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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口舌如兵


宗伯魏齐在府邸之中,有些坐立不安。

        今日白天这一场,可谓大败亏输。不但让无忌劫走了范雎,也没能抓到郑安平,最后还惹得太子亲自出面,带走了无忌和魏固。之后大梁守魏遐装模作样的在城中大肆搜索,连郑安平和范雎的一根毛都没找到。想来这两人若不是已经趁乱出城,就是躲到了无忌府中,甚至是太子宫中。无论是哪一个,恐怕都没那么容易再抓回来了。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可能彻底惹怒了太子。若是在太子赶来之前,能够将郑安平拿下,那也能让他无话可说。谁知道魏遐那个蠢货,养出来这么一个窝里反的儿子。满城兵丁跟着转了许久,最后追的竟然是魏固!魏齐不禁心中哀叹,这次最大的败笔,就是找了这么一个盟友!早知如此,此前无忌拿着太子令来时,就干脆就坡下驴,互相给个台阶下去算了!

        想到太子可能很快就来访,魏齐赶紧定定心神,思索该怎么应对。到底是该死硬到底,将事情禀明大王,继续抓捕范雎和郑安平两个;还是该适时休战,向太子示好?

        正犹豫间,就见前面传报,太子车驾已到府门外。魏齐赶紧整了整衣冠,快步迎出。

        出乎魏齐意料,太子似乎并没有显出十分恼怒问罪的架势,相反倒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两人一同来到花厅就座,魏齐命人上了好酒,又问太子是否需要歌舞助兴。

        他这一下,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心中以为太子此来是要商谈事情,必定不会多做耽搁。谁知太子自然而然地接口道:“可!”

        魏齐自己倒怔了下,回过神来,赶紧让人传舞姬来。一时舞姬、乐人都准备停当,花厅中又是一片轻歌曼舞,其乐融融。魏齐看太子似乎专心饮酒赏舞,半靠在案上,手指随着乐曲轻敲着节拍,也弄不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其实太子边在那里赏舞,也边偷眼看着魏齐的反应。看他从一开始的故作从容,慢慢到心神不定,心中不禁暗暗叹道:范雎这家伙料人料事还真有几分本事,怪不得无忌一意要营救于他,只可惜人看起来讨厌了些!

        原来在太子临行前,无忌特意问了下范雎,若太子去见魏齐,当如何做才好。太子心中知道,因是自己不喜欢范雎,所以无忌才代自己问的。他自己心中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干脆姑且一听。

        范雎听无忌开口,便问道:“不知太子此去,是想让魏齐暂时低头,还是想让他日后俯首听太子之命?”

        太子听了这一问,自然明白当中的分别,便更想听听范雎的高论,赶紧跟无忌使了眼色。无忌看看太子,道:“若只是一时强压他低头,日后难免另有麻烦。自然是想让他今后都俯首听太子之命。”

        范雎点点头,沉思片刻,便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太子听完,却有些将信将疑,但既无更好的办法,就只有一试。

        当下太子所用的,便是范雎交待的“欲擒故纵”之计,用来扰乱对方阵脚。此计说来简单,比的却是耐性。故意随意谈笑,饮酒赏舞,就是不谈正事,给魏齐高深莫测之感,让他心急如燎,偏偏不得要领。等他忍不住自己提起话题,说明心中已乱。

        魏齐果然中招,表面上跟太子一起赏舞,心中七上八下,几次张口欲谈,又硬生生吞了回去。等到太子赏到第四支舞,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太子,今日之事……”

        “诶~”太子伸手拦住,笑道,“佳舞当前,宗伯先莫谈俗事,扫了雅兴,且先赏舞,赏舞!”

        此一招,范雎称之为“迎头一击”。当魏齐终于忍不住开口之时,直接以他事打断,让他不知所措,泄了气势。然后再等他心慌意乱之时,反而突然提起,必定大有妙处。

        魏齐此时果然有些手足无措,本来准备好的言辞给打散,只得又陪着赏了一会儿舞,心中暗道平日太子还算老实敦厚,怎地今天高深莫测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想了一阵,不得要领,便干脆端起酒杯饮酒。

        太子偷眼看魏齐模样,心中暗笑,等他刚把酒杯放在嘴边,突然开口道:“宗伯,方才要说的是何事?”

