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语花裳（5）
或许是夜深了，碧落湖面上的风也有了些凉意，常公婷紧了紧罩衣的领口。
“让世子见笑了，我们东原女子不比你们长夏女子，身体单薄，不耐风寒。”
亦腾道：“东原女子知书达礼、落落大方，性格更是温柔似水、善解人意。”
身后的花裳“嗤”的一声笑了，亦腾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眉宇传情如心语，眼波流转似人言。
常公婷也笑道：“原来世子如此青睐东原女子，世子马上就要去承天，可不要流连忘返，不肯回长夏了。”
亦腾正色道：“一旦与常相会面结束，无论是否会达成协议，我都会立刻返回长夏。”
“想必世子已经得知，白璧城将面临两面夹击，怡麟的心血有毁于一旦的风险。”
亦腾道：“我想知道熙国的态度。”
在他们四周，有数只船在一定距离外保持警戒。即便如此，常公婷依然谨慎，只是用点头确认熙国会出兵漠东。
亦腾道：“渊国现在是祈天皇后主政，以她一贯的强硬姿态，必然会采取同样的行动。如果熙国能支持长夏，长夏完全可以稳定漠东。”
“这也是我赶来与你见面的原因。武侯刚刚派兵平定了南方的吴国，家父在朝堂上一直压制的尚武派有所抬头，此时一旦与渊国在漠东发生冲突，两国保持了二十年的和平很有可能不复存在。”
“我听闻武侯宁方古道已经隐退多年，为何突然出山对吴国动兵。”
“一方面吴国边将擅杀我国使臣，给了尚武派口实。另一方面圣上年事已高，有意效仿先帝退位修行。虽然早立东宫，但四皇子玄炙突然崛起，获得过半朝臣的支持。玄炙英武过人，久在军中，伐吴时便担任副统将，武侯未尝没有为他造势的打算。”
亦腾突然想到，公主一心要从雪国复国的裹挟中脱身，可知又要进入熙国储争的漩涡？
“贵国不一向以嫡长子继承大统，怎么又出现这样的变数。”
“本来传位大典年内便该举行，可圣上犹豫不决，给了武侯和四皇子一派希望。奈何太子玄龄风流倜傥，精通书画音律，但终究是对江山社稷无益。家父也甚为忧虑，只盼早日以怡麟的才能主政东宫，驱逐太子身边的乐妓倡优。”
常公婷话音一转，道：“圣上对怡麟的印象极好，关于漠东局势的国策，一定会问计于她。正因为如此，有人一定会阻碍这场婚事。从个人情感而言，我希望怡麟能够如愿以偿。世子殿下，你是她身边最为信任的人，我们都要保护好她，成全她和太子的婚事。世子要明白，如果是武侯出兵，便不再需要你们长夏。只有家父领导的崇文派才会避免与渊国发生直接冲突，从而选择支持长夏稳定漠东。”
亦腾愕然，之前彤阳以三百长夏勇士的性命要挟他，他碍于形势不得不接受。而常公婷虽没有威胁他，但他仍心里隐隐不通快。究竟该听从于谁，一时也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一艘快船靠过来，船上人急道：“常公婷！岸边有变，快速离此地！”
常公婷裹紧了罩衣，道：“墨先生，出什么事了？”
一个中年人道：“城内突生异象，寒风飘雪，恐怕是术力所为……”
常公婷脸色微变，道：“宁方那孩子……”
她转过身来，道：“世子殿下，请你先去墨先生的船上，花裳你来我的船上，我们全速向岸边进发！”
越靠近岸边越觉得寒冷，已经隐隐看到漫天飘扬的白雪，亦腾自瀚门关的火雨之后，再次见识到术力的威力。突然，前面领头的船传来一声巨响，有人喊道：“见鬼，湖面怎么结冰了！”
常公婷道：“全员下船，向着风雪最强处，前进！”
不等船靠近冰面，墨先生一个纵身跃了出去，亦腾也跟着他跳下船来。他们二人当先走着，常公婷冒着风雪走在他们的后面。走不多时，就听到前面有人声传来，还隐隐有火光闪现。
众人连忙拔出兵器，墨先生扭头道：“这火光不是术力！”
已经能看到前方的情形，只见一个人躺在冰面上生死未卜，另一个人护在她身前，不停的发出一道道符咒。
墨先生前行数步，手一扬，数道符咒带着黑色的痕迹，冲破风雪的阻碍，向斜前方射去。肆虐的风雪有了片刻停滞，众人趁机向那两人靠近。
“使梦！”亦腾突然认出来那个人来，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白衣的使梦发丝凌乱，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她无助的扔下手中的符纸，哭道：“云墨师叔！快救救他吧！他死了！”
墨先生向她按了按手掌，凝重的看着风雪深处，只见一个周身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俏目含怒，满面戾气，右手提着一把冰枪，枪尖闪耀着水晶般的光芒，随时都可能向众人杀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常公婷一下子冲到了她的面前，喊道：“宁方雪！你忘了答应我的事了吗？！”
那女子愣住了，神色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片刻，她轻轻的笑道：“好吧，这笔账我会记在她的头上。”然后她便转身离去，隐没在漫漫的风雪之中……
天空已露出了鱼白肚，花裳漫步在与行香街隔湖相对的双燕街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尚未融化的冰雪。突然，她闪进了一条胡同，摸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
点燃明亮的红烛，花裳眼带柔情，脸颊略带红晕，从桌上的包裹里摸出一个小锦盒来。她轻哼着歌，坐到梳妆台前，拈出那朵从亦腾那里得到的珠花来。
门一下子开了，花裳却不慌张。
侍卫都站在门口，常公婷迈步走进来，见状皱起了眉头：“花裳，你有心攀龙附凤我不拦你，但你若胆敢破坏我国在漠东的布置，就算你是祈天后的心腹，我也一定饶你不得！”
花裳笑道：“他日花烛时，还要感谢姐姐的撮合呢！”她又低头看向手中，只见金饰闪闪发亮，光艳夺目，仿佛有道不尽的花语在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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