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困兽
我背着妹妹，在无人的雪山中游荡，避开噬人的野兽，逃离追击的人们，忍受寒冷与饥饿，花费三天时间，终于来到目标小镇，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尽管此刻已经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胸中依旧抱着对未来的向往。
走在小镇的石路上，大街小巷都是生意人家，店铺东西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让没从村子走出来过的我大感惊奇，只是后背上妹妹的重量时刻提醒着我不能懈怠。
我开始边找活干，只是各位老板见着我身后的妹妹，就连连摆手，无奈之下我决定先讨饭，但这里乞丐实在太多了，不谙规则的我讨了一天的饭，也不过讨到一个馒头而已，夜晚，我找到一座破烂的小神庙住下，它再破烂，也能为我们兄妹俩挡住冷风。
看看手里的馒头，再看看怀里的日月妾，我吞了一口唾沫，将馒头塞进了她的嘴里。
“妾妾，将这馒头吃了罢。”
“......”
“怎么了，嫌它硬吗？”
“我吃了这馒头，哥哥你吃什么？”
“我不饿，哥哥很强壮的。”
“......”
见妹妹难得一脸倔强，我叹了口气，无奈咬了一小口，故意用含糊不清的语音说：“你看，哥哥吃了，轮到妾妾了。”
日月妾这才愿意开口吃馒头，我将馒头撕成碎片，这样她就不会意识到她吃的分量有多大。
夜渐寒，风从庙里破洞钻进来，发出奇怪的呼啸声，就像鬼怪的叫声，我感觉到妹妹抓着我胸襟的手又紧了紧。
“不怕不怕，有哥哥在。”
“......”
看来这几天风餐露宿已经快到妹妹的极限了，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人陪我一路奔波，实在是难为她了，仔细看看，她的呼吸有点急促，脸颊有不正常的红晕，额头微温，怕是快要发烧，我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明天再努力了。
轻拍她的后背，我哼起她在地狱中曾经唱过的歌谣，这是她最喜欢的睡前曲。
从前古道旁 白骨尸茫茫
上盘摆祭羊 神仙莫道忙
地上心愿亮 唯有星星详
战神长戟强 凡间如愿尝
她的呼吸渐渐安稳，突然说出一句梦呓：“天上......真的有战神吗......”
我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她的鼻翼，道：“不管天上有没有战神，在人间，我就是你的战神。”
日月妾可爱地吸了吸鼻子，沉沉睡去，在这场寒冷中，我也饱含困意，几乎是一闭上眼睛，我就睡着了，但是我抱着日月妾，绝不会让别人从我怀中夺走。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周围一阵吵闹惊醒，敢睁开眼睛，就见着一根木棍朝我头上打来，根本来不及闪避，但这一下没有击晕我，想要站起来反击，可是被怀中的日月妾延缓了起身的速度。
“喲，这小崽子还挺耐揍，老二，你再给他一下。”
随着粗狂的大汉声音，又有一根棍子落在我头上，温热的血液流下来，我意识模糊，只是在最后看见庙里有其他乞丐貌似也被打晕了，正被这些大汉往袋子里塞。
是人贩子吗？
这是我最后的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第一时间就是感觉到头痛，但我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安静地躺着，利用除视觉之外的五觉去感受周围的环境。
血液的腥味，坚硬的地面，微弱的欢呼声，以及脚上冰冷的触感，瞬间我已经明白了这里是哪里，认命的坐起来，睁开双眼，这是一间单独的小牢房，而我脚上，是绑着铁球的铁锁。
“哥哥？你在吗？”
我身体一震，看向身后，妹妹躺在地上，盲目地在空中挥手，我赶紧将她抱在怀里，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的哥哥，他们没有打我，只是将你和我一起塞在一起，然后给卖了，叫做斗兽场，是什么呀，哥哥你知道吗？”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让妹妹放心。
“哥哥？”
“是养小兔子的地方，我们要抓满一百只小兔子才能出去哦。”
“抓小兔子，那妾妾可以帮忙吗？”
“妾妾呀，只要待在哥哥的身后就可以了，抓到小兔子之后，哥哥会拿来送给妾妾吃的。”
“妾妾才不吃小兔子呢，它们那么可爱！”
日月妾不满的皱了皱鼻子，我呵呵一笑，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我和日月妾都止住了笑。
“哟，还挺悠闲的嘛，不过也是，小孩子嘛，好好享受你们最后剩下一个时辰的生命吧。”
我看见有三个馒头被丢进来，想来这是我们最后一餐，仔细思考了一下，我有些抱歉地对日月妾说：“妹妹，哥哥要吃饭了，下次才有你的。”
妹妹乖巧地点点头：“没事哥哥，妾妾不饿，你吃多点妾妾会很高兴的。”
