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雪筑讲了好一阵，却没听见折锦有所回应。
他觉得这些话确实有道理，但又不是那么的有道理。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若他不为了雪筑，到底还能为了什么而活。
入雪上云宫之前，母亲总是在告诉他，他就是为了保护雪筑而生的，即使最后因为她丢掉性命，那也是理所当然。
而来云宫之后，他被送到清颜师尊身边，清颜师尊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从小到大，他听见的全是“雪筑是你必须要以性命相护之人”、“你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护她一世周全”这类话。
他所见过、所熟识的人，只会一遍遍告诉他，一定要保护好雪筑、一定要听她的话，他听多了，便也理所当然的将雪筑当成了自己的全部。
可偏偏在他思想已经固化的时候，雪筑却又对他说：折锦，没有谁的存在意义是为了别人的，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也可以不用为了别人而活。
想到这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明明在这件事上，最大的得益者是雪筑，最后却只有雪筑没有将他当做一个附属品，而是将他当做折锦来看。
折锦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有眼泪无声无息的划下，一滴一滴落在雪筑的发间。
雪筑忙从他的怀中撑起，随即便站起了身。
仔细为他拭去眼边的泪，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来，“哎呀，以前怎么不知道师姐那么爱哭鼻子啊？”
语气哄小孩儿似的，说得折锦脸颊一红。
他连忙拽着袖子使劲擦了擦，“是它自己想掉，不是我想哭。”声音都带上鼻音了，嘴仍是很硬。
雪筑点头，笑着附和：“那是，当初我师姐手断了都不肯多吭一声，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哭鼻子了。”
折锦简直被她气笑了。
“你还好意思说，当时若不是你不听话爬树，我也不会为了接你被你压断手臂！”
“啊这……”雪筑不好意思的咳了咳，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已经不会从树上摔下去了，这题揭过。”
“嗯。”折锦点点头，也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并且很快将话题转回了此时正被他握在手中的雄剑上。
“少主，这把剑尚未认主，便还是灵渊剑冢的东西，我们若是留在身边，恐会招致祸事。要不……还回去吧？”
雪筑道：“没认主多简单，滴血让它认一下就行了。”
折锦被她这话逗得发笑，“灵剑只认有缘人，哪有那么容易让它们认主的。”
“是吗？”
雪筑不信，并直接抽出他抽中的灵剑，拉起他的另一只手，便在他手心划了一道。
染上血的一瞬间，灵剑周身竟发出强烈的青色光芒。它在雪筑手中颤了颤，随即在它手中飞出，然后乖乖巧巧停在折锦身边，轻轻蹭了蹭他手心。
“成了！”雪筑一喜，忙说道：“师姐，快给它赐名，须得赐了名才能完成认主！”
“啊？”折锦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说这灵剑脾气大得很，在灵渊剑冢住了几万年都不曾认过一个主人么？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认他为主了？
待他想过，终于想起要给剑起名字时，那把灵剑已经安安静静躺在了他手心。
剑身上的青芒渐渐消散，只见靠近剑柄的刃面上，已经多出一个篆体“啊”字。
折锦：“……”
雪筑：“……”
“不是，这剑认主都不认真听人讲话的吗？啊！啊？这像是名字吗？？”雪筑忍不住对那把灵剑指指点点。
“没事。”折锦虽然无语，但对于这个剑名也没什么抵触情绪，毕竟他是有本命剑的，平常应该也不太用得上这把。
注定要积灰的武器，叫什么都没关系。
他话音刚落，房中便响起一个极为不满的声音，“怎么可能没事！”
“谁？”折锦警惕地靠近了雪筑。
“我，剑灵。”那声音尚未消散，便见一道青烟从灵剑中窜出来，缓缓变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哟！还有剑灵啊？”雪筑很是诧异。
她单知道雌雄剑是灵渊剑冢里少有的宝贝，却不知原来还有剑灵。
宝剑和有剑灵的宝剑，那可是天壤之别。
与蚌精的交换，值！
真值！
剑灵似乎对她的惊讶很有意见，冲她翻了个白眼，语气犀利道：“废话！我可是灵渊剑冢的镇冢宝剑，当然有剑灵了！”
