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沙族（二）
沙巴老爹在村子的人缘很好，所有人见到他都热情的打招呼，有人还把手里的食物分给他一些，他都一一收下。村子里的人很纯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他们两个外人也很友善。龙飞发现这些人都和老爹一样，身体非常强壮，心想可能沙族人的生活环境恶劣，必须要有好身体，否则连生存都会是问题。
老爹见他注意到了村民的体魄，笑着给他解释，这个村子都是从前沙王的亲卫队，随着沙王出生入死，后来年纪大了，便拜别老王，带着一家老小，来到这里生活。
雨梦薇惊讶的问道：“为何不留在沙城，昨天您说那里资源丰富，生活条件要比这里好呀。”
沙巴老爹的脸色随即暗淡下来，“沙城确实比这里繁华，但是近年来有一些贵族奢侈浪费，把沙城搞的乌烟瘴气，我们看不惯他们的做法，只好眼不见，心不烦，来到这一片净土，颐养天年。”
龙飞奇道：“资源如此短缺，贵族还那么浪费，沙王就放任不管吗？”
老爹接道：“沙族和雪族不同，沙族的王权利远不及雪王，下面的贵族头领每个人都对王位虎视眈眈，头领们互相牵制，维系着组织的平衡。前些年，有一名叫做沙朗的头领改进了从地下泵水的设备，可以快速的从地下泉里泵出水来，这一下子引发了沙城的轰动，贵族们握有大量剩余资源，生活变得奢靡。尽管有人警告，这么做很可能会断了子孙后代的活路，但这口子一开，哪能轻易关上，沙朗的势力渐渐变强，最后竟然可以和沙王分庭抗礼，沙王为了维护沙族的稳定，对沙朗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就是那个时候离开沙城，来到这里的。”
两人渐渐的也明白了沙王在沙族的艰难处境，雨梦薇更是联想到了雪王的悲惨结局，一时悲上心头，不由得低下了头。沙巴老爹以为她多愁善感，安慰着说：“不用难过，哪个族没有自己的难心事呀，你看他们表面上风风光光，实际内心确实激流涌动，一日不得心安。我看你们俩就挺好，四处游历，把大陆的风光尽收眼底，我老头子要是年轻几岁，说不定跟你们一起走了，哈哈哈哈……”
雨梦薇被他逗的笑了起来，冲淡了一些哀伤。老爹随即又带他们来到村北门，指着西北的方向，“那个方向就是沙城了，原是想叫你们去看看的，但是最近城里有些乱，就不建议去了。”
龙飞问道：“发生什么事件了吗？”
沙巴老爹叹了口气，“不说也罢。”龙飞见每次提到沙城，老爹就变得心事重重，知道他有苦衷，便不再问了。
沙巴老爹望着沙城的方向，摇了摇头，带着两人回到村子。到了村子，老爹便恢复了活力，张罗着村民们准备晚上的聚会，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龙飞和雨梦薇以前也听说过沙族的篝火晚会，非常期待，连忙跟着老爹忙碌起来，刚刚老爹的异常便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晚上，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出来参加了庆祝，大家围坐在火堆旁，每一家都拿出自己拿手的食物和美酒，开始狂欢。
龙飞第一次参加篝火晚会，非常兴奋，跟过来敬酒的每一个村民喝酒。在雪城时，雨梦薇不喜饮酒，只在节日时小酌过几次，他从来不了解自己的酒量有多大，这次终于知道了。从晚会开始他就一直在喝，不知喝了多少杯，但却毫无醉意。
他的表现引起了村民的格外关注，都纷纷过来敬酒。雨梦薇怕他喝醉，一直在拉他的衣袖，龙飞转过来看着雨梦薇，只见她的脸庞被篝火映的红红的，加上又喝了几杯酒，眼神迷离，格外的娇艳。龙飞忍不住赞了一声，“梦薇你真美！”
雨梦薇听到之后大窘，给了龙飞一拳，恙怒转头不理他，龙飞赶紧跑到她前面，赔笑道：“我说的是真的！”雨梦薇看到他真诚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让龙飞如沐春风，端起酒杯强行和雨梦薇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雨梦薇轻声说：“这种感觉真好，希望每天都像这样……”
龙飞冲动的说道，“等我们走遍了这片大陆，就回到这里，再也不管外面的龙争虎斗，厮守终生！”
雨梦薇笑着点点头，端起酒杯，也一口把剩下的酒喝了下去。
龙飞四处环顾，只见克朗尼坐着最远处的角落里，拿着一杯酒，正在默默的喝着。这两天的相处，他已经清楚了克朗尼的性格，虽然不爱言语，但内心却有一把火，只是不愿轻易的展露给外人。不知道他经历过怎样的故事，让他对所有人关闭了心扉。
克朗尼这时碰巧也望向这边，龙飞举起酒杯，遥向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口朝下，示意克朗尼喝光自己的杯中酒。
