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雪山宫殿 骗局
“你找我我也没办法，”叶旭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你也看见了，我连在水底下憋气都不行。”
蕾拉翠摘手链，“我有避水晶石。”
“……阻力太大，我没法在水底迅速移动。”
蕾拉翠扯项链，“海妖的晶石可以让你化身成海底生物。”
……这些都是专程为他准备的吗？要不要这么积极啊？
叶旭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去送死。”
蕾拉翠抓起他的银刃，“我陪你一起死。”
“请你不要自作主张，”叶旭扶额，“我上有老下有小，老的等我养老，小的等我保护她一辈子，你别祸害我。”
“我会帮你，你未完成的心愿我都会帮你，一定帮你。”蕾拉翠拉住他的胳膊苦苦哀求，“请救救我的族民，我不能失去他们。”
“你的族民你自己去救啊，关我毛线事！”叶旭愤怒了。
“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乌巴拉枯萎，我一族将无法再在世界立足。”
“那我呢？”叶旭一点点掰开她的手，将胳膊抽出来，“因为我不是你的族民，所以我可以随便去死，对吗？”
“不应该这样，我知道，”蕾拉翠突然跪倒在地，捂住脸哭泣，“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人可以帮我，谁能来救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她太小了，叶旭想。看起来，他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可在十几岁的时候，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学生一枚，最大的苦恼，就是怎么通过考试，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副会长铁血统治下活得安然无恙。
可她却在担忧一族存亡，或许夜不能安寝，或许昼不能舒颜。
如果他身处同样的位置，会不会比她还不知所措？
“别人能救你一次，又不能救你一辈子，何必呢？”叶旭半蹲在她面前，捧着脸让她抬起头来。那张脸很美，泪痕让人心碎。“告诉我，如果我消灭海兽，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怎么击退敌人，怎么拯救战士，怎么安抚族民。年轻的女孩需要操心太多事，多到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不知道吗？那在我上来前，你慢慢想吧。”叶旭叹息般握紧了银刃，“一万，怎么样？”不趁机勒索一笔怎么对得起他。
“好的。”蕾拉翠秒变脸。
叶旭:……好像被坑了！
据巫女所说，深埋于水底的乌巴拉根茎中，隐藏着一株新生幼芽，只要能将幼芽带出，就有延续乌巴拉的希望。而哥林布啃噬完凋零的乌巴拉，不用刻意驱赶也会主动离开，前往他处觅食。之前她潜入湖底就是为了寻找幼芽，结果非但毫无进展，反倒差点被困住，白白丢了性命。
站在岸边，背后传来深情款款的视线，叶旭真心认为，他总有一天会为金钱付出代价。
他向前走了半步，又突然回过头去，对着蕾拉翠摆出一幅苦大仇深的表情，“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你们魔导士都这么喜欢出尔反尔吗？”蕾拉翠蹙眉，将之前惹人怜爱的神色敛得一干二净。
“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西大陆都是一群尚未开化的野蛮猴子？”美丽的巫女走到他身边坐下，修长的两条腿伸入湖中晃来晃去，搅动一汪碧水。
“我更希望你称之为尊重远古风俗。”这女人不会是人格分裂吧，怎么前后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叶旭，叶旭，”蕾拉翠喃喃念了两声，“名字，长相，如果你说你是东大陆的人，没人会不相信。”
“我不想跟一个诓我去死的女人讨论东西文明问题。”叶旭叹息，“果然女人这种生物，还是离远点好。”
蕾拉翠垂下眼帘，望向水中曼妙倒影，“请快点准备吧，时间差不多了。”
唯有黑夜来临，当哥林布陷入深眠状态，才有机会取出乌巴拉的幼芽。
“没什么好准备的，”叶旭利索地转动手中银刃，“先说好，别对我抱有太大期望。”
他纵身欲跳，猛地被蕾拉翠唤住。
“叶旭阁下。”
“怎么？”
“……这份恩情，蕾拉翠将永记于心，祝你好运。”
叶旭不明白，她的表情突然那么悲伤的理由。
“你再怎么祝福，我倒霉是已经注定的了。”
有了蕾拉翠给的晶石，在水底下果然能自由呼吸，连动作都比之前灵活了。
昏暗的湖底，只有乌巴拉的根茎散发幽幽蓝光，不见其他丝毫异动。看来果然如蕾拉翠所说，晚上该睡觉的睡觉，该繁衍后代的繁衍后代去了。