我吃掉了三个馒头之后在一旁闭目养神，没有和日月妾说话，她不哭不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牢门被打开，进来三个大汉，我冰冷的眼神扫了一下他们，自觉抱起日月妾离开牢房，一出去就看见一个木制的特小牢房，就我这种小孩子也只能刚好挤进去，而当我要进去的时候，那三个大汉发话了。
“等等，你进去，你抱的那个不能进去，她要在外面给老虎吃。”
“但是她不能走路。”
“那就放在你的‘木箱’上。”
我感觉到日月妾的小身体明显一抖，我看向大汉手中的棍子，狠狠咬牙，不顾日月妾的哭喊，将她放下，周遭大汉哈哈大笑：“小子还挺懂事，可惜命不好。”
脚上的铁球被解开了，我进了‘木箱’，日月妾被叠在‘木箱’上面，我们透过缝隙将手指勾在一起，被抬着穿过阴森的地牢，来到了充满阳光的地面，只是那阳光我没有感觉到温度。
“各位观众老爷，那么照惯例，在勇士斗猛兽的时刻来临前，我们需要一点小小的调味剂，那就是用鲜血点缀勇士的舞台！现在我们的‘小点心’已经来了，是时候了，让野兽的怒吼响彻整座斗兽场吧！”
“上，咬死他们！”
“快点下一场吧，无聊！”
我和日月妾被放置到斗兽场的正中央，四面八方的笼子开门声与野兽的吼声交织在一起，伴着台上观众疯狂地叫喊，我感受到这个世界对我们满满的恶意，落在了最黑暗的角落，没有人拯救，没有人在乎生命的哀伤。
“妾妾，你怕吗？”
日月妾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两排牙齿上下打颤，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扯出一个笑脸：“有哥哥......和我在......一起，我就什么也......不怕！”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已经围过来的猛兽们，当这些猛兽吃掉日月妾的时候，下一个就是我了吧，木制的牢笼可没有办法挡住这些饥饿野兽的爪牙。
但是......既然挡不住猛兽，那么同样也挡不住我！
手指抵住缝隙，我用尽全力一扯，那‘木箱’便如纸般被我撕开。将妹妹重新拥入怀里，面对众多猛兽，我慢慢退到墙壁那里。
台上对于我破开‘木箱’事情表示很不满，纷纷骂‘木箱’质量不行，现在还没有人会相信接下来的一幕。
我将妹妹放靠在墙上，这样身后就没有了敌人，当我重新面对那些猛兽的时候，一股暴戾的情绪从我心底里升腾而起，暴怒让我的脸扭曲无比。
“谁允许你们这些畜生对我伸出獠牙！”
一只狮子猛地对我吼叫，万兽之王根本容不得挑衅，而我不甘示弱，双手落在地面，如兽般行走，也是一声吼叫。两道巨大吼声在斗兽场中响起，场面震撼得让让台上观众都静下来，仔细听听，我的吼声隐隐间竟然要比狮子还要大点。
“有够劲啊！笼长哪里找来的‘小点心’，这么厉害，今天这票价，值了！”
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观众，我的战斗已经开始，狮子扑过来的时候我不退反进，一个膝顶穿过双爪将它撞回去，还没落地左右就有两个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我伸手抓住他们下排牙齿的将他们轮飞起来，等放手时候双手已经血肉模糊，没有时间在意这些，又是一拳砸飞一只狼。
随着时间的推移，台上的观众越来越不敢置信，那个小男孩在六只猛兽的围攻之后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还护着一个小女孩？要知道，接下来的那六个壮汉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真的假的？六只都打死四只了，这是天生神力？”
“这可是练武的好苗子，放在斗兽场里太可惜了！”
“老板这奴隶多少钱？我买了！”
“哎你看他快不行了。”
我重重喘着粗气，分不清脸上那是兽血还是我的血，身体已经快要不能战斗了，双手发麻，双腿颤抖，然而还有两只猛兽还围着我转，一只豹子，一只狼。
狼被我打了几次头却依旧活着，豹子太敏捷了抓不住，如果再这样僵持，我可能就要失血过多死掉了，下一次攻击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狼狡诈，迟迟不上，豹耐不住肚子饥饿，冲将过来，我脚下一个踉跄，顺势躲开了它这一扑，这时候，日月妾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说了一句：“哥哥。”
我原本无神的眼睛猛地睁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豹尾，将豹子拉回来重重摔在地上，它发出痛叫。
“谁允许你伤害妾妾！”
我发疯一般挥出无数拳头，等我停下来时，豹子脸已经成了肉酱模样，抬头看向最后一只猛兽，也就是那只狼。感受到腹部的伤口流血过多，我的体温渐渐减低了，这是最后一只，你死我活的最后一场战斗。
那只狼沉默着看完我发疯的全过程，此刻见我看它，竟后退了一步，低下头表示臣服，叼起一块其他猛兽的肉就回到自己的牢笼里面了，至此，这场“困兽之斗”是我赢了。
