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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妄言朝政


大梁城中,一片凝重。

        城外秦军压境,昔日繁华热闹的大梁,现在连集市都闭了,街上也少有行人。原本该有的叫卖声、笑语声、哭闹声、钟鸣鼎食之声,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步卒沉重的脚步声,甲兵的碰撞声,以及城头时常响起的示警的号角声。

        不过对于城中百姓而言,十年来大梁已经数次被围,早已紧张到麻木,甚至偶尔会闪过“破了城也算是熬到头”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而对于百官,破了城只要不死,无非逃亡他国,一样是座上宾。所以围城之中,最紧张的地方,其实是王宫。因为只有王,退无可退。

        此时的魏王宫中,魏王按剑而立。太子魏圉(音雨)带着一帮王室公子坐在一侧,相国孟尝君、亚卿芒卯则带着一帮文臣武将坐在另一侧。

        这时在位的魏王,正是魏昭王魏遫(音赤)。只是“昭”是死了才得的谥号,本名又无人敢称,所以便是此时独一无二的魏王。此前颜恩所言的伊阙之战,以及被白起攻占五十余座城池的大小战斗,都是在这位魏王在位时发生。虽然魏不敌秦,从当今魏王的爷爷魏惠王时便已如此;但身为曾经顶级强国的一国之君,面对曾经弱小而如今咄咄逼人的邻居,魏昭王心中无疑还是极为憋屈。

        “所以,便只能割地求和了?”魏王大声质问道。

        王室诸公子和众臣皆俯首不语,仿佛魏王这话是对着空气问的。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魏王忽然泄了气,拄着剑缓缓坐在王座上:“好。那就议议派谁去吧!”

        亚卿芒卯偷眼环视四周,见无人出头,起身拱手道:“臣愿冒死前往!”

        身旁已经年纪老迈的孟尝君,也挺身道:“亚卿芒卯曾数次出使秦国,拜见穰侯。这次去秦营和谈,正是合适。”

        魏王摆手道:“亚卿身兼军国重任,万一和谈不成,还要靠亚卿统军守卫大梁,不可轻易涉险。”

        孟尝君、芒卯都略觉失望,但又不好再辩,无奈坐下。

        魏王转身看向王室公子一侧,问道:“太子有什么人选吗?”

        太子魏圉尚在束发之年,见识有限。听到父王发问,心中略感紧张,正要回话,衣袖被人偷偷扯了两下。他明白这是身后公子魏齐的暗示,遂起身道:“儿臣举荐公子魏齐门下的须贾。”

        “哦?”魏王略觉意外,“须贾……是何许人?”

        魏圉身后,公子魏齐挺身答道:“回父王。须贾现为儿臣门下贵客。其人博学多识,能言善辩,又对大魏忠心耿耿,正可出使!”

        魏王又沉吟片刻,问道:“太子,你见过此人吗?”

        魏圉忙道:“回父王。儿臣见过此人,的确有使臣之才,正如魏齐所说。”

        魏王点头道:“嗯,那就传须贾来觐见吧!”

        王宫巷道中,少年拎着准备进献的兔子徒步疾走,颜恩在后面追着一路小跑:“少公子慢些!听说大王正在商议战事,不可贸然打扰啊!”

        两人转弯到了一处便门,执戟守卫把手中长戟拦起:“王宫禁地,不可擅入!”

        颜恩将眼一横:“瞎了眼了!不认识我,还不认识无忌公子吗?”

        “哟哟哟,是颜大总管啊!”门角凉亭里悠悠走来一名宦者,转头对守卫道,“你们瞎了眼吗,连太子宫中的总管大人都不认识?还不起开!”

        执戟守卫忙撤开一边:“诺!”

        颜恩见此人识相,问道:“太子还在里面议事吗?”

        颜恩身为太子宫中总管,深得太子宠信。日后太子即位,他便必然是整个王宫中的总管。所以宫中众人见了颜恩,明面上不敢逾了规矩,背后都偷偷巴结逢迎。见颜恩发问,这个守门的宦者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太子正陪着大王在里面议事呢。还有公子魏齐,还有魏齐门下的一个门客,叫做什么……须贾?”宦者边答话,边偷眼看着颜恩脸色,渐渐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在议割地谈和的事。太子跟魏齐举荐了须贾,大王准备派须贾做使臣去秦营。”

        “谈和便谈和,何必一定要割地?”旁边的少年闻言怒道。

        “哟!这不是无忌公子嘛!”守门宦者笑道。其实平常无忌不受魏王待见,下面众人自然瞧在眼里,便也不太看重这位王室公子。不过此刻颜恩跟无忌在一起,便不得不认真恭敬答话了。

        “少公子还年轻,军国大事有所不知。这年月,讲的都是实力和利益。不割地,谁会跟你谈和?秦国是啥?虎狼之国啊!那什么穰侯、白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割一两座城,只怕还是轻的呢!”

