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吞噬
在大脑袋女人的带领下，我来到了海边。
夕阳红，海上红，波浪千万重。
大风呼呼猎猎地吹。
涛声不断。
宽敞的海滩上，孤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还离得远远的时候，大脑袋女人站住了。
我也站住了。
“你可以过去！”大脑袋女人说。
我只好继续往前走。
那个人正背对着我。背负着双手。从背影看起来，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我走得越来越近。
他的背影散发出来的孤独越来越令人震撼。
怎么会有这么孤独的人？！
我停住了脚步，不打算继续往前走了。
怕再走下去，自己会流眼泪。
那个人慢慢地转过了身。
不知为何，他泪流满面。
“你知道吗，黄昏，令我伤感！”
“为什么黄昏令你伤感？”我问。
他没有回答。
我也没有再问。
他正在注视着我。
我也正在注视着他。
不是眼神上有关心灵的交流。也不是充斥着敌意的审判。只是纯粹地互相看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
“对！”
“你要找我？”
“对！”
“找我干什么？”
“看海！”
我不由得咧开嘴笑了。我认为他是开了一个玩笑。
可看他的样子，十分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
“大海有什么可看的？”我问。
“海里有一个人！”
“有一个什么样的人？”
“由做梦者的一道潜意识化成的小人！”对方道。
我不由得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我问：“他怎么会在这座大海里？”
“是我把他捉过来的！”
“你为什么要把他捉过来？”
“因为我要把他送给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我问。
“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对方道。
我说：“真正的交朋友，是不用送东西的！”
“你要不要？”对方挑眉问。
“要！但我不把你当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是在收买我！”
对方慢慢咧开嘴笑了。
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
他指着大海问：“你知道这一片大海是怎么形成的吗？”
“既然这里是书世界，大海应该是原作者描写出来的！”
“你错了！”
“那是怎么形成的？”
“我的泪！”
我才刚刚下了大海。
海水漫到我的膝盖处。
风吹来，带着一股咸涩的味道。
我继续往前走。
水越来越深。
最后，我整个人都被埋没在海水中。
但我的双脚，一直没有离开海底的地面，一步一步地行走着。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里程。
终于有一天。
我远远看见了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在望着我，仿佛僵住了一样，也好像正在等待着我。
我慢慢地走近了。
他的身上有三只手。
多出来的那只手，长在胯部。
隔着碧绿的水层，我们互相注视着。
暗涌流动不已。海里空荡荡的，没有别的生物。连一根水草都没有。
不知道海水有多深。只是觉得海水很冰凉。
时间在静默中一点点地流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对面的人终于先开口了：“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你要吞掉我吗？”
“对！我要吞掉你！”
“为什么一定要吞掉我？”
“因为只有吞掉你，我的修为才能得到进一层的突破！”
“修为有那么重要吗？”对方问。
“修为不重要，什么才重要？”我反问。
“你快乐吗？”
我不由得愣住了。
大敌当前，敌人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你笑了！”
“是的！”
“说明你现在至少是快乐的！”
“是的！”
“你为什么快乐？”
“因为我看见了你！”
“你一定要吞噬我吗？”
“我一定要吞噬你！”
接下来，气氛沉默了。
谁也不再说话。
好像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海水突然全部蒸发干了。
本来的一座大海，成了一片黄澄澄的沙漠。
风卷起黄沙，到处飞扑着。
我和对方之间的距离未变。
离得大概有三百米远。
黄沙突然像河水一般流动起来。
对方移动了。
一个眨眼间，他到了我的近前，距离我不超过一米，伸出一掌，用掌尖戳在了我的喉咙上。
其实这一招，我本来是能躲开的。但我没有躲。
有一种对决，不用巧，叫做硬碰硬。
一样的招式，就看谁的力量更大，谁的身体更结实。
我也伸出一掌，用掌尖戳在了对方的喉咙上。
结果，两人的下场是一样的。
他的喉咙被戳穿了。
我的喉咙也被戳穿了。
鲜红的血，顺着手掌流溢，染红了手腕和小臂，淅淅沥沥地落在黄土地上。
几乎在同时，我们的手掌各自转动了一下。
脖子上的窟窿被撑得更大了。
血流出来的更多。
手掌蜷缩，攥住了脖颈，使劲拉。
一致的动作，相等的速度。
最后，我们的头颅都掉了下来。
无首之躯，直挺挺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被风沙环绕。两颗头颅在地上不停地滚动。其实是一场追逐。
头颅越滚越大。还飞了起来。
不管怎么变化，我的头颅比他的头颅都要大上一倍。
他的头颅大得像一座山脉。