        魏齐不料太子突然发问,一口酒差点呛着,赶忙将手中酒杯放下,用袖子掩口咳嗽了两声,先挥手让舞姬乐队退下,方才答道:“魏齐方才是说,今日之事,实在是魏齐与大梁守办事不力,有负大王所托,也让太子烦忧了。”

        太子心中明白,这便是范雎所说的“以退为进”了。先退一步,自陈其短,承认失败,但却要牢牢站住是为大王办事的立场,接下来就要以此来逼迫太子让步了。

        果然,只听魏齐顿了一顿,继续道:“只是魏齐与大梁守也是上奉王命,为国效力,捉拿不法之徒,以正民风。此番少公子于众目睽睽之下,大闹刑场,私放重犯。虽然魏齐看在同为王室血脉,不愿追究,但若大王追问起来,只怕有些不便。”

        “嗯……”太子故作迟疑道,“那宗伯之意,该当如何?”

        魏齐看了看太子脸色,小心翼翼道:“魏齐之意,无忌少公子乃是太子胞弟,自当竭力保全。只是如此便需将范雎、郑安平缉拿归案。大王那里,可以让大梁守魏遐极言是与少公子一起设谋,故意诱使凶犯露面,以便捉拿。这其中还有大梁守之子魏固在,更易坐实此事。如此少公子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我与大梁守也好交差,岂不两全?”

        太子听了,心中连连冷笑:这一番说辞,还真是漫天要价,等着自己就地还钱,好最后来个折中成交。只是可惜,一切早在范雎预料之中。

        他沉吟道:“宗伯所说,未尝没有道理。只是……”

        魏齐伸长了耳朵,仔细听他的“只是”后面的话是什么。

        谁知太子吊了一下胃口,又停住了,却换了个话题,道:“据说此前大梁守曾判过范雎一次谋逆大罪,却被司寇府驳回了,宗伯可知是何原因?”

        魏齐没想到太子会忽然提起这个,不知道是何用意,只据实答道:“好像是相府传谕,让司寇府驳回。”

        太子追问道:“那相府为何会突然传谕此事?”

        魏齐强笑道:“谋逆之罪,乃是极刑。相国孟尝君一向谨慎,想必怕万一所审不实,或有屈打成招情事,冤枉了人命,上干天和,下伤黎民,非是国家之福,是以责令细细再审。后来大梁守重审之后,发现并无冤屈情事,司寇府便朱批照准了。”

        太子摇头道:“据我所知,却非如此。”

        魏齐奇道:“据太子所知,却是何原因?”

        太子故意低声道:“只因我弟弟无忌去见了孟尝君,极力推荐范雎之才。孟尝局本有礼贤下士之名,闻说此事,便有意相救,以备日后收为己用。孟尝君如今年老,若无得力后继之人,他日退了相位,怕是难过,是以此举也有为日后预留地步之意。”

        “哦?”这个缘故,魏齐倒是第一次听说。细细想来,以孟尝君往日的名声,最喜欢招揽奸猾犯法之徒,市恩沽义,真可能做出此等事来。反正打着重案需谨慎的旗号,谁也挑不出错来,万一成功,就等于买下一条人命,若不成功,也不损失什么。

        想到这层道理,他不禁暗暗小心,道:“即便如此,想来相国也不会因此就枉纵了谋逆要犯!”

        太子笑道:“是否谋逆,也不过看如何说辞了。只是宗伯强压着大梁守,通过了这谋逆的判决,恐怕孟尝君心中,未必高兴。另外还有一事,宗伯想必也不知晓。”

        今天太子这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让魏齐一阵肝颤,忙道:“太子请说!”

        太子道:“我来之前,亚卿芒卯使人传来一个消息。说他愿意在明日早朝之时,在大王面前,推荐范雎博古通今,是难得一见之大才,恳请大王为国留贤,免他抗命之罪!”

        魏齐惊得差点站起来,问道:“这……这是为何?又干他芒卯何事?”

        太子暗道范雎的路数真是与众不同,偏偏却有奇效,便依了先前准备的说辞,慢慢道:“当初芒卯与宗伯争相邀人,反遭羞辱。以芒卯平素为人,必定深以为耻。他应是听说宗伯与我和无忌交恶,刻意来此一说。而芒卯之能,又实在不可小觑。他与孟尝君又走得甚近。若是明日大殿之上,两人联手向大王进言,留下范雎,不知宗伯以为,可能折辩得过?”

        听到这里,魏齐已是满头冷汗。万没想到,此事孟尝君和芒卯还要插手。若是真在魏王面前辩论起来,他们定然会将伪造地契、诬陷贤良等等罪名往自己和魏遐头上扣,还有魏固劫人之事,简直就是现成的靶子。到得最后,自己很可能闹得灰头土脸,与相国、亚卿、太子、无忌尽皆交恶。万一魏王听了他们的话,重用范雎,自己还很可能又竖了一个死敌。

        忽然他眼中现出狐疑之光,问道:“若依芒卯之说,魏齐的确难以硬杀了范雎。只是不知太子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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