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转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成功的希望只放在这个蠢货身上。”格斯扫了一眼巴里，不屑说道。
“格斯大人……”巴里在他鄙弃的眼神下，脸色红得发紫，并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由于无法反驳少年的指责，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嘴巴不停喘着粗气。
好半晌，他卑微地垂下脑袋：“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保证不会再失败！”计划的破灭大大打击了巴里如同他身材一般膨胀的自信心，令他在众人前颜面无存，羞愤得想马上扳倒魔王。
他泄愤一样瞪着眼前镇定从容的魔王，似乎只要这么做，就能把心里的想法具现出来，将魔王千刀万剐。
格斯没有理睬巴里的恳求，冷哼一声。就像他说的，他在完成任务时从不只制定一个计划。
尤其这个巴里，对亲人冷酷自私，对财富贪婪无度。格斯从未把他当作过同伴，只不过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棋子，便凑合着用一下。
结果令他相当失望。
幸好他还留有其它后手。
他屈指放于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俄顷，“嘭”的一声巨响，放满箱子的密室被整个炸毁。
露压低娅莉的身子，保护她不被飞溅的箱子碎屑伤到。
等到浓厚的烟雾散去，密室处只剩下一个规模不小的窟窿，伴随大量新鲜空气的涌入，那里出现了娅莉颇为熟悉的身影。
曾经护送娅莉和亲的魔族将领正踏步而来，他身穿铠甲全副武装，手里紧握双刀，身后跟着一群张牙舞爪、喷吐鼻息的魔兽。
他的双眼一片深红，绽出异样的光芒，面色苍白，表情僵硬，没有一丝生人该有的气息。
娅莉的记忆又被勾回幽暗阴森的湖边营地以及一地被火焚烧的尸体，不禁发出疑问：“这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死了。”露眼中沉黯，叹了口气补充说，“恐怕那天在湖边时他就已经死去，之后他的尸体又被人拿来附身。”
“附身？”
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露的表情有点凝重，忍着不适为娅莉普及魔族的常识：
“魔族中存在一种稀有的魔力，凡是拥有这魔力的人一到十岁就会死亡，只留下类似灵魂的黑色影子。
“他们想要继续生存就只能附身在别人的尸体上，将之当作自己的身体使用，每一具尸体的使用期限最长不超过一年。
“若无意外，眼前的这名魔族恐怕就是遭遇了死后附身。”否则无法解释他身上的异常之处。
娅莉的心底同样产生了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种怎样悲哀的魔力，宿主没有属于自己的皮囊，只能一次又一次借用别人的尸体生存。
但这绝不可以用来当做作恶的理由。
娅莉不清楚魔兽对原来主人的感情是否深厚，但一想到杀人凶手利用它们只服从主人命令的特性，来对付主人誓死守护的人，就觉得北域的魔族实在太可恶了！
她忍不住怒视格斯，后者却无暇感受来自他人的愤怒，正嗤笑着魔王。
“你的身边就这几个亲卫，本身又无法使用魔力，该投降的人是你！”
说完一挥手，被附身的魔族将领眼睛红光一闪，双手流畅地拔出武器，高大健硕的身体冲向魔王，身后的魔兽亦发出威胁的吼叫，跟着一同跃去。
同时，格斯释放自己的魔力，火焰连续闪现在空中，向魔王袭去。巴里总算找到了复仇的机会，手下不断施力，一排排尖利的地刺破地而出。
在他们采取的前后夹击的猛攻下，魔王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神色，身边的亲卫以身作盾，将他护在中间。
娅莉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都来不及发出惊呼。
忽然，一声清亮的琴音传入耳膜。
娅莉循声望去，只见露正背靠掩体，盘腿而坐，双手灵巧地弹奏着怀里的乐器。
她反射下捂住双耳，诧异地盯着露的举动，脑海中的疑问纷乱无比。
露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想用他那糟糕的音乐天赋吓跑敌人？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能成功也说不定……
不过记忆里喑哑难听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流畅优美的乐音不断地从露的指尖下滑出，很快回荡在整个礼堂中。
那旋律如梦似幻，一下就攥住听者的感官，将他们带入了心底最期望的场所，并按照心愿编织起甜美的场景。
乐曲时而热烈快速时而抒情柔和，带领听者经历一幕幕虚幻惊奇的场景。最后那一段更是温柔低醇，仿佛引人坠入幽静的深谷，将一切烦恼忧思归于尘土。
娅莉的眼皮渐渐沉重，脑中慢慢放弃了思考，变得想要安静睡去。但她无意阻止，只想这么一直沉醉下去。
突然，从她的胸口处散发出一阵阵热量，唤回了她不断下沉的意识。
朦胧中她用手按住那里，浑身越来越热，那地方挂着的正是露作为礼物送给她的石头坠子。
