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沙漫（5）
虽然还有数道扶摇而上的黑色烟柱，但瀚门关已经恢复了秩序，瀚州军不愧为昔日强军。西城的城墙足以让四匹马同时经过，亦腾被带到了西北侧的角楼上，广阔的戈壁在这里一览无遗。
驻扎于关外的护卫营已被瀚州军三面包围，但长夏的鹰旗并没有倒下。亦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全力应付眼前的局面。
中年武士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站在楼梯口处。从一开始，亦腾就知道他口中的“首领”不是瀚门关守备，因为能请得起白虎卫的必然不是一般人。亦腾索性仔细观察起他的佩刀来，刀鞘细长，上面包裹有带黄铜镶边花纹的黑鲨鱼皮。单这一把刀的价值，就超过了一营人装备的总和。
伴随着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上来。她的眼睛大而妩媚，黑色的卷发从头侧垂到饱满的胸前，浑身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一见亦腾，她就道：“世子殿下，我是月闻的彤阳！”
亦腾点点头，道：“长夏与月闻曾是共同压制朵盈的盟友，彤阳公主不必客气。”
彤阳道：“白璧城的崛起虽然极大损害了月闻的利益，但我和怡麟的私交却不曾改变过。昨日我突然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以至于无法及时通知怡麟。术力师的破坏力确实惊人，小半个东城都陷入火海，城门也被摧毁。幸好瀚州军处置得当，否则商旅们的损失还会加大。瀚州军府本欲上奏承天，把责任推给白璧城和长夏，我花了大价钱让这份奏折晚半天发出。”
亦腾道：“如果能把长夏从奏折里去除，保下这三百人，你需要我做什么？”
彤阳道：“我并非是要挟世子，而是展示我的诚意。我要世子做的事情对长夏也没有坏处，那就是找到怡麟，让她放弃嫁给熙国太子。”
“我不能这么做，这等于让我背叛公主。”
“就在几天前，月闻已经在渊国的调解下与朵盈结成联军，不日将攻打白璧城，兴兵的理由是阻止白璧城并入熙国。渊国大军已经集结在长夏边境，漠东一旦大乱，我们都将被渊国铁骑踏平。”
“引狼入室的利害关系我当然明白，所以公主一再强调不是政治婚姻，个人行为并不代表白璧城。”
彤阳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与她争论过，但事与愿违，我们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熙国渴望得到瀚海走廊，就如同渊国染指雪国故土一样，他们都势在必得。只要婚事一成，熙国第一件事便是吞并白璧城，而那时漠东就成为两大国的战场。我们先消除他们开战的借口，然后将月闻、朵盈和长夏联合起来捍卫漠东。漠东绝对不能落入熙国或者渊国手中，否则成王败寇，我们都会沦为奴隶。”
亦腾看着远处的黄沙，眼前浮现出公主的微笑，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在瀚门关西城门外，亦腾见到了右统尉韩刚。韩刚长的不高，但身材很结实，见到亦腾，他单膝下跪：“世子殿下，国主希望您能早日回京。如今雪族公开内讧，漠东局势不稳，殿下万万不可再牵扯其中！”
亦腾道：“韩刚，我已修书一封，你回去交给父王。书信中我已经说得明白，父王不会责怪于你，相反还会提拔你。但有件事我要安排你去做。”
韩刚道：“这三年来世子殿下对某不薄，某一定会知恩图报！”
“回去后，护卫营番号可以撤，但队伍不能散。硕南会带着他们进行一项秘密行动，你要暗地里给予支援。”
“明白！韩刚必不辜负世子殿下的信任！”
稍晚些时分，亦腾来到了东城的一处宅院前。他下马后，门口的侍卫接过他的马缰，就要引着他入内。
“我才不要闷在屋里练琴呢！”一个少女从大门里冲了出来，翻身就上了亦腾的马。那个侍卫不敢与她拉扯，只得放开了缰绳，任由她绝尘而去。
“夏丹！你给我回来！”彤阳气冲冲的跟了出来，冲着少女离去的方向发狠道。
“让世子殿下见笑了，这是我的小妹，我已经派人追去了。”来到屋中，彤阳道，“她将作为月闻派遣的使者，参加于承天举行的雪之华祭。”
少女的年纪也就十二三岁，脸上稚气未脱，性格还有些顽皮。
“月闻因为私下与南越进行贸易往来得罪了熙国，夏丹公主此行恐怕会多受刁难。”
“熙国自诩文明大国，即便再有怨气，面对一个小女孩，总归不会太过分。况且她自小便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琴，也能迎合熙国王室的爱好。”
亦腾愣了一下，自己是独子，只有一个共同长大的侍女与妹妹的角色类似。
“夏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于心何忍？自雨影城被大火焚毁后，月闻便失去了在漠东商道上的筹码，如今已是苟延残喘，全赖与白璧城分润利益。这孩子若能留在承天，总好过在这大漠受苦，不是吗？”
亦腾默然无语，半响道：“我明日便会出发，我已经写信劝谏父王，务必出兵援救白璧城。如果我去了承天，一定尽力对夏丹公主加以照拂。”
彤阳终于忍不住，无声的留下了两行泪来。
翌日，天空刚刚破晓，瀚门关的晨风还残留着凌冽的寒意。
“让我跟你去吧，世子殿下，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女人的脾气。”牟化皱着眉头道。
亦腾摇摇头，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蓝薇是朵盈人，难免与我们有些隔阂，你只负责她的安全就可，其他的随她去吧。现在使梦下落不明，你也要在瀚门关继续寻找。放心吧，以后有你施展的机会！”
他又对硕南道：“硕南，你把遇难兄弟的骨灰带回长夏后，就按照计划行事。我允许你见机行事，不必事事禀报。”
说罢，亦腾翻身上马，向东驰去。行了几里，他勒马回望，只见瀚门关已成地平线上的黑点。
许多年后，每当百里亦腾回想起那茫茫戈壁无边无际、漫漫黄沙席卷天地的景象，他都会记起那时的感觉：自己不过是其中一粒黄沙罢了。
https://www.biqugebar.net/34_34136/1212373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