只是乌巴拉的根茎蔓延近百里，他要怎么找才不会累到全身抽筋？
该死，如果先向蕾拉翠问问有什么线索就好了。漫无目的的四处搜寻一番，每个角落都不曾放过，连阖得严严实实的大蚌壳都被他硬扒开看了个仔细，却仍不见目标所在。
鱼群在水中优雅的划了几道圈，又顺着水流折回来，斑斓色彩在幽蓝光芒映射下，更添了几分神秘。
很快，大半夜都过去了，叶旭累得够呛，干脆坐在水草丛里，眼睛虽然直勾勾地盯着鱼群，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手掌撑在软泥上，不经意间碰触到带有肉感的软软物体。
他除了幽灵鬼怪，什么都不怕。这一低头，却吓得他几乎心脏骤停。
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泛白的眼珠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什么东西？”叶旭立马警戒，周身锋刃伺机而动。
那双眼睛上下左右转了几圈，将叶旭浑身都打量了几番，这才破土而出，整个人出现在叶旭面前。
“你也是被抓进来的？”
身形高大的壮汉吐了棵水草出来，胳膊上高高膨起的肌肉显示不俗的力量。
除去奇怪的问话，叶旭也对壮汉脖子上跟他一模一样的项链产生了疑问。
“你是什么人？被抓进来是什么意思？”
壮汉呸了一口，大概之前藏在淤泥里时，口中进了不少沙子。
“老子是东大陆北斗七星团的佣兵，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没想到栽在一群食人花手里，”壮汉很是不甘，狠狠擤了擤鼻涕，“别的不说，现在又被一群丑鱼追来追去，坏了老子打拼一世的英名。”
食人花？
“你的意思是，你被食人花捉了，那些家伙没吃你，反而把你关这养起来了？”叶旭目瞪口呆，对食人花的这种行为深感诧异。
“放屁！”壮汉声量猛然提高，反应过来后立马降低，“老子是被带到一个臭婊子跟前，被那臭婊子扔下来的。”
叶旭越来越头晕了。直觉告诉他，情况很复杂，问题很严重。
“你脖子上的项链是？”
大汉摸摸脖子，恶声道:“这是那臭婊子强行给老子戴上的，扔湖底下快十天了居然都淹不死，鬼知道她哪来的！”
叶旭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晶石链子，此刻无数猜想齐齐在脑子里成型，可怕至极。
“跟老子一起被扔下来的还有其他几个人，不过都被那群鱼给活活撕碎了吞了，”没注意到叶旭惨白的脸，壮汉自顾自说道，“估计是想拿我们消遣，它们是看够了我们脸上可笑的表情，跟球一样攆来撵去，玩得烦了才吃进肚子里。”
太久没跟人讲话，壮汉絮絮叨叨地讲述连日来一切，他刚到湖底时，怕得要死，可当其他人都死了，连骨头渣都不剩，他反倒释然了。藏来藏去有什么意思？反正都要死的。可就算这么想，还是费尽心思苟活一天算一天。
“游上去呢？”叶旭突然道:“没办法游上去吗？”
“要游得上去老子还在这等死？”壮汉撩开袖子，露出纠结的肌肉，“上面被封死了，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连老子的拳头都砸不开。”
叶旭一颗心瞬间凉了大半。那估计是结界一类的，上面只有蕾拉翠一个人，所以……
“你说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
“长得倒是漂亮，我们那儿有句话叫蛇蝎心肠嘛，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很少见的紫色，啧啧，也就一张脸好看，心肠太歹毒了……”
壮汉这番话，在叶旭听来，无异于晴天霹雳。不甘心地朝水面游去，想要证明事实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当头撞上看不见的障碍时，名为信任的高墙，轰然倒塌。
蕾拉翠，还是骗了他。
壮汉在底下待的时间最久，对叶旭脸上绝望的表情再熟悉不过。
“想哭就哭吧，老子刚开始那会也恨不得自己拿水草勒死自己，可没下得了手，”壮汉游过去拍拍叶旭的肩，“万一有人来救咱们呢，想开些。”
不会有人来的。
叶旭知道，这个宫殿恐怕完全在蕾拉翠掌控之下，如果她想他们死，自然不会给他们逃生的机会。
还想再说什么，壮汉突然意识到，他忘记了应该很严重的问题。
“哎呀，看我这榆木脑袋，”一把拽住叶旭的胳膊，壮汉直把他往更深处游去，“天快亮了，那些丑家伙就要出来了，快藏起来。”
“如果被找到会怎么样？”想起之前见过的那种规模，叶旭不寒而栗。
“它们就喜欢看你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狰狞样子，等玩够了，再一点点把你要成渣吞了。”壮汉很有经验。在叶旭之前，已经有十几个人在他眼前残忍死去了。
叶旭刚想开口，浓烈的不安立即涌上心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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