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自由抑或责任
雀斑公子哥坐上一辆华丽的马车，穿着异域的车夫牵马出了皇宫，停在北门边用于迎接外使的馆驿。
劲仆婢女连忙上前相迎，雀斑公子哥阴着脸，进了馆驿，径直走向二楼，一脚踢开东面厢房。
雀斑公子哥撤下一身装扮，将如瀑的黑丝披散开来，去掉满脸的雀斑，姿容月貌宛如出水芙蓉含苞待放，婢女们低着头进来换水侍候沐浴，这个二八年华的女人卸去了那裹胸布条，整个身材顿时变得凹凸有致。
这女人躺进浴盆内，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肌肤，一边回想起在水安歌那里吃瘪的事情，进入皇宫时一心一意想去给那个最讨厌的皇子好看，却没想到反惹了一身骚。
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委屈，心底羞怒涌上心头，哇一下就哭出声，嚎啕大哭，中气十足，侍候的婢女面对这个主子，都如履薄冰，听到哭声顿时手足无措，惶恐跪地求饶，心里忐忑不安，连劝慰都不敢。
渐渐小声了下去，女子抹着眼泪，挥手让婢女们退下，自言自语道：“水安歌，爹爹选择了你，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对我的所作所为。”
洗完澡，在婢女侍候下穿上女儿家的衣裙，化了粉妆，女子变得十分艳丽动人。
失了一把珍贵折扇，女子强忍住心疼，将八尺巨汉叫了进来，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废物，区区一个老头你都解决不了，王府白养了你这么大的块头，将宝刀交给阿七，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本宫视线内，否则本宫定不轻饶于你。”
八尺巨汉战战兢兢跪地称是，恋恋不舍交出古朴宝刀，退出房间去，自然有王府的管家处理后事。
身边婢女心底极为惶恐不安，在公主手底下做事，要是出了一点儿错误，重则丢去半条命，轻则卖去牙行，那八尺巨汉面临的后果，不用他们想，王府管家一定会将他卖去斗兽场。
有死无生那种。
这艳丽女子狠狠骂了一句草包，便起身出了厢房，轻手轻脚来到另一处房间，问过门口侍卫，便深吸一口气，双手贴于小腹，踏着伦不类的小碎步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房间里饮茶，见到这女子，淡淡一扫，用长辈的口气教训道：“绮朵，你今天去找那个水安歌了？”
黛绮朵夹着尾巴，温顺地说道：“回禀王叔，我只是去看看风罗国皇帝为我安排的郎君有几斤几两，谁知道那水安歌狂傲放纵，光天化日调戏我，幸好我揭开了他虚伪的面具，不然我宁死也不会嫁到风罗国来。”
威严的中年男子瞪着虎目道：“颠倒黑白，明明是你私闯居所，毁去了菜园，打伤了婢女，还驱使刀奴去抢人家宝刀，简直目无王法，要是那个铁血屠夫怪罪起来，就连我都不能保你周全！”
黛绮朵嘟起嘴巴，倔强地说道：“王叔，我本没有坏意，只是那婢女将我们看作私闯的盗贼，我一时气不过才毁了她的菜园子，那一巴掌就当代替水安歌教训下人喽。我心目中的郎君一定得是武艺高强的年轻俊彦，我让刀奴试探他的深浅，有什么错？”
中年男子拍案而起，指着黛绮朵训斥道：“我们从大宛千里迢迢而来，不是来招惹祸端的，想想你的国家还在遭受马贼侵扰之苦，这些事情跟大局想比，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次两国和亲已经是板上锭钉的事，就算你再做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
黛绮朵心思复杂，放低声音道：“王叔，我知道自己来风罗国的使命，你放心我不会忘记，就算那个水安歌再如何讨厌，我也会跟他和亲，牺牲我一人，拯救国家，公主不就是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吗？”
中年男子声音软了下来，轻拍黛绮朵柔声道：“绮朵，我们大宛戴氏皇族不会丢下自己的族人，尽管你嫁了出去，依然是我们戴氏的宗亲族人，你为了宗族做出的牺牲，无数子民都会感恩戴德的。”
黛绮朵沉默不语，摩挲着手里的宝刀若有所思。
大宛神祇预言里说：漠土之上，塞外之滨，唯有刀与马长伴。
所以大宛国的女子成婚的对象，无论你是王侯贵族，还是平民走卒，都得会一身高强的武艺，与娴熟的弓马技术，这是在沙漠求活的根本。
甚至为了踏入这一领域的强者，女子连彩礼都可以不要，他们对强者的崇拜，是自从有了沙漠开始就融入了骨子里。
中年男子看着黛绮朵微微一叹，计划道：“明日早朝我就会向铁血屠夫提亲，两国唇齿之邻，联姻无论从军戎还是从国力来说，对两国都是极有好处的事情。响马贼在大宛已经泛滥成灾，只有铁血屠夫派出雪风军，才能剿除这股匪患，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水安歌会愿意吗？”黛绮朵疑问道：“毕竟我刚与他发生了冲突，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呢？”
中年男子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为何自作主张去找他？沙漠的皇子们都是火爆脾气，他不把你抓起来做婢，还能识得大体放你回来，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事情。”
黛绮朵撇了撇嘴，想起水安歌威逼她做暖房丫鬟，如雪的肌肤缓缓升起了红晕。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成全你们两人好事的法子。”中年男子胸有成竹地说道。
“王叔，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黛绮朵拉着中年男子的手好奇问道。
