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那天见过柏宁之后，八月也逐渐进入尾声。
苏城那边的集训学校已经联系好了，月底，时聆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被家里送去提前适应学校的生活。
学校是寄宿制的，两个星期才能回来一次。
时聆第一次住校，好在几个舍友都是热情开朗的人，她刚搬进宿舍不久，很快就跟她们熟悉了起来。
林妮、韩佳和路橙橙都是本市人。集训正式开始前，她们带着时聆逛了许多苏城有名的网红景点。
晚上，四个人就近在商圈附近吃晚饭。
落座之后，林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能带家属过来吗？”
韩佳挤了挤眼：“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也让家属过来了？”
反正吃的是自助餐，时聆和路橙橙没什么意见。
没一会，四人局就变成了六人局。
看着她们两个跟男朋友甜蜜投喂，路橙橙夸张地凑过来揽住时聆的肩膀：“时聆，你看她们！喂喂喂，差不多得了啊，我们今天不是来吃你们的狗粮的！”
路橙橙一抱怨，对面的两对小情侣互相投喂得更卖力了。
时聆嘴巴里嚼着东西，在旁边笑得眉眼弯弯。
韩佳埋头玩手机，突然“哎”了声：“今天中心广场的摩天轮开放了，我朋友圈里好多人在刷。”
“那个巨型摩天轮吗？我记得好像只有重要的节日才会开放的。”
“好像今天是哪个大人物的婚礼，包了广场附近的酒店，也把广场和摩天轮都包下来了。”韩佳跟男朋友对视一眼，“你们想不想去啊，听说今天对所有人免费开放，仅此一天哦。”
此话一出，大家的兴趣都被勾起来了。
中心广场上果然盛况空前，一行人排了好久的队才轮到。
“你们上这辆！”路橙橙把另外两对推进盒子，随后拉着时聆钻进了下一趟。
摩天轮摇摇摆摆地往高处升去，地面的人头逐渐缩成一个个黑色小点。
路橙橙：“幸好你也是单身狗，哈哈哈，咱们两个同病相怜！”
时聆盯着对面舱壁外装饰的彩灯出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轻轻“嗯”了声。
摩天轮即将升到顶点时，路橙橙激动地趴在玻璃上往上看，时聆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路橙橙把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我看看林妮跟她男朋友有没有接吻。”
时聆：“……？”
路橙橙：“哎呀，你没听过那个摩天轮的传说吗？”
“一起坐过摩天轮的情侣最后会以分手告终，但如果在摩天轮到达最顶端时接吻，这样幸福就会变成永恒。”
路橙橙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地向外张望，在发现实在是看不清林妮她们之后，终于老实地坐回去：“时聆，你跟喜欢的男生坐过摩天轮没有？”
“没，没有。”时聆顿了顿，补充道，“我跟朋友一起坐过。”
路橙橙的关注点十分清奇：“嗯？你只否认了没坐过，那就是有喜欢的男生了？”
“……也不算吧。”
毕竟，柏宁确实不能算是男生。
她下意识紧张的样子可爱极了，路橙橙伸手捏了捏时聆软软白白的脸，继续逗她：“那我们乖乖女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呀？”
时聆不习惯被她这么调戏，实在没有办法，躲也躲不过去，索性自暴自弃了：“比我大的。”
“……”路橙橙沉默了半秒钟，哈哈大笑，“明白了，原来你想跟学长谈恋爱啊。”
“……”
这下子彻底解释不清了。
毕竟谁又能立刻联想到，她喜欢的是个比她大了十岁的男人呢。
摩天轮登顶的时候，时聆透过玻璃，向某个方向看去。
榕城就在苏城的隔壁，尽管她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却依旧看不到榕城。
彩色的灯光流转在时聆眼睫上，她想，柏宁的故乡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呢。
那天她回家之后查了地图，林榆在全国的最北方，遥远得没办法想象。
集训的每一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时聆沉浸在各种基础发音练习、模拟主持和稿件讲解之间，几乎分不出时间去操心其他事情。
她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就是晚上回到宿舍后，听程暖青在微信里喋喋不休地聊一会儿八卦。
“时妹你知道吗，班长和隔壁班徐子薇谈恋爱，被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哈哈哈哈哈，你猜当时怎么着？”
“怎么？”
“他们俩晚自习下课在小树林搂搂抱抱，教导主任巡视路过，手电灯光一扫过去，班长扔下徐子薇就跑了。”程暖青幸灾乐祸道，“徐子薇被叫去谈话，马上就把他给供出来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相爱相杀吧！”
最后，程暖青又感叹了一番：“我记得班长之前是不是有点喜欢你来着，幸好你没搭理他，这么没担当的男人不能要。”
时聆望了眼正在洗漱敷面膜的室友们，咽下已经到唇边的话。
其实在这边，谈恋爱都是很常见的现象。
艺术生的观念，似乎就是会比一般的高中生开放大胆一点。
她才集训一个星期，就已经听说了许多人、许多个版本的爱恨情仇。
熄灯后躺在床上，时聆打开朋友圈。
手指往下滑，怎么都拉不到底。时聆叹了口气，回到聊天的页面。
她忽然想起，自从她最后一次跟柏宁见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发朋友圈。
他设置了朋友圈三天可见，往常，他更新的频率都是三天之内。
为了确证这个发现，她点进柏宁的主页。里面果然空空荡荡，什么内容也没有。
不太正常。
时聆立刻联想到他和马亮吉去参加越野赛的那次，可哪怕去参加比赛了，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吧。
她试着给柏宁发消息：【柏宁哥，上次我好像有东西落在你家里了。】
果然，过了好几天，她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集训学校两周休一个双休，周五提前到中午放学，老陈开车接时聆回了榕城。
时聆借口说要去图书馆借几本书。从图书馆离开之后，她步行往三南巷走去。