娅莉重新清醒过来。
只是刚开始她还有点懵，不太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短暂的陷入了梦境中。梦里的那份轻松美好得几乎让人落泪，即使梦已醒来也令她回味无穷。
慢慢的，她想到了魔王，想到了少年，想到了婚礼上的冲突。她急切地向场内看去，瞳孔一缩，眼前的场景令她一时摸不着头脑。
场内除了魔王还保持着清醒外，其他人皆已沉沉睡去。
魔王亲卫即使睡着了也紧握武器，围在王的身边，似乎只要有人靠近，就会随时发起攻击。
魔王正蹲下身，一个一个唤醒他们。
对面的少年则发出不安的呓语，似乎正做着噩梦。
他身边的城主巴里四肢朝天，嘴上打着夸张的呼噜，那声音如雷贯耳，大概正是少年噩梦的来源。
离他稍远处的将领死了一般平静，一动不动，魔兽亲昵地挤在他的身边入睡，有几只还翻着肚皮。
更远处的墙边，那些假装昏迷的城主府的侍卫们真的睡着了，仔细看队长的嘴角还挂有口水。
娅莉眨眨眼，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扭头看向事端的制造者，迫切希望露能为她做出解释。可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者正好避开了她的视线。
娅莉蹙眉，此时此刻的她终于印证了心底的某个猜想。
这时，场中的少年动了一下，分散了娅莉的注意力。
格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双手按着头努力抵抗睡意，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不愧是王族，这么快就醒了。”
魔王朝前方伸出手，四下里瞬间出现了数条植物的藤蔓，如同张开的大网，把少年紧紧捆绑在空中。
看着对方施展出的魔力，刚清醒过来的格斯立刻惊呼：“你不是萨尔瓦的魔王！”他的脸上浮现惊惶，四处张望，“你是谁？真正的魔王又在哪里？”
“你还没有资格面见王。”黑发青年淡淡回答。
格斯冷哼一声：“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他用魔力将捆住四肢的藤蔓烧毁。双脚刚落到地上，却被冰凉的液体浇了一身，并伴随一股难闻的味道。
青年的身后数根藤蔓不断扭动，其上捆着好几个不知先前藏在何处的罐子，从罐口一缕缕飘出了与现在的格斯身上相同的气味。
“你应该很熟悉这味道。”青年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烛台，立刻有亲卫上前点火。随后，他作势把烛台朝格斯丢去，后者本能地抬手挡住脸。
“这些罐子里装的东西你肯定不陌生，正是你命令巴里藏在地下水道的火油，”他拿着烛台来到格斯面前，“我们都很清楚，若把烛台掉到你附近会发生怎样的惨剧，劝你最好不要抵抗。当然，也许你会愿意与火焰共舞。”
格斯脸色煞白，咬紧嘴唇，倔强地不发一语。
青年转身命令亲卫：“把他的嘴堵住，装在水箱里运回北域给蒙多利王，就当往常惯例送的礼物。看着点，别让人跑了或者死了。”
青年有条不紊地下着各项命令，运送格斯，关押巴里，找来驯兽师处理魔兽，安排人手照料无辜牵涉的人群等等。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只饥饿的老鼠从倒塌的建筑下爬出，寻找食物。
突然，一道黑影窜入它的身躯。随后，它的双瞳红光一闪，重新钻回地洞。
娅莉是少数几个靠自己走出礼堂的人，回头看去，巍峨的大礼堂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
身旁的露清了清嗓子，边查看娅莉的神色，边忐忑问：“你觉得我刚才弹得如何？”
“很不错。”娅莉公正地作出评价，语气却很冷淡。
露自然察觉到了，霍然不安起来，追问道：“你不开心？”
“这重要么？”娅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抬脚绕过露向远处走去，目前的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却被露拦住了去路。“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
娅莉本不想理他，但露的纠缠让她很是烦躁，于是决定把话挑明：“我已经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了。”她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有关于你的真实身份。”
露显然没有料到这点，脸上不由一怔。
他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娅莉便向他行了一个宫廷礼。即使穿着仆役的衣服，她的姿势依然优雅又标准，语气却充满嘲弄。
“贵安，萨尔瓦的魔王陛下，我是阿伦斯的第三公主，娅莉·艾伦，谨代表阿伦斯前来贵国与您和亲。之前若有礼数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多多体谅。”
无言的沉默横亘在两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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