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刨坟风波
不管一个人的家里有多穷，总是存放着一把铁锨的。我在厕所里找到了一把沾满屎的铁锨，往地上磕磕，便扛在肩膀上，蹭蹭蹂蹂地跑出家门，直往村东边赶去了。
到了辣椒地里一看，已经有很多人在围着那座老坟了。
老坟果然造得很大，比普通的坟五六个都大。
有不少人手里都攥着铁锨，做出蠢蠢欲动的架势，但谁也没有敢真正的去挖坟。都是耍嘴皮子上的功夫，讨论得非常激烈。
听他们话里的内容，俱是担心因挖坟惹祸上身。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面容凄苦，不停地抹泪水，眼珠子红肿着。原来他就是王瑞牛。被大辫子姑娘拖进坟洞里的是他媳妇。
他频繁地给在场的男丁让烟，嘴里一个劲地说拜托拜托。
不知道为啥，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他好像看不见似的，每一回让烟都把我隔过去了。这让我心里感到极其不痛快。就算我不会抽烟，但你总得让一让吧，我回绝你就是了，当着这么多人，也显得我的面子比较好看。你回回让烟都把我隔过去，连过问一声都没有，绝对不是为了省下一根烟那么简单，肯定是看不起我。
好歹我也是一个接近四十的准中年人了，像一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干瞪着眼瞅别人一个个的都叼上了烟，吞云吐雾的。有眼光往我身上扫描过来，嘴角一抽，不是嘲讽的笑容却又是啥。弄得我脸颊发烫，目不敢视人，有些待不下去了。便重新把铁锨扛起来，准备离开。
在迈步之前，我伸长脖子，又朝老坟上的窟窿瞧了瞧。其直径差不多有人的腰那么粗，里面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楚。
一丝淡淡的腐臭之味钻入我的鼻子中。
太阳向西偏斜，作得异常璀璨，晒得大地上一片奇高的温度。汗水不断地从体内溢出来，搞得我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我甚至敢打赌，若我把毛裤脱下来，定能拧出水来。
有人说：“那大辫子姑娘，一定是个厉鬼，竟然不怕这么毒辣的太阳晒！她不出来还好，说不定一出来，咱们一个村里的人一齐上也打不过她。万一被她咬一口，谁知道能落个啥样的伤情呢！被一般的人咬一口，还有毒呢，得去打防疫针！”
王瑞牛发着哭腔说：“大哥你莫乱讲！咱么都是一个村里的，总不能看着俺媳妇落了难，袖手不救吧！”
“谁说不救了，大家伙不都是围聚在这儿了嘛，也不看冒多大的风险呢！实在不行，报警吧！”有人不满嚷道。
“不能报警！”有人喝止。
喝止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身材看起来很长，但严重驼背弯腰，上半身和下半身快折叠成九十度了，让人看到真想把他给使劲扳一下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故意俯下身找东西似的。
“葛大爷，为啥不能报警？”有个圈脸胡子的壮汉问了。
“谁报警谁死，连电话都没打通，人就死了。不信试试看！”白发老头子颇有些怒气冲冲地道。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倒没有人敢报警了。本来已经有人掏出了手机，赶紧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去了。
当我扛着铁锨离开现场有十来米远时，王瑞牛在后面一边大喝着一边追过来了，在前面拦截住，圆瞪眼冲我吼：“你走啥走！这么多人都不走，你倒起了开头！故意散人心呢是不是？！”
这态度，跟吵孙子似的。让我感到更不痛快了，说：“腿长在我身上，我有走的权力。我为啥不能走！”
“宝子，我跟你无冤无仇的，这个时候你可不要害我。你起个开头，肯定还有人走！要是人都走掉了，还咋救俺媳妇？”
“救你媳妇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我冷冷地道。
“宝子，我到底咋得罪你了？你说！”王瑞牛面上起了疑惑。
“我说啥说，磨破嘴皮子连根烟都吸不上，还不如闭上嘴！”
“原来你想吸烟！早说嘛，我以为你不吸呢！”说着，王瑞牛掏出烟袋子，递了过来。
“我稀罕你那根破烟了。我真大个人了，让烟时你把我隔过去了。你是打我脸呢！还是你眼瞎呢！要不就是你这人脑子有毛病！”我没有接他的烟袋子，故意提高了声音嚷嚷，好让别人都能听见，知道知道我杨大宝也是要尊严的，同时也彰显了对方没有规矩。
“宝子，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小心眼！”王瑞牛被我的大嗓门给震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苦笑不已，从烟袋子里揪出一根烟，噙嘴里点燃了，抓住我的一只手，将烟夹在了我的指缝中，拍拍我的肩膀，好言好语安慰了一阵。
既然别人道歉了，我也不能再杠着，烟没有吸，而是又送了回去，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人啊，一点儿也不懂规矩，以后让烟的时候可不要再隔人，不管别人吸不吸，你都得让让，算是表示了你的礼貌。不然，咋被别人给恼住的你都不知道！”
