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死掉的孩子
一张床，会飞，上面还载着人。我倾力奔跑的速度，竟然追赶不上它。还是它自己在前方落了下来，我才有机会靠近。
当我抬起腿，打算蹬床而上时，有一道雄浑厚重的声音传过来：杨大宝，如果你上了这张床，就再也下不来了！”
“谁？！”我将肢体动作停住，大声喝问。
“你别管我是谁，我的话，你只需要听信就是了！”
“为什么我上了这张床，就再也下不来？”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若是你不相信的话，尽管可以试试！”雄浑厚重的声音道。
沉默良久。
我最终踏上了宽阔的大床。
张瑜用双手护上大肚子，神情作得紧张，瞧我的眼神里充满警惕和敌意。
床，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极世界。
无论我怎么飞行和变幻，它的面积始终在我的脚下。
几经折腾之后，我只好放弃了。
它看起来，仍然只是一张床。长约五米，宽约三米的大床。
天气更冷了。
从天上掉下来的雪块子越来越大，砸在地上发出噗噗的沉闷声。
我注视着张瑜。
张瑜也正在注视着我。
除了警惕和敌意之外，我还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无奈。
她开口道：“杨大宝，你看起来很无奈！”
我说：“无论谁被困在一张床上，都会觉得很无奈！”
“我不喜欢跟陌生的男人在一张床上！”
“我也不喜欢跟陌生的女人在一张床上，尤其是一个大肚子女人！”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撵你下去！”
张瑜笑了。
笑得非常苦涩。
她说：“如果能下去的话，我早就下去了！”
“那我只好杀死你了！我宁愿跟一个死的大肚子女人呆在一张床上，也不愿意跟一个活的大肚子女人呆在一张床上！”我冷冷道。
“如果你能杀死我，就把我杀死吧！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张瑜笑道。
“你为什么不想活了？”
“无论是谁，若只能永远地呆在床上，恐怕都会不想活。更何况，我等待的那个人，一直不来！”张瑜笑得好像不能更加苦涩了。
她流出来了眼泪。
“但你并不寂寞！”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陪伴着你！”
张瑜流出来的眼泪更多了。
“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了死胎！”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可我知道，自己的耳朵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人都有可能会说谎言。
张瑜的痛苦和悲伤看起来真真切切，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我还是把她的这句话当成了谎言。
因为我知道她的肚子里怀的是谁。
“你不信？”
“一点儿也不信！”
张瑜脱下了裤子。
只见，从她的下体内已经钻出了两条小腿。
小腿发得粗肿，呈紫黑色，已经产生了严重溃烂。
我不由得惊呆住了。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孩子！因难产而死！”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一个准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胎死腹中更令她受打击。
我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
天空阴沉沉的。
雪块子不见了，又变成了鹅毛大雪。
有风卷雪花盘旋飞舞。
“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张床上的吗？”张瑜道。
“怎么来到的？”
“我记得自己从一间609寝室的窗户上跳下去了。被这张床给接住了！”
“哪里的609寝室？”
“一座大专学校里的！”
“什么时候跳的？”
“那一天本该是2030年的4月8号。我走在别的地方都没有异常。但一进入那间609寝室的一瞬间。我的身上顿时起了变化。本来已经人到中年的我，变得年轻了二十岁。肚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原来，609寝室乃世界的中心点位置。
世界中心点上的时间发生了对调。
当时，609寝室内的时间实际上是2008年4月8号。故而，我一进入609寝室的那一刻，身体上恢复到了2008年4月8号时的状态。
而在2008年4月8号的时候，我正是肚子里怀着孩子，大腹便便的。”
讲到这儿，张瑜顿住了口。
她有些怔神地望着飞飘不止的鹅毛大雪，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中。
过了好半天，她才继续道：“我要讲一段我的历史。当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还没有发生重复循环之时。
也就是在正常的岁月中。这个世界上的时间第一次发生2008年4月8号。在那一天，我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我儿子的名字和你的名字一样，也叫杨大宝。
对于当母亲的来说，有的孩子是福报，有的孩子是孽债鬼。能生出个啥样的孩子，就要看自己的运气了。
