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格其迷林(二)
好吧，他的魔力确实不太稳定，但是……但是……现在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以后实战机会多了，对魔法的运用自然会得心应手。可被人明目张胆地小瞧到如此地步，叶旭也不免恼羞成怒，“那你倒是用啊！”
如果学长愿意找捷径，到时候他就可以拉着他们的衣角，“咻”的一声直入云霄了呵呵。不过雷汀这人太不可靠，与其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不如期待这棵巨树突然自己倒下来。想到捷径，他转向瑜，贼兮兮地笑，“学姐，你那只鸟呢？”
瑜怔了下，“什么？”
叶旭边比划边解释，“就是那只大鸟啊，可以飞的那个？”要是用那只什么鸟王还是兽王来的，他们干嘛要在这里耗费体力爬半天？
瑜淡然一笑，“一看就知道学弟你没有召唤兽，要是拿这种小事骚扰魔兽，可是会被扒层皮的。”
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啊？
看出叶旭目光中的怀疑，瑜又解释道:“契约兽跟使役魔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其是否对主人言听计从。基本上，使役魔都是自愿成为魔导士的武器，视主人为一切。但契约兽却因强大战斗力不屑与人类为伍。被迫为人类而战的怨气，会让它们变得更凶残。如果给了它们反抗的理由，它们真的会把所谓‘主人’往死里揍的。”
事实上，万年来被契约兽反噬的魔导士也不计其数，既然要想拥有超越人类的战斗力，自然要有相应的勇气。
“请你千万不要把那玩意召唤出来，谢谢！”叶旭深深觉得，学院召唤系的人果然都是在拿生命跟魔兽作斗争。如此舍己为人的精神值得受全人类顶礼膜拜。
很快，天际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密林吞没，天地间寂静无声。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累得够呛的叶旭也闭着嘴安静爬树。
“瑜。”一直走在队伍末端，几乎被叶旭遗忘的希伯来突然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嗯？”悠然的女性扭头，报以美丽的微笑。
“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什么人？叶旭迷茫地拿小眼神求救。
“呵呵，我以为他们能跟多久，”雷汀停下脚步，半蹲下身望着下方，“作为普通人而言，能跟到这种地步也算不错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叶旭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一万点侮辱。
“看来女王还是不信任我们，才会派兵跟踪。”希伯来扶扶眼睛，冷峻的深情让周围气温都下降了几度。
跟踪？有人跟踪？叶旭恍然，难怪之前他察觉到了奇怪的视线，原来都是……
“可惜水平太低，至少死了十分之九吧？”雷汀掰着手指头数数，丝毫不见半分怜悯。这些人能跟到这里，无非是因为有他们在前面扫清障碍，否则怕是刚进入森林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希伯来侧耳听了听，“还剩……三个。”不过，应该也快死了。
叶旭捶胸顿足，“别说了拜托！”没能察觉被跟踪的他，是不是连这些“水平太低”的人都不如呢？
“不是不信任，只是有些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或者一旦他们找到乌巴拉，就会被“灭口”，永远也说不出话来。不过，大臣们也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瑜，你知道什么？”希伯来再问。
“之前使役魔回报的内容，真的非常有趣呢。”瑜笑了笑，接着说，“南丘国表面看来风平浪静，事实上近年来，已经出现无数反对唐娜女王执掌大权的声音。”
“然后呢？”
南丘国史上，唐娜是第一任女王，聪明睿智，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国民，年近四十依旧未能诞下后嗣。按理说，果断稳重的唐娜应该得到民众拥护才对。但这个国度似乎有个打不破的魔咒，若一任国王在位将满十年，那将遭到无尽的天之责罚。旱灾水灾蝗灾瘟疫等将接连不断的席卷南丘，直到老王退位，新王登基，一切又将自然地平静下来。
今年，正是唐娜在位第十年。
“那乌巴拉呢？”如果有传说中的法器，想要国家安然，应该极其容易的。
“不知道，”瑜摇摇头，“第二批使役魔失去了踪迹，暂时没有多余情报。”
“那就算了。”希伯来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一直不解的是，如果南丘真的拥有七大法器之一，驱散病痛的蓝莲，为何没有遭圣议院觊觎？要知道，就算是索伦迪亚，守住铭刻之钟也是顶着来自世界的巨大压力的。
“不过唯一肯定的是，女王所说的蓝湖是存在的，在这个国度，也确实有乌巴拉的传说。”瑜从有限情报中得到的结论，似乎并不能解释眼下情况。
气氛陡然凝结，一直默然不语的雷汀跳出来嚷嚷，“管他那么多干嘛，我们只有把乌巴拉找回来，然后快快乐乐的回学院不就好了？”
想得真简单，雷汀学长果然是单细胞生物啊！
