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chapter26
时间来到两周后的周六夜晚，宫城县烟火大会如期举行。
春分前的夜晚总是比白日要漫长一些的，早见凛和及川彻在小区门口碰头的时候天色尚且明亮，可等他们达到举行祭典的场地时，夜幕就一点点从与夕阳相对的另一端升起。
二月末的气温依旧有些寒冷，尤其是没有太阳又少云彩的夜晚，热气就像是被渐落的夕阳带走了一般，只余下簌簌凉风。
虽然在多数文艺作品中，祭典总是和浴衣、和服什么的绑定在一起，但早见凛显然不想在这样的气候里委屈自己，果断选择了穿常服出门。
毕竟祭典最重要的还是玩乐，穿着厚厚的几层和服出门，走路都只能迈着小步子这种事，在正月初一体验一次就足够了。
凉飕飕的晚风吹过摊位上方悬挂着的弧形丸提灯，把一个个小太阳般的灯笼吹得摇摇晃晃，也悄悄地吹过早见凛的脖颈，顺着围巾和衣领间的缝隙钻了进去，惹得她抬手谨慎地重新系紧了围巾。
早见凛为自己穿大衣出门的明智决定感到欣慰，如果是穿着和服出来的话，现在自己只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吧。
一旁的及川彻发现了她拢围巾的举动，问道：“小早见很冷吗？”
“还好。”早见凛朝合十的双手呼出一口热气，就着白雾搓了搓手，望着自己泛白的指尖说，“不是特别冷。”
及川彻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确认了下时间，还没有到晚上七点，可烟火要到八点整才会开始燃放。
就算现在感觉还行，吹久了冷风也会不舒服吧。
他蹙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手机上跳动着的电子钟。
“去买点饮料喝吧，多少会暖和一点。”及川彻顺着放回手机的动作，把手插进了衣兜里，如是说道。
早见凛点头附和，两人靠着及川彻的身高优势，在湍急的人流之中寻找着卖热饮的店铺。虽然同行者是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早见凛还是在人群里被挤得东倒西歪的。
早见凛其实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像她讨厌暖空调房中那种混沌沉闷的空气那样，她也同样讨厌人群聚集时的感觉，氧气稀薄到像是被其他人分走了一样。
被熙熙攘攘的人潮堵的看不清方向，她一边放缓着呼气的频率企图少吸入一些浑浊的气体，一边加重踏地的力道，免得真的摔倒在人群之中。视线被阻拦之下，听力反倒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只可惜周围也是一片混乱的嘈杂。
大人们的交谈声，小孩们的呼喊声，熙来熙往混作一团，震得她脑仁生疼。
这个时候，及川彻的清爽的声线像是涓涓泉流涌过早见凛的耳侧：“小早见，怕被挤散的话可以拉住我的衣服？”
是询问的语气，早见凛却没有心思去考虑拒绝。她只觉得这声音像是天降的甘霖，些微地冲淡了空气中的浊闷，带着清爽的凉意滴入了心间。
像是抓住了水面上的浮木那样，她一把抓住了及川彻风衣的一角。
暖褐色的羊毛材质摸起来些许扎手，早见凛却因为这份粗糙的触感而倍感安心。不知道是不是拥挤的人群真的分走了空气，早见凛觉得自己有些缺氧，以至于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在不自然地跳动着。
咚咚地，一声又一声，声响似乎从胸口发出后直接震到了耳膜。
终于，在一番七扭八拐的移动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目标摊贩。
早见凛刚从人海中挣脱出来，还没来得及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倒抽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被挤到缺氧，大脑发昏才会出现幻觉，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会在宫城县看见这个又长高了不少的黑皮少年。
关西的高中生侦探不应该好好待在大阪进行他的侦探事业吗！
眼前的三个人好像在争执着什么，准确地说，是用缎带绑出高马尾的高挑少女和早见凛认识的黑皮侦探少年在拌着嘴，那个看起来高高胖胖十分敦实的成年人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要劝架却又无从下手。
“都怪平次啦！一直磨磨蹭蹭的，害得我没买到我妈嘱咐我带的毛豆泥伴手礼！”扎着缎带蝴蝶结的远山和叶大声抱怨着，好像没买到伴手礼是什么天大的祸事一样。
“哈？我特意陪你过来，你居然还怪我磨蹭？”
被指责了的服部平次也不甘示弱，指着旁边的大泷悟郎说道，“我是因为听说这边先前出了好几起袭击女高中生的案件，才特地拜托大泷警官陪我们过来的诶！”
“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啊，你这个人都不知道感激的吗？”服部平次振振有词地说道。
远山和叶当然明白他说的没错，可又不想就这样认输，她心虚地撇过了视线，嘴硬道：“那也是麻烦了大泷警官，而且这和你害我没买到特产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被他们反复提及的大泷警官，虽然右眼的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看起来像是被利器伤，但整个人却给人一种温厚老实的印象。
