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倾覆的竹屋
几许白帆扑过他的脸颊。
他默默行走在这幽怨凄厉的葬礼上，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了又悲伤了的面孔。
他们都变了，再也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样，他们的苦闷，让这个世界变得忧伤起来，在他心里，这些人曾经组成他的世界。
礼堂的最尽头，挂着她缠着花环，黑白色却依旧美丽的相片。
她长发披肩，面露微笑，明眸皓齿。
撩人心神的香气萦绕四周，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可以永久诉说内心苦楚的世界，可是他想通了内心苦楚，却早已找不到可以诉苦的人。
北辰萱，死了。
在那个不知何处的天空海涯之间，时间流水匆匆而去，消失的人，早已没有踪迹。
对于他来说，北辰萱来自星空，光彩夺目，却又遥不可及。
他记得那时哭得昏天黑地，他坐在叔叔豪华的宝马真皮座垫上，用一只眼睛远远地望着大山那头，那一节节车厢连串地爆炸，烈焰火光直冲天际，红光辉晕似炎日一行。
他的妈妈，那个温柔而美丽的女人，与世无争、心地善良的女人，永远地埋葬在了那燎原的大火之中。
和爸爸一样，在他面前与世长辞，却与他一目难见。
那个小姑娘在寒风萧瑟中抱住了他，尽管可能因为悲伤的寒冷忽略掉了她带来的温热，可他最终记下了这件事，记到如今。
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都死了，最终，遗体也无处可寻。
他曾想过亲眼看见她的离开，也难以想象怎样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当她真的走了，而且永远不会回来，他却悲伤不起来，痛苦不起来。
他的大脑一片通明。
穿甲弹贯穿了他的脑袋，留下致命的创伤。
在他倒下了失去知觉之前，他看到了北辰萱的葬礼。
不知是自己的臆象，还是真正发生在大洋彼岸的事。
总之，他也死了，没有什么好留恋好悲伤的，倒在蓑草苍茫、白雪皑皑的荒原之中，静静地闭上双眼，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思考，更不需要紧张，因为死了，所以什么事都没有关系了。
可是，就在他永远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来自九天云霄之上无边无际的金光，似汹涌天滔狂泻而下。
他想起了，
那个至始至终站在他身后默默给他祝福的姑娘。
她真的对他很好，甚至比爸爸妈妈还好。
她很爱他，甚至比爸爸妈妈还爱他。
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吧？
也许，她对他的情意，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永恒的存在。
他也没想过，当他离开这个世界，她又该怎样去面对生活。
“姐姐……姐姐！”
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始终在回荡着，每当她闭上眼，陷入梦乡，感受不到光明的时候，那个声音就出现了。
它无处不在，就好像自己的影子，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它都会跟着。在阳光下，它就躲到地里，没有光了，它就站了起来。
她也记不清它跟了自己多少年了，也许那时候混沌还未开，天日尚不见。
……
“姐姐！”
啊！？
她猛然睁开眼睛，一道白色的精光从她的瞳孔中放出，将整个屋子照得通明。
看了看周围的陈设，几分熟悉又有些陌生。整间屋子，包括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都是由竹子拼接而成的。甚至是房间里的家具，床柜板凳什么的，都是由竹子做的，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竹子大多已经变成了黄泥色。
床边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将自己全身笼罩在内，唯一空洞的面部却什么也不见。
“影谕……”，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她拨了拨背后长长的白发，摇了摇头。
“这里是哪儿，我怎么在这？”
“姐姐……”，那个人的声音嘶哑，根本不像是人类说出来的，不是通过声带发声，而像是骨骼摩擦发声，并且还不是两块骨头之间的摩擦，更像是无数骨头混乱摩擦，发出的声音一重接一重。
“你不记得了吗？这里是八十年前我们住的地方啊。”
八十年前？
对啊，她记得那个时候挺乱的，全世界都在打仗，战争的混乱严重地干扰到她们的生活，为求平静，她们来到了这里，用竹子造了两间小屋。
后来，美国人在日本丢了两颗小炸弹，听说把两座城给炸没了，她们第一次知道人类的武器居然可以有这样大的破坏力，因为好奇，于是就离开这里去了日本。
这一晃眼就八十年了，这两间竹屋却依然没倒。她记得她们刚建成竹屋的时候，影谕很开心，于是就漫山遍野地收集了很多露水，然后把露水撒到屋子上，并对屋子说：“你真漂亮，永远不要破落吧！”
于是，这座屋子便在风风雨雨中屹立在这里八十年。
屋里不着一尘，被褥也是新的，她知道，在她们离开之后，影谕应该来过这里很多次，打扫维修、勤勤恳恳。
“姐姐你喝多了，我把你带过来的，想不到姐姐你也会醉啊。”
“嗯……那你干嘛叫醒我？”，她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站起来。
“因为姐姐如果不想醒来，可能再见到我就是下个世纪了。”
“嘿嘿。”，她尴尬一笑，雪白的皮肤在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
“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
她知道影谕在说什么。
之前林梓萧死的时候，她失落了很久。
这次北辰萱死了，她甚至想把自己灌醉，好让头脑不再清醒，也就不再难过。
她看着床边披着黑色斗篷的无影人，她知道，眼前的人是全世界最了解自己的，无论自己心里想的什么，影谕都知道。
她之前对西方烬说“林梓萧死了”，本来还想说“北辰萱也死了”，可是他傻愣愣的只知道惊讶她为什么会感到伤心。
只有影谕懂自己！
