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爱情
十分钟后，楚爸的书房里传来楚妈的怒吼。
“什么，我不同意”
“楚晶啊楚晶我以为你这回回来成熟些了，却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着调，什么桃源县，你想都不要想”
这动静惊动了旁边的楚二哥，楚二哥敲门问：“爸，妈，怎么了”
楚妈一脸怒气的打开门将楚二哥拉了进去：“楚炜你进来劝劝你妹妹，她失心疯了，放着好好的b市不待要跑到那个什么千里之外的桃源县去”
“她一个女孩子了去了又能做些什么，还有人家都说她命好躲过了上山下乡，结果她倒好，自己主动要往那乡下跑”
“还有你爸，不但不劝她还问她什么你想好了吗，你准备怎么做，这是什么意思，长她的威风吗”
“我看这父女两都是得了失心疯”
楚二哥被母亲劈头盖脸的一段话说蒙了半晌，过了几分钟终于捋清楚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情也严肃起来，看着妹妹：“晶晶你要去桃源县，你是认真的”
楚矜看着这个记忆里素来对楚晶很是疼爱的二哥点点头：“我想好了”
事实上这件事她已经想了许久了。
她曾以为照顾好秀秀改变她的命运便是她突然来到这个年代的目的，可按照她此时的身份家世，这个目的仿佛太过简单，出生这个国家上层的楚晶想要改写秀秀的人生简直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然后呢，她还该做些什么。
楚矜陷入了迷茫。
富贵吗，她前世已经依靠自己的努力实现了财务自由，这辈子倘若再要追求财富只会更简单不会更困难。
可即便再度拥有了财富。
又如何呢？
上辈子的自己又真的快乐吗？
楚矜不知道，也想不出来答案。
直到那天柳柳和姨婆的一番话刺破了她心中一直伪装着的平静。
她有了答案。
何其有幸，她能回到母亲年少时。
她为了秀秀已经间接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外婆李春英，外公张建国，舅舅张山。
既然如何，何不再努力一点。
她不一定能做到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以前她总觉得桃源县的人又穷又卑劣，沉迷于眼前的欢愉而不去思考日后也不顾及后代。
可哪来那么多天生坏种，不过穷山恶水造成了这一切。
既然无力改变，不如沦陷于眼前的快乐。
曾经，面对桃源县，面对那个生养她的地方，楚矜选择了逃离。
可这次，她想做个不一样的选择。
她想改变它。
不同于楚妈的激动，楚爸和楚二哥听见楚矜想去桃源县时神色平静许多。
楚爸当了一辈子的军人，觉悟远高于常人，当年上山下乡时，他也是大院里首批将子女（楚大哥）送到最边远的山区去建设祖国的人，因此他听见女儿想去某个偏远山区工作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反对，而是观察女儿的态度及她的打算。
而对于楚二哥来说，虽然他也不愿意妹妹去山区吃苦，可同样高兴一向骄纵的妹妹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因此他的想法是要回去弄清楚桃源县的情况才看支不支持妹妹去哪里。
继而到最后，全家唯一一个坚决反对到底的反倒成了楚母。
她对丈夫和儿子暧昧的态度十分生气甚至抱怨道：“早知道你要去哪什么山区，还不如让你和徐源去东北，好歹东北比那个什么桃源县好”
她此时是真的后悔了，因为不舍得女儿离开身边故而拆散了她和徐源，但现在她真的觉得与其让女儿去建设什么贫困山区，还不如让她去东北好的呢。
楚家兄妹当做没听到的。
楚爸则很生气的敲了敲桌子：“人家徐源是工程师，去东北是去搞建设，你女儿呢，她去东北是去添乱”
楚妈不服气的反驳道：“那她去什么桃源县就不是添乱了吗”
楚爸眼神复杂的看着楚矜：“所以，晶晶你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好”楚矜干脆应下。
关于桃源县的未来，楚矜早已在路上设想了一路，索性她是来自后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前世她也看到过一些地区脱贫致富的案例。
此时倒不是无话可说。
听了她的话，楚爸点点头，而楚二哥若有所思。