克朗尼也一饮而尽，做了同样的动作，还朝龙飞微笑了一下。雨梦薇在一旁看到，觉得非常暖心，朝龙飞笑道：“恭喜你，交到了离开雪城后的第一个朋友！”
龙飞接着说：“只是这个朋友不太喜欢说话，哈哈哈。”两个人笑作一团。
这时候突然从村口的方向跑过来一个人，速度飞快，这人径直的跑到沙巴老爹身边，把嘴贴在老爹耳旁，耳语着什么。
龙飞仔细观察那个男人，长相竟和老爹有几分相似，浑身的沙土，满脸风尘，他和老爹说了半天，只见老爹的脸色越来越差，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随即附耳和那个男子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便走到旁边，抓起食物大吃了起来。
龙飞觉得奇怪，只见老爹坐了下去，脸色凝重，过了半晌，猛地挥了挥拳头，然后便恢复原状，又和大家有说有笑了。
晚宴持续了很久，随着大家的酒越喝越多，很多人已经不胜酒力，醉倒在地上，他们的家人扶着他们回去休息，渐渐的人越来越少。龙飞依然没有一丝醉意，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篝火已经逐渐熄灭，龙飞见雨梦薇有了倦意，便提议回去休息。老爹安排了人收拾现场，带着二人回到自己的家。
刚把两个人送到家，老爹便吩咐大妈安排两人就寝，自己则有事要先出去一趟。龙飞虽然觉得奇怪，但却不便多问，更奇怪的是，回到房间，连克朗尼都不在了。
带着满腹的疑问，龙飞睡下了，但始终睡得不踏实。半夜里，好像听到外面有争吵的声音，他爬了起来，听到大厅里有几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却能感受到几个人情绪的激烈。
龙飞披上衣服，悄悄走到门边，把帘子掀开一个小边，看到厅里站着三个人，老爹，克朗尼和晚会时的那个男子。
这时三个人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只听老爹说道：“龙飞兄弟，出来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
龙飞一惊，无奈只能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有些尴尬的说道：“老爹抱歉，我无意偷听你们谈话的。”
老爹勉强笑道：“不用介意，是我们声音太大，吵到你休息了。沙族人耳朵都很灵，你刚刚走过来我就听到了。“他这么说解释了龙飞的疑惑。
这时就听老爹继续说：“老婆子，你们也出来吧。“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妈和雨梦薇也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老爹搬了几把椅子，让大家围坐在一起。大妈则烧了些热水，给几个人沏了茶。
老爹对龙飞和雨梦薇说道：“两位贵客，实在抱歉，我们村子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请你们离开。这不是沙族的待客之道，但为了二位的生命安全，我必须让你们离开。“
两人都觉得很惊讶，竟然发生了生死攸关的事情。雨梦薇说：“老爹，这几日你对我们就好像家人一样，我非常感动。现在你们遇到困难了，我们怎能一走了之。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尽管靠口，请不要客气！“
龙飞也接着说：“对呀，老爹。虽然我们武功低微，但现在多个人多一分力，我愿意留下来随时效命。“
老爹豪迈的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其实我确有事情求你们，但却不是留你们一起战斗。”
“我之前给你讲过，我们是沙王的贴身护卫，来到这里颐养天年，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还有别的任务。”
龙飞喝了一口茶，认真聆听。老爹继续道：“这位克朗尼并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沙族的王子，这位才是我的儿子。”老爹指向旁边的年轻人，那人伸出拳头和龙飞问了一下好。
“沙王让克朗尼出来到我这里历练，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很高兴，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进步神速。前几日他独自出门，不久浑身是伤的跑了回来，身后还有三个黑衣人追，那三个人看我们都是老弱，并没有放在心上，依然集中围攻克朗尼。我们掏出家伙，和那三人打了一阵。这些人都是高手，好在我们人多，最终才将他们制住。”