我的头颅大得像两座糅合在一起的山脉。
就像一场鱼吃鱼的游戏。规则就是：大鱼吃小鱼。
但它的速度比我的头颅要快。以致于我的头颅在后面撵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撵上它。
突然，他的无首之躯动了，速度快极，像一道影子一样扑过来，一下子将手掌狠狠刺穿我的胸膛，戳中了我的心脏。
两者对战，有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尤其是攻击心脏部位，若比对方晚了一秒，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心脏一旦崩溃，一副身体就算玩完了。
我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还击，也将手掌刺穿对方的胸膛，抓住了一颗跳动有力的心脏，狠狠捏碎。
结果，对方的无首之躯倒下了。
而我的无首之躯仍然在直挺挺地杵着，一动不动，就像一截木桩子。周围环绕满风沙。
前后飞奔的两颗脑袋都停了下来，在天空中悬浮着，如两座庞大的山脉一样，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大风吹得上面的头发不住地飘摇。
一大一小。
小的脑袋上流泪了，开口道：“你使诈！”
大的脑袋笑道：“兵不厌诈！”
“本来是该在左边的一颗真正的心脏，你却提前把它移至到了右边！”
“对！所以你先戳坏了我的心脏，却没有赢，因为我在胸腔左边安装了一个假的心脏！”
“唉！早知道，我就两只手掌一齐出动，穿透你的胸膛左右，戳碎你的两颗一假一真的心脏，那我就赢定了！”小的脑袋神情懊丧道。
“就算你的两只手掌一齐出动，戳碎了我胸腔内左右的两颗心脏，你也赢不了！”大的脑袋道。
小的脑袋面上错愕了一下，问：“为什么？”
“为了预防万一，我胸腔内左右的两颗心脏，都是假的！”
“那你真正的心脏在哪儿？”
“藏在一个我创造出来的世界里！真正的心脏那么重要，不应该随身携带的。身体毁了可以，但真正的心脏一毁，人就完了，不管他有多厉害！”
“唉！你赢了，我服。一个心思慎密，凡事都想得周到的人，注定要赢！”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问。
“为什么这样问？”对方反问。
“因为我觉得愧疚！”
对方咧开嘴笑了。
笑容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讥诮和悲伤。
他说：“怕你成了一枚棋子！”
“谁的棋子？”
“是谁把我捉来的？”
“神奇小说里的主人公！”
“对，你要变成他的一枚棋子！因为你接受了他的收买！”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又问了一遍。
“罢了！你不用假惺惺！”
我张开巨嘴，用力一吸，顿时前方形成一股强烈可见的透明漩涡，带动一片云雾，将对方的脑袋席卷起来，送进了我的口腔内。
然后，我的头颅骤然缩小，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开始往下降落。
最终，我身首合一。又是张嘴一吸，将倒在黄沙里的无首之躯也吞进了肚内。
我的肚内并不平静。
那颗头颅和无首之躯连接在了一起，破碎的心脏重组修复，终于成为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在我的胃里不停地冲撞和攻击，企图突破出来。
我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就像一个怀胎十月的孕妇。我盘膝而坐下，调息运行，将全身的能量发动起来，对胃里的活人进行炼化。
事情出乎我意料。
本以为自己赢了。
但好像赢不了。
肚内的活人折腾得原来越厉害，将我的身体带得摇摇晃晃，就像一个不倒翁。我疼痛难熬，张口不住呕出大量的鲜血。
硬拖了很久。
我几乎不再抱任何希望，认为对方要转败为胜的时候。远处，有一个人过来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流泪，整个人充满了说不出的悲伤。
干燥发黄的沙漠开始湿润了。
他的泪水流得越来越多，将整个沙漠给覆盖了。
水位继续上涨。
终于，又一座大海形成了。
海风吹，味道咸涩。
我悬浮在海面上，仍旧盘膝打坐。
那人踏步上来，在海面上走着。离得我越来越近。在距离我十米左右的时候，站住了。
“你还好吗？”他问。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我苦笑道。
“你这样是赢不了的！”
“我知道！”
“你应该把你真正的心脏安装到自己的身体内，才有能力将他镇压。一个人没有真正的心脏在体内，纵然能活，却也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修为！”对方道。
我没有吭声。
“你好像在忌惮着什么！”他又道。
我仍然没有吭声。
“你怕我见到你的真正心脏，将它抢夺过来，而用以控制你，对吗？”
我点头承认，盘坐着的身体来回摇晃得更厉害了，呕吐越来越严重。殷红的血染红了碧绿的海面。
“你未免太小瞧人了！我不是那种人！”说着，对方显得十分随意地伸手一抓，手里多出来了一颗晶光闪闪的透明状心脏。
晶光刺目，比太阳更耀眼。心脏具有节奏地跳动着，作得嗡嗡铮铮，犹如充满强劲的琴声扬，缭绕周旋，响彻整个天地间。
我不由得完全惊呆住了。
原以为自己的心脏藏得够隐秘，除自己之外，任谁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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