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把栏杆拍遍（上）
别说藏在黑斗篷下的三人，就连面戴面纱的女子在听到楚泽说出这样的话后，都不由的皱着眉往楼上看了一眼。
如果此时的状况是一般百姓的市井斗殴，楚泽说出这番话顶多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眼下的场景可不是那种地痞无赖间的殴斗，而是一群修行者之间的生死之争。
况且刚才白无病在门外对楚泽的那几句提醒，楼下这几位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曾想到，楚泽竟然敢如此大胆，甚至说是不知死活的想要看他们的热闹。
女子那一方倒还好，黑色斗篷下的三人中，却已经有一个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抽出腰间弯刀，冲着楚泽隔空劈出一刀。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随便劈出的一刀，而是一名一层楼修士毫不留情的一刀。
这一刀落下的时候，楚泽已经感觉到无形当中有一股极锋锐的气息直扑自己的门面。
很强，而且很快。
这是楚泽都对这一刀的评价。
马马虎虎。
这是白泽对出手者的评价。
要知道，站在白泽的高度，就算只是一句简单的“马马虎虎”，也足够证明此人已经算走在无数同道的身前了。
只可惜，在白泽眼里，楚泽恰好属于刚好够格的位置，比马马虎虎稍微高上那么一层。
刀锋逼近，才显出一抹淡淡白光，好似一抹弯月，却又薄如冰片。
楚泽眼中瞧不出惊讶，就好像平时练剑前的热身一般，随意抓过腰间的长剑，连剑鞘都不曾脱去，扬手一挥一收。
再看时，门框两旁已经多出两道深深的印记，将木板剜去大半，
很强，但是不够强。
很快，但是不够快。
楚泽重新把长剑别回腰间，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接着对楼下众人和善笑道：“你们继续。”
这一次，不单单是以白纱遮面的女子和身后三人对楚泽刮目相看，就连刚才出刀的黑斗篷也感到有些意外。
这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至多只有第五境的修为，这一点，黑斗篷三人都极为清楚。
就算同一境界的修行者间有强弱之分，但强者就算再强，也只能达到境界之内的顶峰。所以武夫有五境昆仑，更有“昆仑登顶”的说法，而剑修当中也有“万剑归宗”的第五境这样的说法。
可，这仅仅适用于小境界。
凡人第五境和天人境中的一层楼，之间还隔着三障，隔着登堂入室跨门槛这些障碍。这不单单是一个或者两个小境界打的区别，这种大境界的区别，几乎可以说是修行者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江湖上当然不乏跨境杀人的说法，也不缺乏这样的天才。甚至凡人五境当中的剑修，就能越境击杀任何其他大道上的修士。登楼后敢于自称“天人”的武夫，也能够做到同境界无敌，甚至能够在某些方面与剑修分庭抗礼。
但这一切的基础，只局限在一个大境界当中。
凡人五境，或者天人四层楼，甚至于飞升五境。三大境界就好像浅滩，深水与远洋一般的区别，泾渭分明，很少能够出差错。
躲在黑斗篷底下的男人自己没想到，今天在这种地方，居然能够碰到一个“差错”，或者说是“意外”。
黑斗篷抬起头看向楚泽的时候，楚泽甚至看见他皱起眉头，以及那杀气弥漫的双眼。
楚泽已经准备好接下那人劈出的第二刀。
此时，三个黑斗篷当中为首者，却伸出了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拍了拍那人握住刀柄的手。
很快，楚泽就看到了这人摘下隐藏着自己面容的兜帽，露出一张有些苍白，但放在年近而立的男人里也能称之为清秀儒雅的一张脸。
就如同给人第一眼便留下“儒雅”印象的脸庞一样，男人一开口，也显得很是彬彬有礼，“楼上这位兄弟若是不嫌弃，大可以靠在栏杆上看戏。在解决眼前问题之前，我们三人绝不会向兄弟动手，兄弟觉得意下如何？”
楚泽听到男人说的话之后，真的从房门边走到了栏杆边，同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嗯？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先把正事解决了，再看看我值不值当动手。”
没等楼下再传来什么动静，楚泽自己就一拍巴掌，点头道：“那行，我给你个面子，你们先打着吧。”
男人冲着楼上微微一笑，不恼不怒道：“如此甚好。”
下一刻，站在男人身后的剩下两人，也同时摘去自己及头上的兜帽，同时一掀自己的斗篷，露出了腰间叠在一起的两柄佩刀。