橘红色的霞光铺了满天，天还没擦黑。
她刚拐进酒吧所在的巷子，就看到灯箱下站着一个熟人。
是那个长得像一座铁塔的酒保阿辉，正靠在墙上玩手机。
时聆走近，他一下就认出了人：“这不是小周总的妹妹吗，里边请里边请。”
“阿辉哥，我不是来玩的。”时聆摆摆手说，“你们老板他在吗？”
李辉也乐了：“妹妹，你是这段时间第九个问我们老板在不在的人。”
时聆：“……那他到底在不在啊。”
“不在啊，店里目前是亮哥在替他看着。”
时聆有点失望地“哦”了声。
如果是别人来问，李辉的回答就到这了，爱留不留恕不远送。不过，看在时聆跟老板似乎挺熟的份上，他多了句嘴：“听亮哥说他家里有事，回去处理一趟。”
“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时候走的……得有几个星期了吧。”李辉低头看了时聆一眼，疑惑道，“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我有礼物想带给他。”
那次去马亮吉家吃饭，时聆听他们称兄道弟时提了一句，柏宁的生日在九月初。
她手里提着一个礼品袋，里面是她给柏宁挑的生日礼物。
柏宁家里的那个投影仪是厚厚的一个长方形盒子，于是她挑了一款小巧便携的想要送给他。
李辉：“礼物？需不需要我帮你转交？”
“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她从那个礼品袋里抓了一把进口糖果放到阿辉手里，“谢谢，这个给你。”
“这么多啊。”
“你吃不了的话，可以拿去跟别人分一下。”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时聆抬手，指尖拂过刘海。
这个位置能看见二楼的平台，她忽然生出想要上去敲敲门的念头，纠结了片刻，觉得还是算了。
李辉走进酒吧，跟迎面走来的人打了个招呼：“南南姐。”
时聆听到熟悉的称呼，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被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
凌舒南笑吟吟地走过来：“小姑娘等一下，之前听你说，你叫时聆是吧。”
“还认不认得我？”
时聆后背僵了一下，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是你啊。”
凌舒南腰肢款摆走到她面前：“你是来找阿柏的吧，怎么，你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时聆实话实说，“我没联系到他。”
凌舒南笑了，轻飘飘的目光在时聆周身打量：
“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你想听我讲讲他的事吗？我猜你应该很想知道。也对，你这个年纪的女生，对阿柏这样的人好奇也是常有的事。”
她的笑让人不太舒服，时聆总觉得，她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好心。
可对柏宁的好奇，暂时压倒了她产生的微妙情绪。
时聆没有作声，却也没挪动脚步。
“我记得当时是跟朋友在酒吧聚会，附近有人喝多起了冲突，差点误伤到我，这时候他帮着其他人过来维持秩序，拉了我一把，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在京市的时候，阿柏是乐队的主唱，他听说我玩过键盘，邀请我加入他们的乐队。
“他很受女人欢迎，不过他这个人没什么定性，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全凭心情。酒吧里确实挺乱，这方面他一般也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偶尔看到他跟其他女人一起走，不过最多一面，下次就都见不到了。说实在话，我能跟他做这么久的朋友，我自己都挺惊讶的。”
“呀，”凌舒南掩唇，忽然住了口，“你还没成年，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语气顿住，仔细欣赏着时聆的反应。
可她期待看到的震惊、犹豫，甚至追问，全都没有出现。
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时聆不是凌舒南第一个对她说这些话的人。
从她偷偷拿走柏宁的护身符被他戳穿开始，凌舒南就已经明白，她跟柏宁的关系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不知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或许是为自己的过错找个借口，以求得内心安稳，凌舒南背着柏宁，在来找他的女人面前说了许多诋毁他的话。
至于时聆，她显然对凌舒南造不成任何威胁。
但正因如此，她更看不得柏宁在时聆面前，甚至比对她更有耐心。
凌舒南：“你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说的？”
直到刚刚，时聆还以为自己从来不知道柏宁是怎样的人。
凌舒南的一番话反而点醒了她。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的眼中早已有了柏宁模糊的形象。如同最初的碎片拼凑起来，她渐渐开始了解他。
至少，也不能再说是一无所知。
在京市初遇的那次，她被当时的同学灌了好多酒，愿意跟他走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趁人之危。可是他没有。
凌舒南说的那些，有些她会信，有些她不信。
她性子柔软，却不爱瞎猜忌，除非是她亲自了解一个人，否则判断一个人怎么能以别人的评价为依托。
“我觉得，”她慢吞吞地开口，嗓音温柔却坚定，“如果你真的是他很好的朋友，至少有些话不该告诉我。”
“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说完，她没有再去看凌舒南的反应，转身离开了三南巷。
柏宁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她还没有完全看清。但从今天来看，时聆觉得。
他好像，不太会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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