唯独楚妈生气的哼了一声，看着父女三人，不屑的离开了。
楚矜在楚爸书房聊到很晚才离开。
回去时，秀秀已经睡着了。
楚矜轻手轻脚进屋，却还是吵醒了秀秀。
秀秀揉揉眼睛说：“矜姐，你回来了啊”
“嗯，秀秀把你吵醒了吧，对不起”
“没有”秀秀摆手。
等楚矜洗漱完上床准备睡觉后却发现秀秀还是没睡。
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在黑夜里似乎会发光，楚矜正想关灯却被吓了一跳。
“秀秀，你怎么不睡，睡不着吗”
秀秀眼睛眨了眨，看着楚矜，脸上带着些不符年纪的哀愁：“我有点想柳柳小姨和妈妈了”
听到她这么说，楚矜笑了：“没事，我们很快就能回去看他们了”
秀秀眼睛一亮：“真的吗”
楚矜亲了亲她的额头：“真的，快睡吧”
“小孩子睡晚了长不高”
“嗯”
楚矜关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就在彻底沉睡时她仿佛听到了秀秀说：“矜姐，我觉得你好像仙女一样”
她随口答道：“嗯，我是来拯救你的仙女，快……睡吧”
她说完便睡了过去。
秀秀却把她说的话全部都记在了心上。
矜姐姐真的好像是来拯救她的仙女，因为她的到来。
秀秀觉得生活完全不一样了。
第二天，楚二哥搞到桃源县的情况后严肃的拿着资料上门和楚矜谈了谈。
让她慎重考虑。
但在她坚决的态度中被彻底击败，转而帮她思考其桃源县的未来。
楚二哥不是学经济的，但工作多年，在单位上也是个小领导，算是个实干型人才，因此和楚矜讨论了几种方案，部分想法竟然和楚矜不谋而合。
两人越谈越合拍。
楚二哥也第一次感觉到之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调皮捣蛋的妹妹是真的长大了。
他很欣慰，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
而楚爸就直接多了。
他直接帮楚矜解决了最关键的工作岗位问题。
他老人家身居高位，朋友一大把，c市几个领导都和他是旧识。
为自己女儿安排一个c市下辖贫困山区桃源县政府的工作，简直再简单不过。
甚至他的老朋友还感叹。
‘楚哥的觉悟还是这么高，以前将大儿子送到边疆下乡，现在将小女儿送到山区搞建设，乃是真真正正的一心为国为民啊’
楚爸笑着谦虚：“那里那里”
楚矜没想到她爸直接帮他把工作解决了，原来她的想法是自己去桃源县想办法谋个岗位呢。
这年头没有公务员考试，但自己是少有的大学生，且是b市重点大学。
想来找个工作应该不难。
没想到楚爸直接一步到位帮她解决了，倒是省却了自己的麻烦。
她为此在家多呆了一段时间。
半个月后，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去自己的新工作岗位了。
这次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旅游，这年头物资又紧缺，并不是后世出门只需要带钱的年代。
自然要收拾的东西不少。
楚矜光衣服被子都收拾了好几包寄走。
楚妈依旧不满她要去那个穷乡僻壤，对楚矜没个好脸色。
但楚矜早已学会了楚晶撒娇卖痴那一套。
“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妈我都要走了，你还不疼疼我”
“我过年就回来看你们捏”
楚妈渐渐态度也就软和下来。
只是看着女儿把衣物全部收好寄走，还是忍不住掉了泪。
然后对楚矜说：“有电话找你”
楚矜猜不到谁会给她打电话。
直到电话那头一道清风和煦的男声传来：“晶晶”
是徐源，楚晶大学时的男友，她曾抛下一切想要去追逐的男人。
楚矜曾经刻意将其忽略，可现在随着这道声音传来，他和楚晶曾经的过往也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浮现。
徐源是个清俊温柔的男人，他不是通过高中考上大学的，他是知识青年下乡上的大学。
比楚晶要大上四岁。
他的年纪和经历赋予了他足够的温柔与成熟。
他很能包容楚晶的骄纵，也越发让楚晶沦陷于他的宽容。
楚晶原本是想和他毕业就结婚的，直到毕业时的工作分配。
徐源因为读的是工科被分到了东北某区域去勘测石油，楚晶读的是经济科目留在b市进了某部属单位。
一个山南一个海北，千里之隔。
这年头的异地恋不像后世，交通和通讯都很方便，这年头的异地恋是真的隔着千山万水，除了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的信件，因为徐源常年在外，两人连通电话的机会都少。