重新拿起酒坛子的楚泽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自顾自的嘀咕道：“原来还是双刀流。”
等到身后两人露出腰间双刀后，为首的儒雅男人才重新看向面前打的几位，同时从腰间摘下一柄短刀，伸出手，平放在自己面前。
男人眼中毫无烟火生气，但并非是那种杀人无数后的漠然，更倾向于一种厨子切菜般的平常。
紧接着，男人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
“此刀名叫‘悬梁’，我选它是因为他足够短。因为足够短，所以足够快，用来杀你们，刚刚好。”
听到这种连挑衅都不是，而是直接打脸般的轻蔑语气，就是男人对面的几人是泥塑的菩萨，也难免会生出三分火气，更何况，其中有五境昆仑的武夫，还有一个眼高于顶的剑修。
还没等男人拔出手中“悬梁”，站在女子身后的那位剑修祁剑山，就蓦然抽出腰间长剑。
蓦然也是因为一个“快”字。
不单单是剑快，持剑的人更快。
就在长剑完全脱离剑鞘的那一刹那，便有无数剑气顺着剑鞘缝隙开始疯狂向外四散。
客栈大堂实在算不上大，就算两拨人分立两边，中间也只是隔了四五丈的距离。
四五丈，对于一个五境剑修来说，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绿色的光芒如天边划过的一抹彗星，拖带着淡青色尾焰，裹挟着一抹深蓝光彩，当头而至。
从祁剑山出剑，到此时剑气逼近儒雅男人，白泽刚好拿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这一剑，比刚才那一刀，稍微多了那么一丢丢味道。”
白泽一边说，还一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用大拇指的指甲盖，在小拇指的指甲盖上挑出了大概一指甲盖厚的区域。好在这位剑道几近登顶者脸上兴致缺缺，连当面点评的心思都没有，只是以传音方式对楚泽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这种话要是让楼下的人听见，按照祁剑山的性格，恐怕这一剑的目标很有可能会换成楼上站着的这两个“看客”。
这边白泽的话音刚落，楼下祁剑山的剑却被一柄更快的刀挡在了儒雅男人身前。
是儒雅男子身后另一个始终闭着眼的干瘦汉子。
横切而下的一柄刀，仿佛在天地间割开了一条深渊，恰好把祁剑山的剑和儒雅男子分在了深渊的两边。
如果说之前对楚泽出手那人手中的刀是快，那这一刀，就是有力。
这一刀斩下的时候，没有带上任何一丝丝的刀芒，也没有爆发出任何流光。
这一刀给人的印象，是四个字。
斩钉截铁。
再简单一点，用两字来形容。
是霸道。
这一刀霸道到不讲任何的道理，无论是瀑布大江，还是万马奔腾，甚至于千仞高山，在这一刀前，只能被斩断。
刚才还在优哉游哉看戏的白泽难得的眯起眼睛，看着挡在祁剑山和儒雅男子面前的干瘦汉子。
等到祁剑山重新站稳后，白泽才轻声道：“这瞎子，比刚才对你出刀的家伙厉害。”
楚泽惊讶道：“瞎子？！”
白泽点点头：“确实是个瞎子，估计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才能够连成这样霸道的一刀。既然什么都看不见，那还管面前是什么，出刀便是，横竖就是一刀。这一刀，实际上已经无限接近招式本质，到了那种返璞归真的地步。”
楚泽轻轻拍了一下栏杆，开口问道：“几几开？”
白泽咂咂嘴，慢慢悠灌了一口酒，平静道：“楼底下那几个，除了老道士能和他四六开，其他都不行。你的话，就这一刀，看不出太多东西，我不好说。”
楚泽表情一本正经，语气却是充满玩味道：“照你这么说，这三人里面领头的那位，说不定真有本事在这里弄死我？”
白泽嘿嘿一笑，调侃道：“没准，说不定你小子今天就会交待在这。”
不料楚泽听到这话后，反倒重新恢复之前的平静状态，倚着栏杆，捻起一粒蚕豆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淡然道：“之前好几次，你说我不会死，我差点死了。倒是你每次都说我要死，结果我不仅活下来了，还有不错的收获。”
白泽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边白泽一拍脑门，那边祁剑山确实一拍身前的桌子，再度挥出一剑。
明面上是一剑，实际上……
客栈大梁之上，原本寂静不动的一处阴影忽然猛地弹起，随后以雨水坠落的方式，刺向瞎眼汉子的后颈。
祁剑山脸上满是杀意。
我祁剑山可不止会一手剑术，也不是一名普通剑修。
今日，我祁剑山就要告诉你们，什么叫做千剑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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