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梧桐灯
这是间看起来很空旷的大厅，一张张桌椅有序的排列着，桌上还用了红色的餐布，更显细心。
因为，今天晚上，是个喜庆的日子。
洛清源来的时机，还算早了一些。
他晚上没有什么事，在跟胖警部请假后，回到家便换了一套黑色的晚礼服，就来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从来都是最后一刻才到的。
而白鸟任三郎之所以也会来这么早，是因为从小家教森严的缘故，早来是对主人家的礼貌。
跟洛清源一样，一副白色西装打扮的他，也不喜欢四处走动，乱拉关系。
这不是他的性格！
因而，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反倒有闲情逸致，缩在角落，欣赏舒缓的音乐。
穿着黑白相间工作装的人，认真的服务着每个到来的宾客，当面碰到还会低下头、微微弯下腰，以示尊敬。
大厅的门口铺了一张红色的毛毯，穿过人群中央，尽头里是搭建起来的，如阶梯般高的舞台。
此时，上面有七八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她们的肩膀上都靠着一把小提琴。
仔细听，大厅的琴音，原来都是她们所演奏。
渐渐的，大厅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很碰巧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洛清源的座位被安排在很靠近正中心的位置。
不难想，这就是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宣誓相守一生的地方。
不免的，就有了静默般的惆怅。
当桌上的人全都安然坐下，黑羽清源才反应过来，有些人好像很熟悉，曾经在报纸上见过的样子，但他却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轻轻点点头，就代表打了招呼。
在以往总是笑眯眯的他，这个时候，脸上也学着那个咖啡厅的女子，带有生人勿近般的冷漠。
别人都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或吹捧，或调侃，大笑声不绝于耳。
而一种叫做孤单的感觉，落在黑羽清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抬头向窗外望去，有棵三层楼高的梧桐，上面挂满了霓虹彩灯。
在这个季节，显得枝繁叶茂。
在这个黑夜里，灯光照亮了它的每一枝杈，五光十色，浸入心田。
但是，却孤零零的！
洛清源也是孤零零的，跟窗外的梧桐一样，静看人生百态。
本想掉头离去的，尽管这里表面上喜庆，但却与他没有丝毫关联。
可一闭上眼睛，那烫金的喜帖上面，有个落款人的名字，却是那么的熟悉与刺眼。
很难想象，当时光将画面转变成灰色记忆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当初的洒脱，不过是逃避而已。
他似乎明白了，错过了的，好像真的回不到从前……
若是当初他能够主动一些，不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的，说不定也就不会有这目光暗淡的一天。
也说不定，那当一个甩手掌柜的空想，也已经实现。
会有个如山间清泉般，暖人肺腑的女子，在快斗跟青子成年之前，帮他将b.m.c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
……
突然之间，大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靠边的窗帘被拉上，人群也瞬间安静。
只能通过外面闪烁的斑斓，确定梧桐所在的方向。
它就好像是一位见证人，见证了一段美好的结束，也见证了一对新人的开始。
洛清源的眼神满是复杂，因为那个如诗如画般的女子，此时正被人牵着秀手，提着长长的白色拖地裙，缓缓而来。
牵她的那个人，留有齐耳的短发，裸露着香肩，脸上全是兴奋的神色。
因为今天是姐姐订婚的日子，作为伴娘的园子，对这热闹的气氛，自然很是开心。
开心的是，这个外秀内婉的姐姐，迎来了女人这一生最难忘的一天。
不过，她没有察觉到的是，跟她站在一起的丽人，尽管嘴角带笑，眉眼中却充满苦涩。
今天晚上的铃木绫子特别漂亮，白色婚纱，搭配精致奢华的配饰，不失含蓄之美。
两者相得益彰，灵动而不失端庄，性感而不失气度，女神范十足。
她那一头乌黑到腰际的长发，如雪般的肌肤熠熠生辉，面容恬静，带着一种超然于世的美，震撼所有来客的心灵。
她跟大部分世人眼中的女神一样，睫毛很长，柳黛弯弯，眼珠很大，可惜此刻却是习惯性的半闭合着，像是在缅怀。
兴许是大厅的光线太暗了，使其看不清周遭人的模样，她那张精美的侧脸只是从这个方向一扫而过，就散了开来。
望着眼前那身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天际的女子，洛清源不免万分感叹。
过了今晚，她也就换了姓氏，成了别人的女人。
回想相遇在枫叶凋零的秋天，那个傍晚，有残阳的黄昏，如昨日重现，令他记忆犹新。
第二次见面，是在山中，那个下雨的夜晚，在他离开后，这个柔雅的女人，软倒在地，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么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结束了吗？
洛清源也有想过，帮她逃婚，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别人的人生，他又有何资格，出面干预呢？
说到底，他们的关系只是见过两面的老同学而已，仅此而已。
或许，还有一点，那扯不清道不明的好感，正缓缓飘散……
正如铃木绫子所说的那样，逃，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还不是一样的要嫁人？
她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注定了不平凡。
也注定了，她将成为某些东西附带的牺牲品。
这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子，恬静淡然，跟从前的记忆慢慢吻合，让人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她在这般年纪就将嫁做他人妇！
此刻的黑羽清源，脑子空荡荡的，很乱。
他曾经也有想过，那次短暂的邂逅，再相遇时，记忆就会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打个结，添上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可事实却告诉他，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永远不再。
洛清源可以潇潇洒洒，过的自由自在，但铃木绫子不行，她是铃木财团的长女，若不继承家业，就只有嫁出去。
一旦她选择继承家业，妹妹园子就会被订亲，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因为，家族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
家族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就是有人要用自己的幸福买单。
为了让还不懂事的妹妹园子，能无忧无虑的活着，她只能选择答应这门亲事，将自己远嫁。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铃木财团也需要发展，要发展自然就会有阻碍。
而她就是两家人商量后，用来妥协的筹码之一，很心酸，也很无奈。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尽管主持人在上面说着一大串新婚的祝福，每一段语句落下，就会响起一大片起哄的声音，有些吵杂。
可铃木绫子还是看到了，那个她专门留给某人的空位，此时有个人影，一言不发。
“我今天很漂亮哦，化妆都化了一下午呢。”
“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我比三年前好看多了？”
轻言轻语，又好像是在自问自答，斑驳了思绪，又乱了心神。
能在这一天，见到那个时候，走了三年又再现的身影，她也就满足了。
铃木绫子的脸上依然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在旁人看来，是那样的美，端庄、优雅、落落大方，不愧为大家闺秀的典范。
也只有身处于黑暗中的某人，才会明白，那不过是一种凄美，是鲜花凋谢前的回光返照。
她这朵自喻为山茶花那般美丽的女子，终究也逃不过被折断的命运。
突然，铃木绫子那双深情的眼眸，转向那道静坐的身影。
就好像是在做临行前的告别，告诉这个在三年前，就闯入她心房的男人:“我该走了，去做别人的新娘了。”
因为上面的主持环节已经到了末尾，新郎也被叫了上去，只剩她一个人。
坐在席位上的黑羽清源愣了愣，看见这娇艳的面容，竟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突然，铃木绫子笑了，捂嘴轻笑，是那样的娇艳，那样的美丽。
就如那年、那个黄昏一般，可惜容颜还在，芳华已老，心却快死了。
这个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像是要为她欢送，并亲口道一句:“祝你幸福！”
正如黑羽清源当年抽身离开时，那般果决，现如今也该轮到她自己了。
“再见，清源……”
擦了擦眼角的痕迹，不想让别人看到。
因为今天她是新娘子啊，是不能哭的。
最后再望这个男人一眼，然后脚步轻移，向高台走去。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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