        无忌听他夸张秦军之威,心中不悦,正要发作,颜恩忙扯住他袖子:“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到殿门外等着吧!”

        无忌狠狠瞪了那宦者一眼,拎着兔子,随颜恩朝里走去。

        日已过午,群臣早已散去。魏王让太子魏圉、公子魏齐把须贾带到一处偏殿,对坐长谈。

        魏王见须贾三十岁上下,原本觉得此人年岁不大,不甚可靠。不过一番谈话下来,感觉他的确言辞华美,谈吐得宜,颇有使臣风范。更重要的是,须贾在如何不辱魏国王室、应割地多少等等最关键的问题上,和魏王看法十分一致。魏王心中渐渐有了底,料想此番谈和,必定成功。

        正说话间,魏王转眼一瞥,看到太子魏圉对着门外偷偷摆手。再看门外,不见人影,却有两个长长的毛毛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耳朵,耷拉在门槛上。

        魏王不悦,高声道:“殿外是谁?进来回话!”

        等了片刻,一个细小的身影昂首进殿,手上拎着一只纹理奇怪的肥大兔子,口称父王,拜伏在地,正是少公子魏无忌。无忌身后一个人哭丧着脸跟了进来,一同跪下,却是颜恩。

        原来无忌在殿外等得不耐烦,悄悄隐在门外偷看,正好被太子魏圉看到。魏圉摆手示意无忌先走,却不料被魏王逮个正着,只得硬着头皮进来。

        魏王看着拜伏在殿中的无忌,气就不打一处来。魏王不喜这个少公子,大梁城中人尽皆知。当年无忌降生时,正值伊阙之战的紧要关头。魏王命令宫中上下斋戒沐浴,恭恭敬敬的请来一片白色龟甲。那龟甲已在魏宫传了近百年,据说出自黄河中神龟的身上,占卜最为灵验。如今大战方烈,关系魏国国运,魏王坐立难安,心下一横,便召太卜把这镇国宝物弄了来。

        太卜烧甲三日,那龟甲竟然纹丝不动。此时恰好无忌降生,宫人来寻魏王报喜。不料喜讯刚报,那龟甲顿时碎裂,却不见任何纹路,而是碎成了一堆白色粉末。太卜大惊,直言是大凶之兆。

        果然当天晚上,大败的战报便报入大梁。魏韩联军整整二十四万,其中更有五万的魏军精锐,被刚出道不久的白起率秦军尽数屠灭。此后白起这个名头宛如杀神一般,时常出现在魏宫之中。这个名头每被提起一次,就意味着魏国城池又少了几座。魏王满腔郁结,最终都迁怒到当时降生的无忌身上。

        无忌五岁时身患重病,他的母妃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结果一个月之后,无忌痊愈,母妃却积劳成疾,撒手人寰。魏王因此更为忿怒,视无忌为克国克亲的灾星。所幸太子魏圉、长公主魏淑对这个弟弟颇为疼爱,时长照护,不然以少年无忌跳脱飞扬的个性,早不知落到什么田地了。

        此时魏王刚得了须贾,心中一块大石好容易落地,便耐着性子问道:“无忌,不知道这里是军国重地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无忌将手中的兔子一举,挺身道:“儿臣猎到一只虎皮野兔,甚是奇异。想必是秦军将退,天示吉兆,所以来献给父王!”

        魏王心中略宽,正待温言两句,忽然转念一想,这逆子必然是违抗王命,在两军交战之际,私开城门外出游猎去了。想到此处,不觉怒道:“一只兔子,什么吉兆!如果秦军不退,你违命出城的账,寡人自会跟你细算!”

        无忌却不慌不忙,朗声答道:“父王勿忧。儿臣并非贪图游猎,而是到秦营附近窥探了一番。据儿臣看,秦军好整以暇,十分悠闲,想必并没有攻城的意图。”

        魏王听说无忌还胆大妄为到秦营窥视,心中更怒:“你这逆子,知道什么?兵法虚虚实实,魏冉、白起更是久经战阵,神鬼莫测。万一他们故示闲暇,然后突然攻城,如何是好?”

        魏圉素来跟无忌亲善,此番见父王发难,暗暗着急,连连向无忌示意,赶紧低头认错离开。魏齐与无忌却没有多少交情,只在一旁看热闹。须贾是首次见这位少年公子,见他年纪幼小,谈吐却不凡,倒是暗暗惊奇。

        “但凡攻城,必然要制造攻城器具。秦营周围早被我军坚壁清野,缺乏大根木材。秦营周边来往输送都是轻便小车,运不了太重太大的东西。所以据儿臣看,秦军并无意攻城。”无忌说到此处顿了顿,抬头看着须眉怒张的父王,终于说出了真正想说的话,“因此儿臣以为,不需割地,也可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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