全场响起掌声、欢呼声，无数钱财被人扔下来，甚至还有金元宝，斗兽场里下了一场金雨，我不理那些，只是回到日月妾的身边，将她抱紧。
“哥哥乖，不怕不怕，妾妾会保护你的。”
稚嫩的童语，就像我曾经安慰她的一样，她也努力学着来安慰我，这份柔情，让我一瞬间泪流满面。
好怕就这样见不到你了，那样下辈子我该去哪里找你？
此时此刻，在斗兽场台上最尊贵的丝纱方房中，一位身着便衣的人在看完这场“困兽之斗”后抚掌而哈哈大笑，身上肌肉如蛟龙盘绕，刚正的眉目却带着一份儒雅，而他的身边，全是身着军装之人，看起来身份非同一般。
“吕姬，你怎么看？”
身旁一名美艳女子身着白衣，恭敬上前一步回话：“回大人，此童天生神力，定是上天欲壮我十堰王朝，故有此兆。”
“说了多少遍了，朝廷那一套就不要再搬下来，这里都是武人，你说的他们听不懂。”
顿时哄堂大笑，吕姬红了红脸，咳嗽一声：“俞公是想招这小孩进军？”
“恩，此子天赋异凛，怪力无双，若能让他进我军中，多加培养，不用几年，定能成我军中一位将军，若是他再有天赋点，脑子能装东西，将来接替我大元帅的位置也不一定。”
吕姬大惊，惶恐道：“您对他期望竟如此之高？”
“他能豁出性命去保护亲人，自然能豁出性命去保护他的国家，不贪生的人很少，因为没有与求生相对抗的强大内心。”
“可是太危险了，您没看见那个小孩看除女童外别人的眼神吗？那简直就是野兽的样子！”
俞千磐没有回答，只是手指轻敲座椅把手，良久，起身出帐，身后各位将军一声不吭就跟上，一片片红色披风飘扬，好不威武。
我与日月妾依偎在角落里，感受生命渐渐地流失，拔出一颗野兽的獠牙，对准了日月妾脖子上血脉跳动的位置，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会对一个又瞎又瘸的人好，如果要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受苦，不如现在让我亲手了结了她吧。
十几道沉闷的声响落下来，那些人个个体型巨大，遮蔽住了大片阳光，朝我走来。怎么，还要打吗？那些人看起来非常强壮，还带有武器，我现在都濒死了，根本没得打，算了他们爱咋滴咋地滴。
“你叫什么名字？”
我瞄了一眼带头的人，不屑回话。
他身边的人生气了，骂道：“好你个臭奴隶，竟敢对......”
俞千磐抬手止住身边人接下来的话，拿出一个瓶子，对着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你回答我的问题，我把这上好的止血膏给你，怎么样？”
我心跳漏一拍，上好的止血膏？看那人将瓶子毫无防备的放在手心，我突然伸手夺走。
俞公并不在意我这无礼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看我撕开自己衣物，熟练包扎伤口，突然开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拿人手软，不好再无视他，我不情不愿地回答：“猎人。”
“很厉害，这个年纪就能去山里打猎了，别人都还在家里做活而已。”
“......”
“你的名字叫什么？”
“君影。”
“那这位小弟弟叫什么？”
“她是我妹妹！叫日月妾。”
“抱歉，是我看得不准，话说你们姓氏不同？”
“同父同母！”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与你何干！”
吕姬扶额，这两人完全聊不到一块去。
俞千磐对于我也有点束手无策，无奈跳过家常，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君影，你愿不愿意加入军队？”
“不愿意？”
俞千磐奇怪地问：“为什么不愿意？”
我则懒懒回答：“加入军队作甚。”
“保卫黎明百姓你不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黎明百姓？”
我冷笑，一指被斗兽场高墙挡住的太阳，道：“黎明？”
又一指那些刚才要我去死的疯狂赌徒，道：“百姓？”
俞千磐不说话，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这片地区不归他管，虽然他权利大得惊人，但那只在战场上。
“那你要如何？”
“杀了斗兽场的真正掌权人，释放所有奴隶，然后毁了这地方。”
“这样你就愿意解开心结，加入军队？”
“对。”
我眼里带着嘲弄，与那名征战沙场的人平等对视，我不信他会为了我这种小角色而做这种对于上位者毫无益处的事情。
“成交。”
那个男人笑了起来，就因为我脸上的愕然，他似乎很享受我对他的出乎意料，有点小家子气。
看着他身后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的人，我脸上有点挂不住，别过脸道：“随便你，我要睡了。”亲了一下日月妾的额头，靠在墙上，疲惫的神经终于撑不住了。
我没有睡，我晕了过去。
https://www.biqugebar.net/42_42953/1429409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