而且随着工作落定下来的还有两人的未来，那个年代，许多人的工作一干便是一辈子，自然也不存在后世那么多的频繁调动。
在这种情况下，楚妈几乎从楚晶一毕业就开始反对两人的感情。
这和徐源本人无关，即便上大学时，楚家人见过徐源觉得他是个踏实成熟的好青年。
可他们不能看着楚晶执着于一段前途渺茫的感情。
因此楚家人几乎全家上场劝分两人。
这大大激起了楚晶的逆反心理，才有了文章开头那一幕楚晶的离家出走。
听见徐源的声音，楚矜有些沉默。
她其实有些理解楚晶不顾一切的出走了，可她不是楚晶，无法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一切去压根没有合适工作的东北油田上生存，依附着徐源。
楚晶和徐源从楚矜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开始，结局便已注定。
有缘无分。
楚矜清了清嗓子：“徐源”
徐源愣了楞：“你以前都叫源哥的”
楚矜没说话。
徐源回过神继续道：“你回家了吗，我听阿姨说你要去c市下面一个县工作”
“嗯”
徐源沉默片刻才继续问道：“这是你想做的吗”
楚矜答道：“是的，这是我想做的”
“那恭喜你，找到了你想做的事情”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以前楚晶总能和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现在楚矜有着楚晶的记忆，却终究不是她。
她没法像楚晶一样面对徐源。
徐源感受到她的变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有人催着要打电话他才说出在心底盘旋许久的话。
“你说要来找我，我很高兴，等了你很久”楚晶父母反对，楚晶决定离家出走来找自己的事情徐源是知道的，他也劝过楚晶，可楚晶那时一意孤行压根不听劝。
理智上，徐源知道这样对楚晶不好，他所处的油田压根没有楚晶一展所长的地方，楚晶背弃一切来找他，对她不好。
可情感上，徐源在听说这个消息后无疑是有那么一丝窃喜的，窃喜有那么一个女孩不顾一切的爱着自己，窃喜着她的爱人愿意为他们的感情做出牺牲。
直到，他等了很久，很久。
楚晶也没来。
音信全无。
他从楚家那里得知楚晶并没失联只是出去转转后才放下心来，可放心过后却忍不住有些难过。
冥冥中，他察觉到了。
他似乎失去了某些东西。
再之后就是楚妈主动联系自己说了楚晶要去山区搞建设的事。
他知道楚妈是想让自己劝劝楚晶，甚至暗示自己只要劝动楚晶，两人的未来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可就在刚刚他接通电话后，他知道了楚晶的态度。
楚晶不会改变的。
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她想去做的事情。
就像自己当初义无反馈的来到这座平原上空旷荒芜的油田一样。
一样坚决，一样不会改变。
徐源明知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需要理智一点，可最后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他说不清楚是祈求还是别的。
但他听到他的姑娘说：“徐源，对不起，我不能来找你了”
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姑娘。
耳边是其他人的催促，徐源的语速却依旧不紧不慢他说：“晶晶，你要好好的”
楚矜也说：“嗯，你也要好好的，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就结婚吧”
这一次，徐源再也没法说出些什么。
沉默挂断电话。
而秀秀也惊讶的看着楚晶：“矜姐，你怎么哭了”
原来无知无觉间，楚矜的眼角已经滴下一滴泪水。
楚矜知道。
这滴泪不属于自己，而属于那个叫楚晶的姑娘。
她祭奠着她的爱情。
她抱起秀秀，擦掉眼泪说：“没事，我们继续收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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