“这三人勇悍异常，被制住之后马上吞了毒药自杀，没给我们机会审问。我们仔细检查他们随身带的物品，也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克朗尼说他在外面巡视的时候突然出现五个刺客，见到他二话不说，拔刀便砍，他抵挡了一阵，杀了两人，无奈对方人多，只好逃了回来。我叫人去把那两人的尸体抬回来，扒掉他们的衣物，仔细检查，才发现每个人的肩上都纹着一个圆形和三角形交叉的图案，那是沙朗那家伙的家徽！”
“沙朗，就是那个改进取水术的家伙？”龙飞的记忆力依然很强。老爹赞许的朝他笑了笑，“就是那个家伙。”
“我们顿时觉得不妙，王子在我们这里的事很少有人知道，沙朗却能精准的派人来行刺，可见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下一步很可能会对沙王不利。于是我便派儿子乔装去沙城打探，结果发现沙城有了天大的变化。”
龙飞也猜出沙族肯定也发生了一些事情，只听老爹继续说，“沙朗已经发起了兵变，把大王全家都抓了起来，但却没有马上加害。他自己则自称新的沙王，大部分贵族平时便和他交好，这次更是力挺他称王。有少数保王派由于势单力孤，只能敢怒不敢言。他那边忙着称王，可能暂时忘了刺客的事情，等过了几天，派去的人迟迟未归，他便会明白这些人失手了，到时一定会派大军前来剿灭。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所以我劝你们赶紧离开。”
雨梦薇听老爹讲的沙族政变，越想和雪族的越像，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龙飞注意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知她联想到了雪族的遭遇，把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雨梦薇顿时感到了温暖，不再心焦。
龙飞接着说：“那老爹想要我们做什么？”
老爹说道：“我想要你们带克朗尼一起走！”
龙飞和雨梦薇同时被惊到了，“什么？”
老爹解释说：“从现在的形势看，我们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沙朗筹划这次兵变肯定很久了，各种情形都会考虑到，我们人单力孤，想去挑战无异于自寻死路。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要保存实力。”
“你们说在路上遇到强盗，我猜恐怕不止如此吧。昨天我听闻雪城发生也发生了政变，恐怕和你们有关吧？”
龙飞点点头，不再隐瞒。“不好意思了，一开始没和你说实话。”
老爹点点头，“我完全理解，你们也有苦衷。我和你们虽然只认识了两天，但对你们都人品却非常认同，我相信你们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所以我想让克朗尼也一起走，此去不但能增长见识，还会遇到很多人，你也可以召集人马，伺机反抗啊！”最后这句话却是向着克朗尼说的。
克朗尼有些愤怒，“我怎么能让沙巴叔叔替我冒险，我却夹着尾巴逃跑呢！沙族人向来都是站着死的，没有逃兵！”
“混账！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你爸爸和兄弟现在就在沙朗的手里，现在看来凶多吉少，再加上你在这好勇斗狠，丢了性命，你家还剩下谁了？你想让你父亲绝后吗？”老爹也愤怒道。
雨梦薇对着克朗尼说道：“克朗尼兄弟，有时候活着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气。”这话从她的嘴里娓娓道出，竟然有极大的效力，克朗尼当时愣在了那里。
沙拉大妈跟着劝道：“梦薇说的有道理，克朗尼，你现在是你爸爸唯一的血脉了，不管你以后能不能为老王报仇，但毕竟留了性命在，以后总有复仇的机会。”
雨梦薇的脑子竟然浮现出雪南诚的脸，心想：是呀，这一代做不到，还有后代，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克朗尼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龙飞趁机和沙巴老爹说：“要不然我们一起撤退吧。”
老爹摇摇头，“万万不可。我们这么多人，会拖垮逃亡的速度，况且我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把老骨头不想离开这里了。我们也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人，我就要沙朗尝尝沙王亲卫队的铁拳。”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把拳头重重的砸到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整齐雄壮的声音，“铁拳！”“铁拳！”