“雷汀说得对，现在想太多也无济于事，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不是吧学姐，难道要在这么大的山里找一个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人，漫无目的的那种？”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危机重重，说不定他们还没找到人就先挂了。
对叶旭的无奈感到好笑，瑜不禁抬起手敲敲学弟的额头，“呵呵，真是个急性子，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还太少，等我的使役魔们回来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那在使役魔带回情报前先旅行观光？既然学长学姐们都这么决定了，叶旭也不好再表示疑惑，耸耸肩跟上队伍继续往上爬。
但有件事，瑜却没说出口。她的使役魔是大地型，数量极多，出去打探情报这么久却没消息，还是头一次。而且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感知使役魔的行踪，连强行召回都做不到。
看来，格其陶安之中，的确拥有他们无法抵挡的巨大力量。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正在巨大犹如平地的树枝上歇脚。浓密的树荫将月光完全阻隔，整个森林一片漆黑。好在每个人手上都有照明水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山风吹落一片叶子，正巧掉到叶旭脚边。
他捡起来放在掌心，细细描绘上面的纹路。红艳得似是滴血般的叶子比较少见，留一片拿回去制成书签也不错，特别是那个对漂亮物体尤其执着的妹妹……
脚下传开一丝轻微的震动，叶旭抬抬眼，发现其他人没什么反应。
太多心了吗？自从这次任务开始，他的警惕性达到前所未有的阶段。或许是异空间女孩的那句“提防身边的人”，还有瑜明里暗里的提醒。他不蠢，不会没想过敌意的来源。但是，为什么……
枝干又一次晃动，似乎不是狂风引起的。毕竟比树枝纤细很多的他们都稳稳地站在这。
“学长，学姐，小心。”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雷汀眼神一闪，“怎么了？”站起来的同时，手里动作也不落下，电锯被握在手中，已是防备的姿态。
“有什么要来了。”晃动越来越强烈，这种刺鼻的腥臭味，很可能是魔兽。但是除了叶旭，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好像从黑白城开始，他就对魔兽反应过激。
莫非其实他亲爸亲妈中的一方是魔兽？所以其实他是半兽人？
雷汀一转头就看见叶旭抱着膝盖失落地坐在地上，顿时吓得跳脚，“学弟你还活着吗？”
“……我没事，大概……”他只是内心世界比较丰富，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推测吓懵了而已。
红叶纷纷飘然落下，稀稀拉拉地铺洒在他们所在的空地，红色与红色纵横交织，看上去似是一汪血池。雾气逐渐弥漫，森林中寂然无声，对未知黑暗的恐惧，像毒一样慢慢腐蚀旅人的神智。
雷汀不习惯这种沉默压抑的气氛，移开脚步走到希伯来身边。不知是不是才下过雨，脚下的红叶踩上去湿漉漉，发出吱吱的声音。
但是很快，他的步伐停下了。
“学长？”率先察觉他的异常的人是叶旭。雷汀莫名其妙地盯着脚下的红叶看，脸色由迷茫到惊讶，再到最后的冷静慎重。
“瑜，召唤科佳带他们到离远点，越远越好。”
“什么？”
“快！”雷汀一声暴吼，其他三人齐齐一愣。
瑜跟他合作多次，知道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当下也不犹豫，立即召唤出身形巨大的鸟王，带着叶旭和希伯来飞离巨树。
“学长！”
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血色汁液从雷汀脚下流淌出来，沿着古树枝干沧桑的痕迹迅速蔓延。周围的叶子好像也起了反应，在无风的情况下轻微的移动。他就那样站在原地，手指都不曾动弹一下。
远远看去，雷汀似是站在血池中央，浓重的黑夜染着猩红的色彩，张牙舞爪着要将他吞噬。
保持这种姿势，雷汀觉得腿都麻了。只踩了一片，一片而已。他想，应该避得过。
于是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抬起脚……
“嘭！”
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暗夜里沉睡的一切生物。炽热的气流瞬间将周遭夷为平地。刺眼的亮光照亮了目光所及的整个森林，仿若白昼。半空中升起滚滚浓烟聚成的蘑菇云，将茂密的树荫顶端炸开一条缝隙，夹杂着点点火星四下坠落，溅到枯萎的草木立即燃烧起来，猛烈的火光刹那冲天而起。
希伯来几乎在爆炸同时展开了防护结界，化解了绝大部分冲击力。但就算如此，三人也不免受到波及，险些从鸟兽背上掉下来。
森林的战栗还未停息，爆炸的余下冲击力残留在尘埃弥漫的空气中，充斥了生命逝去的无力悲哀。到处是飞禽走兽凄厉的惨叫，哀嚎连连，惨不忍睹。
层层叠叠的动物尸体横在他们下方，血水遍地，器官横飞。
“雷汀……”瑜望着刚刚站立的地方呢喃。那里已被完全炸毁，连树干本身都被炸出一个大的焦坑。
谁能想到，这样巨大的威力，仅仅来自一片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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