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远来客

楚今安微微蹙眉，稍一用力，将重心不稳的怀袖推倒在雪地里。

        怀袖忍痛站了起来，气得抓了一把雪，奋力撒向楚今安。

        楚今安原地不动，任由星星点点的碎雪落在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怒气和冷感，心底莫名充盈起一阵阵喜悦。

        怀家的人这般无用，还是怀衫的女儿，真是痛快。

        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血痕，楚今安勾唇离开。

        雪雾漫天，暖室萦香。

        仿佛还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寥廓的黑夜，皓洁的白雪，楚今安的身影愈来愈远，怀袖攥紧双手思索着要不要追上去。

        忽然，楚今安乍然又出现在眼前，恨意满满地紧盯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顷刻便穿透了她的身体。

        来不及回想走远的人为何会突然显现眼前，也看不到身体中有鲜血流出，可为何却痛入骨髓。

        “大小姐，该起来了。”丫鬟的声音闯入梦境。

        怀袖霍然睁开双眼，熟悉的帐帘后，丫鬟的脸庞模糊不清。

        “夫人说今日有客人来访，大小姐须早些起来。”

        丫鬟打起帘帐，恭顺的笑脸将尚沉在惊骇梦境中的怀袖拉回现实，任由丫鬟们服侍着穿衣净面。

        “来的什么客人？”怀袖拍了拍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好奇发问道。

        丫鬟将宝石镶蕊的海棠簪花戴在了怀袖发髻上，乖巧的说道：“是专程拜见老爷的客人，偏巧老爷出去了，夫人说客人远道而来定然有些见识，让大小姐去瞧瞧。”

        怀袖闻言越发好奇，梦中的一切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雪后庭院洁白，风中夹杂着几缕寒凉之意，枝头的鸟雀瑟缩在一起，啾啾啾地啼叫着。

        来到厅内，怀袖见娘亲端坐主位正与来客讲话。

        “皎皎，这位是韩市贾。”怀夫人和蔼的向女儿介绍来客。

        怀袖听过韩充的事情，见他有些年纪，微一礼。

        “方才韩市贾说路过高昌时有段奇遇，不妨讲讲。”怀夫人接着方才的话问道。

        韩充面上堆笑，一对不大的眼睛闪着精光，他自高昌贩货而来，又转道邱林部，特来拜访怀衫，现今怀夫人招待他，自然是无所不言。

        “说起来倒也不值一提，只是博夫人小姐一笑而已，”韩充客套的说道：“我们一行人在高昌收购了货物后路经荒漠，忽然见不远处有亭台楼阁、葱郁花木，正要上前查看，那些奇景骤然间就不见了。”

        韩充的一番奇谈不但让端庄静穆的怀夫人露出惊异神色，更使得厅内一众丫鬟婆子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遇见的可是蜃景？”怀袖莞尔，她虽未亲眼得见，但听着韩充的描述后心中倒也有了几分猜测。

        韩充一惊，面上闪过赞赏之意，疑惑地问道：“大小姐如何得知？”

        “我在古籍里见过，不知对不对。”怀袖谦虚垂眸。

        “正是，正是，”韩充转向怀夫人道：“大小姐身在闺阁，却极有见识，真是不一般啊。”

        此言除了夸赞怀袖，显然是取悦怀夫人，怀夫人心思玲珑肯定明了。但女儿被人夸奖，为人母自然心悦，韩充一言马上便令怀夫人笑容洋溢。

        韩充眼珠转转，趁机命人取来礼物。

        “前昔大小姐生辰，小人未能赶到，这一件凤首箜篌全当赔贺之礼，还请夫人小姐务必收下。”

        凤首箜篌工艺精湛，凤身凤翅均雕凿细腻纹饰，间又填充无数碎玉琉璃，凤凰眼睛也以宝石镶嵌，整个凤首箜篌宣示着自然与华贵之美，与其说是一件乐器倒更像一个摆件。

        饶是怀府众人见识惯了珍奇古玩，也被韩充送来的贺礼惊得连连赞叹。

        “这也是高昌来的？”怀袖试了试音色，似暖阳下的水面微起涟漪，清澈明亮。

        “这上饰之物均源于高昌。”韩充指了指凤身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琉璃。

        怀袖点点头，拨到中间一弦时，忽觉有些不对，正要开口询问，紫檀屏风后有人走入。

        “竟有如此耀目的乐器。”怀衫自外间进来，欣然叹服道。

        “大将军。”韩充忙拱手行礼，见怀衫冲他随便摆了摆手后，一心一意看着凤首箜篌，嘴角牵动两腮，计上心头，“小人特来拜访大将军。”

        怀衫俯看着凤凰的一对宝石眼睛，闻言眼波一动，他已经知道韩充到来，韩充却特意再提一遍，显然有其他事情。

        “既如此，那请韩市贾于书房一聚，你许久不来了，也该给本官讲讲你那些商旅奇闻才是。”怀衫拍了拍凤首箜篌，似乎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真凤凰。

        韩充马上会意，藏起心中喜悦，连声说着是，恭敬地随怀衫向厅外走去。

        过亭入院，书房内暖意融融。

        韩充立于案前，拿出一个四四方方锦盒，“小人途径高昌巧遇此物，记起大将军是爱砚之人，特意带了回来。”

        锦盒被打开，一方铜砚映入眼帘，不同于寻常的古朴方砚，锦盒内的铜砚制成兽型，四周满嵌各色珠玉，阳光下熠熠生辉。

        比照那些灰褐古旧，只以年代为贵的方砚，怀衫更喜欢这一个，“本官不过是个目不识丁的武夫罢了，这样的物件于本官岂不奢费。”

        怀衫说着话，示意韩充落座，韩充面皮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大将军过谦了，物为人所用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来奢费之理。”

        怀衫会心一笑，“韩市贾不但游历名山大川，又远走关外，近来听闻又备了不少船只，真是要游走天下了。”

        闻得此言，韩充激动不已，忙拱手道：“小人不过末流草芥，能得大将军赏识，此乃小人一生之幸。”

        怀衫眼无波澜，略一思忖后，出言提点，“水上行事较陆地更为不易，韩市贾可要做万全之备才是。”

        韩充早已料定怀衫会出此言，望了望书房内垂首侍奉的丫鬟。

        怀衫目光流连在锦盒上，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无需很多人在。”

        书房门开启又被关上，韩充精光外露的双眼锃亮似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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