雪筑毫不在意，“啧啧”几声刺回去，“你就算再是宝贝，如今也是一把名叫“啊”的有主之剑了。”
剑灵一听，当场炸毛，“坏女人！别叫我啊！！”
雪筑当然不会听话，甚至还故意惹道：“啊啊啊，小啊，啊啊，你不就是叫啊吗？怎么还不让人叫了？”
“还不是因为！……额，那个……”剑灵立时蔫了，欲哭无泪的看着折锦，“主人，你为什么要给我起这个名字？”
折锦扶额，“我也没想到，认主时，灵剑听到的第一句话会变成他的名字。”
剑灵满脸痛苦，“这规定到底是谁定的！已经没办法改了！！”
折锦觉得这件事的责任主要在他，于是满怀愧疚地道：“抱歉。”
剑灵抱着头在地上蹲了一会儿，逐渐接受现实，“没事，啊就啊吧，但是希望主人以后不要在别的灵剑面前这么叫我，不然我真的会很没有面子。”
折锦道：“可以。”
反正也不会掏出来几回，不叫名字还是很简单的。
等他应完，那剑灵忽然站起来，直勾勾盯着雪筑道：“坏女人，我娘子呢？”
雪筑被他问得一愣，嘴巴快过脑子道：“哈？什么娘子？你要娘子应该去剑冢，不该找我。”
“你个坏女人！不但将我娘子藏着，还想诱导我移情别恋！”剑灵气得嘴歪，“坏女人快交出我娘子！”
“我哪知道谁是你娘子？你是来碰瓷的吧！刚认主解封就找我要娘子，我给你个大嘴巴子你要不要！”
“你！你你你！”剑灵说不过她，可怜巴巴的回头，一把抱住折锦的手臂，“主人，她欺负我！”
雪筑见状，学着他也抱住了折锦的另一只手臂，一样可怜巴巴，“师姐，是他先欺负我的！”
折锦：“……”让我死，就现在！
本来一个雪筑就已经够他应付的了，现在还多个剑灵。
折锦看看雪筑，又看看剑灵，无奈求饶：“你俩，绕了我吧。”
剑灵死不松手道：“主人，她真的藏了我的娘子！你让她将我娘子交出来，我就放！”
雪筑道：“你胡说！我跟你才第一天见面呢，上哪去藏你娘子？你少在师姐跟前诽谤我！”
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折锦被吵得脑袋疼。
刚想开口劝架，便忽然想起什么，忙大喊了一声：“都住口！”
他话音一落，两人立马收了声，无一不愣愣的看着他。
折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嗓子竟那么奏效，先顿了顿，才看向雪筑道：“少主，我记得，这是一对雌雄剑，他应当是在问你雌剑的下落。”
雪筑恍然大悟，“早说嘛！”
她伸手将雌剑幻化而出，然后十分大方的递给了那剑灵。
剑灵瞧了一眼剑身，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道：“你快滴血，认了主才能解除剑身封印，我娘子才能出来。”
“方才还叫我还你娘子，现下我还给你了，你又叫我给这把剑认主，你怎么这么麻烦？”
剑灵一脸傲娇的偏开头，哼哼道：“我不管，反正你得认！不然我每天晚上都站你床头烦你。”
雪筑道：“你要这么说，那我更不能让这剑认主了，不然显得我是怕了你。”
她此话一出，剑灵的嚣张气焰顿时熄了个干干净净，甚至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她面前，“求你了。”
“……”雪筑是万万没想到，这剑灵能跪得这么快。
“求你了仙子！”剑灵再一次开口，“仙子，你一定也知道有关雌雄剑的传说吧？外间都传，只要得雌雄剑认主，那拥有雌雄剑的两人就能结成连理、恩爱一世。其实这些都是真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仙子，若你……”
“行！”不等剑灵说完，雪筑便打断了他，“我认！”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管真假，她都得认！
雪筑二话不说，便用雌剑划破了自己手掌。
血渐渐被吸收，剑身随之泛起白光，那剑灵生怕她会给自己的娘子娶什么奇怪的名字，忙开口：“你别……”
“最喜欢师姐。”
剑灵：“别给她起奇怪的名字啊！！”
剑灵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剑，抱在怀里崩溃大哭。
完了。
他与娘子这几万年的英明，都毁在这两个人嘴里了。
“呜呜呜，娘子，我对不起你啊！”
他刚刚哭出声，头上便覆上了一只手，“都三万年了，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呀？”
“娘子……”剑灵抬眼，忙将剑丢回了雪筑手中，转而抱住了眼前的人，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娘子呜呜呜呜！娘子，都怪我没阻止她，让她给你起了那么难听的名字！对不起娘子呜呜呜……”
雪筑和折锦瞧着，双双沉默。
这小剑灵，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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