔马良仿佛手执一团光芒，又启动嘴唇默默念了一串咒语，璀璨刺目的光团变了颜色，呈金黄绚烂。他又在门子上添画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把手，再度蠕动嘴唇，默念了更长一串咒语，透发着灿烂光芒的神笔于空中逐渐消失不见了。
然后，神笔马良用充满异样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会儿，说：“除了不受时间作用力之外，我感受不到你的任何别致之处，甚至你比一个普通人的身体都孱弱。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人！神笔散发出来的光芒，对你好像没有一丁点儿伤害！”
我并不打算隐瞒，说：“不管你相不相信，当神笔无以伦比的光芒照射在我的眼睛上时，除了感到比较刺目之外，我还觉得自己的眼睛好似被缓缓流动的清泉浸润着一般，端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坦，让我感到十分留恋！”
神笔马良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扭头盯住了二桃。
二桃模样作得认真严肃，道：“他刚才确实一直盯着神笔在看，连眨一下眼皮子都没有。我甚至从他脸上看到了享受的表情！”
“如果他不是写出神奇小说的作者，那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神笔马良指住我问。
二桃没有吭声。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仍旧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的人将格外复杂的目光投在我身上，频频上下扫动不止，一直打量了我很久，面上逐渐充满敬畏，说：“我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你一定就是正沉睡着做梦的主身！”
我仍旧苦笑不已。
除了苦笑之外，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画上的大肚子女人依然在流泪。
她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
窗外的雨静止了。
风也静止了。
我靠近窗前，探首往外瞧。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天上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怎么只有寝室内的灯在亮着？”我忍不住问道。
没有人吭声。
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墙壁上的门子上。
门子银光闪闪，如海面一样波动不止，宛如活了一般。
神笔马良将一只手搭在了金碧辉煌的门把上，看似不费力地轻轻一拉。嘎吱一声，门子开了。
里面乃一片黑黝黝的空间，给人感觉无限深邃，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见。
时不时有几道闪电释放出来，但一点儿也照不亮黑黝黝的空间。好似黑暗之色太过于浓稠，闪电的光芒根本穿不透。
“这是什么门？”二桃皱眉问道。
“空间之门！”神笔马良回答道。
“为什么不是时空之门？画空间之门干什么？”二桃作得有些不满。
沉默了片刻后，神笔马良神情尤为黯淡地道：“实不相瞒，我打算放弃！”
二桃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选择半途放弃？”
神笔马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回头望住我，眼神就像在瞧着一个怪物一样，充斥着忌惮和疑惑，说：“我实在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跟他呆在一起，我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甚至莫名其妙地感到心发慌。相比于得到什么，我宁愿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二桃也在望着我，慢慢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神笔马良道：“难得你还能笑得出来！”
二桃说：“不管他有多神秘，起码他是一个老实人！一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跟他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笑得更加苦涩了。
“他真的老实吗？”神笔马良问。
“是的，他真的老实！”二桃点了点头，语气作得十分肯定。
“但我觉得他很能装！”
“你多心了！”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快死了，你就会发现，一个人多心还是有很大好处的！”
“看来，你是非走不可了！”
“是的，我非走不可！这间寝室，无论如何我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了！”
神笔马良毫不犹豫地通过空间之门，一头钻进了黑黝黝的空间中。
银光闪闪的门子自动合上了。
慢慢的，银光消失不见了。
墙壁上再无门，光光秃秃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但这间寝室里已经少了一个人。
离去的人，好像忘了一样东西。
一幅画。
画上的女人依然在流泪不止。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流泪。应该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她一定有伤心的故事。
二桃瞅瞅我，再瞅瞅另外一个人，说：“现在你们两个，都没有穿衣服，该如何区分？”
一直保持着坐姿身形未动的人说：“我决定躺下来睡觉！”
“没有床了，你怎么睡？”
“真的没有床了吗？”
“是的！床已被神笔的光芒穿透成了虚无！”二桃道。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正在床上坐着！”
“你只是保持了一个坐着的姿势，你的屁股下空荡荡的，没有床了！”
“那我可以躺在地上睡！”说罢，和我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果真躺在了地上。
他直挺挺地仰躺着，甚至还阖上了眼皮子。
“你为什么不尝试着离开这间寝室？”二桃问。
“因为我觉得自己离不开！”
“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啥样，它就是啥样。没有尝试，就没有成功！或许你能离开！”二桃显得十分诚恳地劝道，就像在劝一个一蹶不振的老朋友一样。
“行了！你别磨嘴皮子了，老子才不会上当！你应该庆幸我不再打算杀你！该干啥干啥去吧！”躺在床上的人不耐烦地道。
二桃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他。
气氛安静极了。
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过去了良久。
“你有什么打算？”二桃先开口问道。
“我想回家！”
“回家干什么？”二桃又问。
“娶媳妇！”
“可你已经怀孕了！”二桃提醒道。
“唉！”我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听天由命吧！”
画上的女人仍然在流着眼泪。
她说：“快回到2008年4月8号吧！我肚子里的孩子快要撑破肚皮了！”
看样子几乎没有怎么考虑，二桃便答应了她。
他将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呈长筒状，握在手中，走到了寝室门后。
门子上还留着被神笔马良踹出来的窟窿，相比于时空之门，它是普通门。其实上它并不普通，至少它没有被神笔的光芒给穿透成虚无。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同去？”二桃停住脚步，回首问我。
“好吧！”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二桃打开了寝室门。
漆黑逼仄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二桃自眼睛中透发出两束光亮，起到了照明作用。他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两人之间相距差不多一米。谁也不说话，一步一步地慢慢朝前走着。
渐渐的，前面的光亮变得黯淡了，最终完全消失。
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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