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伊人无泪（2）

午夜时分，亦腾带着满身酒气返回了露清园。一进园门，等候多时的墨先生皱着眉头责备了他一番，亦腾唯唯诺诺的认了错。

        但在他推门回屋的时候，露清园的管事梓妍在后面叫住了他：“百里公子，可否进屋讲话？”

        亦腾摇摇晃晃的摆手：“我喝醉了，不太方便，就在这说吧。”

        梓妍道：“如果你不是往身上泼了酒，那么我几乎就信了你说去仙歌桥作乐的解释。”

        亦腾直起了脊背，让梓妍进了屋，关上门道：“有事请讲。”

        “大小姐明日返回承天，晚上你做好准备，我会派人送你去相府。”

        “多谢大管事，我会做好准备。”

        临出门时，梓妍转过身来，道：“百里公子，对于承天大街小巷上的反常现象，亲军都尉府都会进行记录，这也是我们没有限制你行动的原因。虽然在承天极少有人认识你，但请不要再轻举妄动，你们长夏在承天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有关注。”

        亦腾无言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他刚才已经摆脱了跟踪，显然常公婷在仙歌桥也布下了眼线。丽莎已经不安全了，这次事毕，一定要带着她离开。

        当东原第一缕晨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承水上时，墨先生带着亦腾一行人已经转到了大重街上。若星依旧昏迷不醒，使梦面色憔悴，执意跟在马车旁边。

        “使梦师侄，昨夜你一夜未眠，这里离元龙寺还有段路程，你还是上去歇会吧。”墨先生换上了黑色的道袍，好一派仙风道骨。

        使梦摇头，道：“我怕我若是一直守着他，等会便无法离开他了。我相信云折师叔，一定可以把他治好，到那时我们再见面也不迟。”

        亦腾道：“使梦，你放宽心。若星会是阻止术力灭世的英雄，他一定不会轻易倒下的。”

        使梦勉强笑了下，便不再言语。亦腾只得对墨先生道：“墨先生，请问你们衍道共分为几门？”

        墨先生道：“衍道创立时有七门，经过数百年演变，逐渐只剩下了三个分支。分别是我和使梦所在的天暮门，云折统领的时生门，还有崇尚武道、注重实战的白月门。”

        亦腾道：“天暮和时生两门我到听使梦讲过，但这个白月门我却不曾听闻。”

        “白月门是守卫衍谷的武士，不过在二十年前他们大多离开了衍道，白月门也逐渐人才凋零。不过，在民间他们有另一个名字，可能更为响亮一些，那就是虎卫。”

        亦腾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把这种价格昂贵的私人护卫与衍道联系到一起。

        “那他们当时为什么要离开衍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其中有些事我不便讲。”墨先生道，“不过我有一个好朋友，名字叫浒文几，有机会我倒是可以和你讲讲他的传奇故事。”

        亦腾“哈哈”笑了起来，弄得墨先生困惑的看着他。

        青灰色的高大围墙开始出现在道路的北侧，与此同时，巍峨耸立的元龙宝塔也出现在眼前，元龙寺到了。

        早有迎客僧将众人带入寺中，使梦因为是女眷，被留在了外院的客房里，亦腾帮着两个信众把若星从车上抬了下来。就算没有碰到若星，亦腾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阵阵寒意。

        墨先生昨天已经来过一次，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寺后的一处别院门口，两个信众把担架交给了墨先生和亦腾，与迎客僧一起离开。

        片刻，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女打开了门。少女豆蔻年华，模样还有些稚嫩，气质却与众不同，有种超越年龄的从容淡然。

        少女对着他们微微颔首，亦腾一时呆住了，墨先生道：“亦腾，先把若星抬进去再说。”

        进的门去，有一个道人正在清扫院落，只见他将满地的枯叶扫净，然后放下扫帚，走到了院中心的那棵树下。他用手轻轻的摇了摇树干，树枝晃了几晃，又遗落下几片枯叶来。

        道人满意的点点头，直起了有些佝偻的背，刚伸了半个懒腰。墨先生开口道：“云折，别做戏了，一会我都给你扫起来！”

        云折的动作一下子被打断了，他转过身来，气冲冲的道：“云墨，你昨天走的时候就扫了我的落叶，害得我难受半宿。”

        少女“噗”的笑了出来，道：“云墨师叔，云折师叔许久没有这种心境了，你就别使坏了！”

        墨先生道：“天女的吩咐，老夫不敢不从。云折，快点来救人！”

        说着，他便和亦腾一起把若星送进了屋子。

        暮鼓时分，残阳西入，寺里回荡着“咚咚咚”的击鼓声，墙外传来阵阵细微紧密的脚步声，那是僧人们走在就膳的路上。

        整整一天，亦腾都没有离开这个院子，看着墨先生他们从屋里进进出出。他时而静坐，时而漫步，耳朵听着梵音经诵，眼睛盯着寥寥片叶。自他十四岁从雪华返回之后，这几年，他从来没能得哪怕半日清闲。

        回过神来，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要面见熙国丞相，进行一场决定长夏命运的谈话。

        这时，墨先生从屋里走了出来，道：“亦腾，若星的命算是保住了，你有事就走吧，不用牵挂这里了。”

        亦腾大喜，他道：“多谢墨先生，替我多谢云折道长，亦腾这就去了。”

        “没有想到，希慕容竟然在长夏有个儿子。”身后的门缓缓地开了，云折略带疲倦的声音道。

        “希家知道此事吗？”墨先生没有收回目送亦腾离去的目光。

        “虽然希家上下对慕容三缄其口，甚至从来不承认有过这样一个女儿，但常公婷也会知会他们一声。”

        “常中正为了进位文侯，不仅在漠东问题上要全功，更坚持不出一兵一卒。在拉拢白璧城的计划受挫后，一定会充分利用长夏急于结盟的心态。现在亦腾又加上了这重身份，无疑是最合适的一把刀。在沾上血雨腥风之后，这把刀会变成什么样子……”墨先生深深的叹了口气。

        云折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看向屋内，道：“他也是一把刀，只要我们引导得当，或许就是斩断术力与龙渊无尽轮回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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