她看到影谕将被黑布遮挡的右手举起来，然后凝聚出了一团黑色的能量，随即，屋顶产生了强大的扭曲力，仿佛来自虚空之中，用来构建房顶、墙壁的竹杆纷纷被折断。
回响不绝的竹子断裂声出现在她的耳中，断掉的竹节从她们的身旁坠落下来，这些竹子已经很枯朽了，所以“藕断丝不连”，掉在地上堆叠在一起。
顷刻之间，竹屋变成一片废墟。
“姐姐，我很喜欢这座竹屋。”
影谕顿了顿，继续说：
“但是，有些东西，包括人，即使你再喜欢，也会有归根落叶的一天。”
她点点头，真好。
……
-美国·苏必利尔湖-
“咔咔咔……”
伴随着游艇熄火的声音，南宫陌和东城珏已经到达了位于洛林学院西北的小岛，凯珊琳家的所在地。
眼前的树林蔽荫后，有一栋豪华的庄园式别墅，远看很是漂亮奢华。
就是那里了吧。
“走吧。”
南宫陌顺着衔接码头直通别墅的小路就往前走。
“小嘟嘟！！”
东城珏在南宫陌身后一声大叫，声音里带着万分惊恐。
南宫陌身形一滞，全身肌肉紧绷，在一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与此同时，禁咒·沐风术启动！
“刷！”
南宫陌化为虚影，在无限短的时间内向后移动了一小步，旁观者根本就感受不到他移动的动作，只发现他莫名其妙地改变了位置。
南宫陌清楚地看到眼前有东西闪过，体积不大但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他也是在高度警惕和近距离下才发现的。
他知道，那一定是一颗子弹，如果他刚才没有反应过来，那么早已经被一枪索命了。观察子弹来向，他已经确定了偷袭者的位置。
他一边伸手拉着东城珏往后退，一边寻找地方隐蔽，虽然确定了敌人的位置，但是他们并没有方法还击。
很好，岸边有一个树，树下还有一个和浓郁的草丛花坛。
“你没事儿吧？”，东城珏对着南宫陌上下打量，一边又关切地问。
“没事。”，南宫陌专心地注意着偷袭者。
“哗哗哗……突突突！”
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不仅如此，他们还听到来自直升机上的三声枪响，似乎是某种冲锋枪。
但目标不是他们，而是之前袭击他们的人。
是谁？
正当他们疑问之际，直升机直接垂直降落下来，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的平地上。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一头卷曲的金发，戴着大大的墨镜，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居然是列伊诺姆。
“好久不见，东城小姐。”
他径直走到东城珏面前并友善地伸出手，脸上带着酷酷的微笑。
“免了！”
东城珏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给任何的面子，她心里北辰萱离去的悲伤还没有消除，对南宫陌的担忧还一直萦绕着，现在任何其他事情都会让她很烦。
“你怎么在这？”，南宫陌疑惑道。
“那个……”，列伊诺姆尴尬地收回手，“我是听到了有关消息，前来帮你的。”
其实他之前是准备来挑战南宫陌来着，离开洛克兰总部之后就上了飞机，可是后来在兰达尔一些部门的亲信告诉他，北辰萱自尽，兰达尔军队正在抓捕南宫陌。
他想啊，虽然他不喜欢南宫陌，但好歹同为eod的人，义气还是必须要有的，该帮忙的时候一定要帮。于是马上叫人驾驶飞机，定位到他的位置就来了。
“什么消息？”，南宫陌问。
列伊诺姆张口欲言，却不想东城珏突然说话：“对了刚才那是什么人？”
她说完之后才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她难以想象如果列伊诺姆说了不该说的话南宫陌会怎样，她知道她这样突然打断列伊诺姆显得太过唐突，一定会引起南宫陌的怀疑，但至少要等到他过了自己的关才能告诉他真相啊。
列伊诺姆：“刚才那个肯定是追捕你们的人，他手里的武器是洛克兰研究的最新型狙击枪——兰达尔s，是在战场上专门用来打装甲车的，刚才如果打到南宫陌，直接就爆了。”
“他是兰达尔的人？”，南宫陌一脸疑惑。
“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正在被兰达尔通缉，上头下达的命令不是抓捕而是击毙，我能找到你兰达尔也能找到，你再不快点跟我走，你就完蛋啦！”
啊？南宫陌更懵了。
怎么会？兰达尔为什么突然要杀他？
东城珏也疑惑不解，按照凯珊琳的说法，兰达尔是要寻找一件东西，那么这样的话，一定不会直接杀掉南宫陌的啊？
“走不掉了！”
空中与湖中，传来密密麻麻的发动机引擎声，5架直升机以及近10艘快艇从四面八方而来。
“去岛上吧，直升机是飞不出去的，兰达尔的对空空中作战能力很强，我估计他们会直接对我们开火，我们先到岛上和他们周旋。”
列伊诺姆带头朝小岛中心处那栋庄园式别墅走去，黑色定制西装在来自大湖寒冷的风里不断舞动。
南宫陌并没有过多怀疑列伊诺姆。
虽然他之前有想过列伊诺姆是被兰达尔派来抓捕自己的，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演戏而已，甚至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一定是真的。
又或者之前进攻他们的并不是兰达尔的人，也许是与列伊诺姆协同一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列伊诺姆接近他。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想不到列伊诺姆的目的。
他们之间是有过恩怨，到那些不过都是小小的过节罢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对“eod”这个名字的信任，会延伸到对列伊诺姆的信任上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到很多人，从凯珊琳和列伊诺姆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
甚至，东城珏的一举一动，仿佛都透露着某些秘密，尽管她极力在掩饰，但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不断地告诉他东城珏的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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