龙飞吓了一跳，连忙打开大门，发现外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多人。仔细一看，竟然都是村里的村民，刚刚还一起和和气气的喝酒，现在所有人已经换上了劲装，满脸杀气，做好了战斗准备！
沙巴老爹跟着走了出来，“我们这些人会在这边布好埋伏，狠狠地打击沙朗这混蛋的人马，估计能拖他一段时间，到那个时候你们已经走远了。”
雨梦薇问道：“老爹，我们要哪个方向走？”
“树族，我都帮你们想好了。”老爹自信的说。
“树族？怎么可能，我和他们战斗了那么多年，怎么能深入虎穴呢？”克朗尼立刻反驳道。
“这么说你决定要走了？”沙巴老爹笑着对他说。
“我……”克朗尼被老爹问的一时无语。
老爹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的看着这个愣愣的小伙子，“你虽和他们战斗，但他们都没有见过你的脸，现在你换上普通人的服装，谁还能认出你是沙族的战士。我们虽然经常在边境和树族有冲突，但平民之间的交流还是很常见的。你们只需放低身份，不要惹事，混在树族的社会，追兵根本找不到你们。待得风声过了，你再和雨梦薇他们继续向南，到时候便天高任你们飞了。”
克朗尼只好点点头，这时候沙拉大妈拿出两个包裹，交给他一个，“我给你做了件新衣服，还有一些钱财用品，出门在外，一定好好照顾自己。”说着眼框已经湿润，大妈赶紧转过身，把另外一个包裹交给龙飞，“你和梦薇也有份，你们出去要多多保重。”
雨梦薇过去拉着大妈的手，“谢谢大妈。”大妈用力握了握雨梦薇的手，转身进屋，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身劲装，英姿飒爽。
龙飞看傻了眼，没想到平时笑呵呵的大妈竟然也是一名战士，看来沙族真的是全民皆兵，完全是一个战斗民族。
老爹斩钉截铁的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赶快走吧，早走一分，生存的希望就会多一分。”
龙飞点点头，伸出拳头和老爹对碰。“老爹保重，期待下次和你见面，我们再好好喝一顿！”
老爹笑着答应，克朗尼这时走到老爹身边，也伸出拳头，老爹哈哈大笑，和他碰了一下。“小子，我不求你夺回王位，只要你平平安安。和这小两口探索世界去吧，这边的勾心斗角在广阔的大地面前简直渺小的像一粒沙子！”雨梦薇发现他说的话和雪王竟然如出一辙，眼眶不禁红了。
走过老爹身旁时，克朗尼已经满脸泪水，他没有回头，举起右手，高呼一声“铁拳！”
村民们也全部举起右手，回应道：“铁拳！”
克朗尼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龙飞和雨梦薇，三个人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走了一日，克朗尼依旧一言不发，心事重重。龙飞和他说话也是简单回答了事，三个人尴尬的走了一段路。
到了晚上，他们打开沙拉大妈给他们带了的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简易的帐篷。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就各自睡下了。龙飞只小睡了一会，就突然醒来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漏掉了，却又摸不到头绪。于是他走出帐篷，外面银色的月光洒在地上，晚上生起的火堆已经快灭了，只剩下点点的火星。
龙飞望向克朗尼的帐篷，突然想起哪里不对了，克朗尼整日不言不语，若有所思，定是还想着沙巴村的事情，现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莫非……
他急忙跑到克朗尼的帐篷，打开帘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克朗尼不见了！
他急忙来到雨梦薇帐篷前，刚要说话，却见道帘子一动，雨梦薇已经从帐篷里出来。
“我总觉得不对劲，怕克朗尼去做傻事……”
“他已经去做了。”龙飞指着空空如也的帐篷，“我们快收拾一下，说不定还能追上他。”
两人迅速的把东西收拾好，连夜原路返回，追赶克朗尼。但他们毕竟是外乡人，对沙族的地理不熟悉，纵使龙飞记忆力过人，也拖慢了他们的速度，到了沙巴村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龙飞，他们都……”雨梦薇捂着嘴，被前面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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