中年男子回瞪一眼，拒绝道：“为避免节外生枝，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一到我自会安排你照我的法子做，现在老老实实呆在馆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去捣乱。”
中年男子大袖一甩，离开了房间。
黛绮朵委屈地撅起嘴巴，嘴里嘀咕道：“我想出去，还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说完，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
皇宫别院。
水安歌找风之化要了一瓶活血化瘀的丹药，走到站在菜园子边凌乱发呆的元春身边，将一颗豆粒大小的丹药强塞进她的嘴里，为她拭去泪水。
用双手捏了一下元春的两颊，作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元春埋怨地打掉水安歌不安分的手，脸上哭笑不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水安歌微笑道：“我再赔给你一个一模一样的菜园子。”
元春蹲在地上，轻柔地扶起一颗颗菜苗子，仍然是哭腔道：“殿下说笑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哪里需要赔我什么，能为我们这些下人出头，我就十分高兴了，不敢奢求别的。”
水安歌蹲下去也帮着忙，重新弄扶起了架子插入泥土里，怪笑一声道：“元春姐姐这话好生怪异，什么叫你的就是我的，在我看来，你的就是你的，不是其他人的，你可以为自己而活。”
元春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水安歌，似乎觉得这句话不该从一个皇子身份的人口里说出来。
水安歌面带微笑，淡定说道：“我还有一个法子，把我的变成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元春姐姐觉得如何，这样以后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元春笑道：“噢，什么法子？”
“当然是过门喽！”
元春羞红了脸，满是泥土的手捂住脸，浑像个小花猫。
水安歌捧腹大笑。
“好啊，刚刚调戏完异国公主，你就又来打趣我了，你这个登徒子，你看我以后理不理你，哼！”元春侧过脸去道。
水安歌拿出手帕递给元春，说了一句：“男人不坏，女人不坏，二哥教我的，哈哈哈……”
元春低下身继续打理菜园子，索性沉默以对，只是通红的脸颊暴露她的娇羞情态。
水安歌突然转过身去，即便捂住嘴巴，五指间还是渗出血丝，他似乎不想让元春为他担心，离开菜园子，随着风之化去了水阁疗伤。
与巨汉几个回合的打斗让水安歌内伤不轻，在水阁顶层阁楼里吞了几颗芬芳扑鼻的豆粒丹药，风之化便教了他一套独特的运气法门，用以调理气机。
外伤倒是不重，那巨汉天生神力，大开大合让水安歌不敢硬接，虽然避过去许多重击，但还是不小心中了招儿，水安歌将体内气血按照风之化的指点运转了好几个小昆仑，五脏内府大有好转。
风之化在旁边泡了一杯茶，茶叶是上好的精叶，但再也没有紫云茶，水安歌端起茶杯鲸吞牛饮，赞叹道：“风爷爷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娴熟了，好茶！”
鄙视了一眼水安歌，风之化自顾自端起茶杯微抿，教训道：“再好的茶到了你的嘴里都是水，能不好喝吗？”
水安歌嘿嘿一笑，默不作声。
风之化轻声问道：“那异国公主大有来头？殿下可不像是会轻易饶恕欺辱自己婢女的人。”
“一个联姻的公主罢了，为大局着想，先让她蹦跶几天。”水安歌一脸轻松道。
“联姻的对象是谁？”
“我！”
风之化恍然大悟，又抿了一口茶道：“你倒是个不错的主子，未来的王妃你都敢欺负，你不怕以后她又是第二个长公主？”
水安歌摇头道：“我的婢女，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她有什么权力欺负？打她巴掌，就等于打我的巴掌，这一巴掌我早晚要还回去的。”
“恐怕引起两国争端。”
“无事，打她屁股，反正是我未来的王妃，先从太子府规矩教起。”
风之化愕然，端茶杯的手停在空中，好奇道：“那异国公主这般刁蛮任性，殿下难道不会拒婚？”
水安歌靠着墙壁，修长手指摸着锋利匕首，岔开话题，语气平淡说道：“风罗国与大宛国唇齿相依，自从皇爷爷登上宝位，这些年两国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是一损俱损，要是大宛国出了岔子，早晚要蔓延到风罗国来。
西域响马盗贼，自从神圣联军东征之后，这三十年间势力越来越猖獗，大部人马在大宛国形成割据之势，那大宛老皇帝年轻时还算是个明主，这些年越来越昏庸无道，以致将帅离德，强悍的浮屠军七零八散，想要组织一只铁军剿除匪患，只有借兵这一条路。
剿灭马贼是西域八十一国共同写进契约的条目，要是那老皇帝再昏庸一些，发一个西域勤王令，顷刻之间百万大军就能为他剿除匪患，只是料想他不会昏庸到那种地步。”
风之化不奇怪水安歌知道各国局势，作为嫡长孙他需要时刻保持警惕，虽然不在朝堂，也得知晓各国朝堂重要的事情，培养自己的敏锐感，为以后踏入朝堂打下基础，这是皇帝陛下严令的结果。
水安歌平静道：“风罗国这支大船想要行使地更远，就需要外援，否则就凭三大帝国任何一个，都能让风罗国八百年的国祚顷刻覆灭，那个位子想要坐的安稳，就要留更多后手以备万一，皇爷爷不会拒绝大宛国联姻的请求。你看吧，不出一日，这消息就得传遍天下。”
风之化脸色柔和起来，轻轻道：“作出牺牲是你身为皇子的责任，皇室宗亲享尽荣华富贵，却也有难言之隐，你能有如此大觉悟，刀术已经算是小道而儿，毕竟刀客为自由而死，你却为国家而活，称得上大丈夫！”
水安歌靠着墙壁，并没有说出最后的想法，只是望着匕首，自嘲道：“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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