我生出来的那儿子杨大宝，绝对是一个孽债鬼。我在分娩他的过程中，他竟然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金笔，将我的子宫划拉开了一个老大的口子。而且那个大口子根本长不住，只会发生溃烂，流脓，辗转多家医院，不管用上什么药都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还没等到宝子满月，我就死掉了。”
我用充满审判的目光盯着张瑜，说：“可你现在还活着！”
张瑜又道：“我死掉之后，被埋在坟墓里过了差不多十年。不知被谁给挖出来了。将我给复活。
复活之后，我又过了十二年的平凡生活。靠给别人打零工，捡捡破烂生活。
有一天晚上。一个老瞎子找到我。
说来也奇怪。这老瞎子虽然看不见，是真瞎。但他非要手执一根点燃的蜡烛。我说，照了明儿你又看不见，不是净白瞎蜡烛么。他说，我只有带着这根蜡烛，才不会感到寂寞。我问为啥。他说蜡烛会跟自己交流，别看我这根蜡烛正在燃烧着，其实上它是正在修炼。
我当老瞎子是神经病。
他问我，想不想去看一下自己的儿子杨大宝。
我说，那个祸害，是专门克死我的灾星，我干嘛要去看他。
唉！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嘴上说话绝情。但这当母亲的心里啊，又怎能撇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于是，我就按照老瞎子的指示。在2030年4月8号那天，去到一座大专学校，进入了609寝室。
没想到，609寝室内的时间，实际上是2008年4月8号。在时间的作用力下，我的身体状态回到了2008年4月8号那天，腆个大肚子，没过多大一会儿，就面临生产了。
避不开的宿命。
我又遇到了难产。肚内的孩子只钻出了两条小腿，便被卡住了！”
讲到这儿，张瑜已经再番泪流满面。
她问我：“人为保住自己的命有错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错！”
她又问：“如果一个母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情愿牺牲掉自家孩子的性命，有错吗？”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瑜继续道：“在我去到那座大专学校的609寝室之前。老瞎子就显得格外神秘的告诉我：你这一次去见儿子，面临着一定的风险，到时候，如果你想保命的话，就掐算好时机，从609寝室的窗户上跳下来，保证你性命无虞。
自从一进入到那间609寝室，我就知道坏事了。没准自己还得再来一次因生杨大宝，而被他用金笔将自己的子宫划开，落个伤口溃烂流脓而惨死的命运。我也顿时明白了老瞎子口中所说的掐算好时机是什么意思。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在第一次生杨大宝的那天，他的两条小腿先钻出来，差不多是下午一点半时，我的肚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刺痛，有利器划过的感觉。
609寝室里的墙上刚好挂着一个钟表。我一直暗中注意着钟表上的时间。眼看过了下午一点，杨大宝的两条小腿已经钻了出来，我感到十分紧张害怕。怕历史再次重演。怕自己肚内的子宫再遭杨大宝用金笔划拉开。始终没有勇气捱到一点半，便从609寝室的窗户上跳下去了。
老瞎子说得果然没假。
我从609寝室的窗户上跳下来后，没有被摔死，而是被这样的一张大床给接着了。当时床上还有一个人。还不待我看清他的模样，其人便一掌砍在我的脖颈上，致使我晕厥了过去。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当我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这张大床上，大床被搁置在这条路上。
这里的天气每天都是如此这般恶劣，永远阴沉沉的，不见太阳。天上日复一日的飘着大雪。
而我肚子里的孩子，自从我从609寝室跳下以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原本白皙的小腿，逐渐肿胀，发黑发紫，溃烂流脓，纵然在这种寒冷的气候中。”
讲到这儿，张瑜住了口，泪流不止。
我问：“既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掉了，你为什么不把它从自己的肚子里清除出去，而让它一直这样留一半在肚内，漏一半在肚外，发生着腐败呢？”
张瑜道：“我本想把它从自己的肚子内拔出去。可刚用力往外一拔，我的肚子内便疼痛得要命。
原来，在我从609寝室跳楼的那一刻，我肚内的孩子已经用金笔扎在了我的子宫上，准备划拉了。
现在，我肚内的孩子虽然已经死亡了，但它的手正攥着扎在子宫上的金笔。我若往外拽它出去，铁定会带着金笔将自己的子宫划拉开，岂不是自己找死！”
“哦，原来是这样！真不幸！”
“其实上，我快活不成了！”
“怎么了？”
“我最终迟了一步。当初，我应该早些从609寝室的窗户上跳下来。哪怕早一分钟。可能就会避免我的子宫受到金笔的一扎。
金笔扎在我的子宫上，到底是给我的子宫造成了创伤。伤口根本无法愈合。随着时间推移，伤口发生溃烂流脓，越烂越大！捱到今天，我能撑这么长时间，也算是个奇迹了！”张瑜神情黯淡道。
“既然子宫正在发烂。你为什么不把它从自己的体内摘除呢？”我提议道。
听罢，张瑜愣了一下，随后眼睛瞬即发亮了，激动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将子宫从自己肚内摘除，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能帮助到别人，确实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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