王瑞牛连连点头，嘴里说是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记住了，下回我让烟不隔人。
我便没了一点儿怨气，满意地笑了，觉得这人尚算孺子可教。
于是，我扛着铁锨，返回到了老坟旁边。
时间过去很长。
还是没有人敢第一个挖坟。
我看不下去了，就说：“我先挖，然后你们再挖。有句话说得好，众志成城其利断金，咱们一起把这座坟挖开，好不好？”
然而，没有一个人吭声。大部分人连看都不看我，好像聋了一样。只有王瑞牛朝我投来感激的目光，然后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愤怒了。
将带屎的铁锨用力铲在老坟上，再用脚一蹬，挖起来了满满一大铁锨松软的土，倒在了一边。
结果，天一下子阴了。
厚厚的乌云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迅速弥盖了整个天空，黑压压的往下沉。导致明度降低，天地间昏暗如傍晚。
还起了风。吹得人身上一阵凉爽，汗干透了，极其舒坦。
风刮得越来越大，卷起了沙尘，迷蒙蒙的，好似天降大雾一般。
那被称为葛大爷的白发老头子扯个嗓子嚎起来：“这坟挖不得！这坟挖不得！看看，要出祸事了！”
众人皆是神色惶惶，闭口不语，看起来犹豫不定，应该是想离开，却又碍于同村的人面子上不好意思。
只有葛大爷连蹦带嚎，非常激动。
“挖吧！别愣着了！把那留大辫子的姑娘挖出来，咱们一块儿用铁锨拍死她个球！要不然以后遭殃的指不定是谁家人呢！”发话的是一个气质比较出众的中年人。原来他就是这个村里的村长。
自古以来，民听官话。
村长再不济也是个官，跟村民的利益多少牵扯到一些，能不得罪他就不得罪他，免得到时候谁家添丁加口了，连个户口都上不去或者分不到新人应该得到的那一份田地。所以，村长一发话，多少有人立马下定了决心，操起铁锨往坟上挖了起来。不一会儿，所有人都挥动铁锨在老坟上挖着。
葛大爷也消停了，因为被村长给恶狠狠地骂了一顿。他年迈力衰，干不成较重的体力活，也没带铁锨来，再加上看这天想要下雨。村长让他抓紧回家。
凉风吹得十分清爽。众人奋力挖着老坟。
偌大个坟包，很快就被挖掉了一半。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葛大爷走出没多远，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会动弹了。有人赶紧掐他的人中，拍打他的脸颊。企图叫醒他。可没有用，一探他的鼻息，一点儿也没有了。说明啥？说明他人死了。
在这个时候死人，可谓忙上加乱。
村长打算派一个人，将葛大爷的死尸背回去。
但谁也不愿干这个差事。众周所知，背死尸是很霉气的。村长扫瞄一番人群，最后将目光盯在了我身上。
“宝子，你把葛老爷子的尸体背回去吧！”村长下了吩咐。
“凭啥？！”我口气很硬。
这么多人只选我，恐怕又是因为看不起我。
当别人看不起你时，你最好态度要强硬一些。喜欢看不起别人的人，一般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非把你逼急了给他点儿厉害看，他才知道尊敬你。
“宝子，你还是个光棍！”
“光棍咋啦？！”我歪头吼，嘴巴张开着不合拢，十足像个愣头青。
说实话，我恼了。
“光棍今天背死人，明天背媳妇。这顺口溜你没听说过吗？”村长说。引发众人起了一阵哄笑。
我脸发烫了起来，怒道：“我明天背恁娘！”
村长脸上本来还正带着笑容，一下子隐去不见了。表情阴沉得比头上的天还要阴，一边提着巴掌朝我走近，一边说：“宝子，你讲啥，够胆你再给我讲一句！”
“我今天背死人，明天背恁娘，咋啦？！”我把铁锨一扔，豁出去了，迎着跑过去，到对方跟前了纵身一蹦，猛扑到他身上，险些把他给撞倒，拼了命地抡着胳膊，嘭嘭……往村长头脸上结结实实地砸了好几拳头子。
我这也算是先发制人了。但作战经验不足。被村长一把攥住了裤裆，咬紧牙关，使劲往上一提，竟然使得我的下盘脱离了地面，上半身失去了平衡，扑通一下子仰面睡在了地上，本已开了个口子的裤裆叉得更多了，里面套的毛裤也让他给拽到了，导致屁股露出来了大半个。
很快就有人过来拉架。
拉的当然是偏架。
我早已看得出来，这里没几个人能看得起我。
两个人摁住我的胳膊和腿。另外两个人拉住了往前冲的村长。摁住我四肢的人特别有力气，把我给稳稳地固定在了地上，根本没法动弹。而拽拉村长的那两人好像没吃饱饭似的，被村长甩膀抬臂一挣，便脱开了，冲过来，对着我的肚子就是一阵子猛跺。跺得我中午饭都吐出来了。
在肚子上跺够之后，他又跺我的脸。
直到他累得气喘吁吁了，才又有人过来把他给拉开了。看起来像拉架，其实上是俩人架着他让其歇息。
别以为我啥都看不出来。虽然活了三十六没能娶上媳妇，但并不是个傻子。
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就在接下来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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