他半举着双手挥动了两下，一副想要拉开二人又不敢动作的样子，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别这么说，小平，我本来就在休假，来看看烟火大会也正好放松一下。”
他又劝远山和叶道：“特产的话，我们走之前再去买就好了，明天去早一点应该就不会错过了。”
大泷悟浪劝架的方式算得上是有理有据，可情绪激动的远山和叶和服部平次两人却完全听不进去他到底讲了什么，自顾自地争吵着，全然不知他们俩已经成为周围人视线的焦点。
许是被两人吵架的气势震撼到，即使是身处在拥挤的祭典之中，人们还是尽可能地远离了他们两个人以免被争吵波及。于是，形以远山和叶和服部平次为中心的一个半圆形的真空地带就这样形成了。
而早见凛和及川彻想要去的饮品铺子，就正巧开在这个半圆形真空地带的圆点上。铺子的老板正一脸窘迫地望着面前两个斗嘴的高中生，握紧了手中的纸杯，敢怒而不敢言。
早见凛一听到那个口音极重的关西腔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当即就想掉头走人。
先不提她根本不想见到这个重创了她自尊心的高中生侦探，就单看眼前的场景，真的有人可以无视这种诡异的气氛走进那片真空地带买饮料吗！
然后早见凛就惊恐地发现，衣角还被她攥在手里的及川彻似乎有着向前迈步的倾向。
完蛋。
早见凛在心中惊呼，她差点忘记及川彻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代表人物。
“平次……平次！我在和你讲话诶，你在看哪里啊！”远山和叶怒气未消，又见服部平次盯着旁边的人群一动不动，有些不爽地说。
“等等，和叶。”服部平次抬手表达自己想要暂停争吵的意愿，用目光示意她也往人群那边看，说道，“我好像看见了认识的人。”
这下，不需要及川彻带着早见凛走进真空地段了，造成了这种诡异场景的罪魁祸首服部平次本人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错失良机的早见凛已经来不及偷偷溜走了。
“早见？”服部平次开口打招呼，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我没有认错人吧，是早见凛吗？”
及川彻疑惑地看着来人，早见凛则是僵硬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互相打了下招呼。
“平次，这是谁啊？”远山和叶也三两下跟了上来，望向早见凛的眼神有种难言的警惕。
但随即她就看见了早见凛拽着及川彻衣角的右手，目光从两人的脸上扫过，警惕的神色陡然消失。
“是早见凛啊，我以前不是和你提过吗？”服部平次的视线重新转到远山和叶的身上，“国二的剑道大赛上碰到的很厉害的女选手。”
……很厉害的女选手吗？
早见凛闻言一愣，她不觉得在那场对决中惨败的自己能收获这样的称赞。
只是客套话吧。
她面色一沉，微微低下了头掩盖自己并不好看的脸色，这才发现自己还扯着及川彻的衣服，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手。
远山和叶记起了早见凛这么一个人，热切地上前向她和及川彻自我介绍，四人礼貌地交换了一下姓名。
“国二那年之后好像就没有在大会上见过你了。”服部平次问道，“早见还在练习剑道吗？”
“在的，不过已经不打单人赛了。”早见凛回道。
“小早见现在是青叶城西剑道部的大将哦，她们团体赛也打进全国了。”及川彻插话道，仿佛要证明自己比别人更了解早见凛的近况一样。
远山和叶夸赞说：“竟然是大将吗？好帅气！”
早见凛被直白的话语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只是普普通通地参加比赛罢了。”
她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早见凛不由偷瞄了及川彻一眼，觉得自己如果能做到和及川学长一样可靠的队伍主将的话，应该就能坦荡地揽承下这份褒奖了吧。
当然……
她在心里补充道，及川学长不着调的那一面自己就不用学了，她可没法想象京子学姐追着自己骂的场景。
夜风将头顶的丸提灯吹得左右摇晃，早见凛的遐想被一个男声打断。
“早见，下次再在东京碰见的话，我们再比一场吧。”
服部平次语气爽朗地说着完全超乎早见凛意料的话语。
早见凛明白他口中的东京是指代着举办剑道全国大赛的东京武道馆，可她想不通为什么服部平次会向她提出比试的请求。
在她的认知里，切磋这种事应该发生在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没有人会特意找一个手下败将对决。
“当然了。”
思绪变得一团乱麻，最后还是选择了先答应下来。
或许……
她沉思着。
或许面前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地将自己视为对手的。
早见凛抬头望向了天边散发着皎洁光芒的月亮，银亮的光辉与灯笼的火光交相辉映。
或许她是被自己仰望的天才正视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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