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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魏国之失


魏王听了孟尝君的话,又转向芒卯:“芒卿以为如何?”

        芒卯知道,早晚魏王会就此事问到自己头上,如何回话,却须好好把握。一来不能直接恶了太子和无忌,二来又不能让魏王将此事轻轻放过,三来还要借机打击魏齐。

        不过此事他早有准备,答道:“少公子之言,发自肺腑,臣等甚为感动。只是当街劫囚,手段未免激烈了些。想那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宗伯、大梁守亲自监斩,却被一个十几岁的童子劫了国之重犯。传扬起来,未免让人视我朝堂上下为儿戏。”

        看到魏王听得轻轻点头,芒卯便继续道:“若让奸人以为,我魏国堂堂之法,不过空文,大梁芸芸守卫,均为虚设,则势必盗匪横行,百姓遭难。何况来年,择亲别馆建成,将有各国公子前来,不可不早做防范。”

        殿中魏齐和魏遐听了芒卯这话,都心中暗骂芒卯。听上去都是堂堂正正的谋国之论,却是隐约在说宗伯魏齐和大梁守魏遐无能,这么多人盯着,能让个小孩儿把重犯劫走。至于对太子和无忌,虽然没有直接批评,却也点出了极为不妥之处。

        魏王听完,对太子和无忌道:“你们听听,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显然觉得这番话甚合心意。

        太子和无忌只得俯首道:“儿臣知错!”

        魏王又看向魏齐:“宗伯以为呢?”

        魏齐也只得道:“亚卿之言甚是!魏齐与大梁守有负大王信任!”

        魏王起身离了王座,在殿上边来回踱步边道:“两个王子,一个胆大包天当街劫囚,一个无视国法出面掩护。宗伯和大梁守,两个人带着满城的兵士,连个死囚都守不住,闹得百姓议论纷纷,朝廷威严大损!若不重办,如何面对悠悠之口!”

        四个人都正在暗自惴惴,等着魏王最后的发落,谁知芒卯这时又补了一句:“大王,臣听闻昨日随少公子劫囚之人,并非郑安平,却是大梁守之子,魏固!”对于太子和无忌,他尚有几分顾忌。对大梁守魏遐,他却是毫不客气了。

        魏遐的脸刷地白了,心中把芒卯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魏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真是把脸都丢尽了!传寡人之命,大梁守魏遐即行革职!看在你身为宗室近支,又有多年苦劳的份上,也不再多做追究。你就回家去,好好管教管教儿子吧!”

        当下就有几个虎贲卫士上前,将魏遐朝服扒掉,做了个请的手势。

        魏遐这些时日忙碌下来,天天提心吊胆,结果好处没有捞到,却丢官免职,悔恨无及。他朝魏齐哀哀唤道:“宗伯?”

        魏齐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发落,哪有心思再去管他,只装作没听见。魏遐无奈,只得垂头随虎贲卫士去了。

        魏王踱了几步,又道:“宗伯,你身担择亲重任,后面半年,就先安心把择亲别馆建成,准备好择亲事宜。至于朝中其他的事,就先不用管了。另外再罚俸一年,以示薄惩!”

        魏齐听得明白,这是变相削了自己的权。半年不能参与朝政,影响力势必大减,至于那一年的罚俸,倒是无关紧要。他虽不情愿,也只得叩头谢恩,退在一旁。

        魏王又看向太子,道:“太子身为兄长,管教不严,屡次纵容。这次竟然还亲身参与,实在令寡人痛心!罚在太子宫中禁足一月,不得外出!”

        听到这个责罚,太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也叩首谢了,回到自己座位。

        这时大殿中间,只剩下无忌一人还直挺挺地跪着,等候魏王发落。

        魏王看着无忌,心中复杂。这个小儿子,生来便带着晦气。稍微大些,又十分顽劣倔强,屡屡惹自己在生气。每次重责之后,魏王心中想起他逝去的母亲,都有些不忍。可只要再看到,又莫名的厌恶。上次他随须贾退秦军,倒让人稍稍刮目相看了一阵。后来又像要发奋向学,谁知没过几天,又惹出这等大祸,偏偏他还说得振振有词。

        魏王几次要张口重重责处,不知是因为年老体衰,没了心气,还是因为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每次责罚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没能出口。忽然看到无忌腕上露出的一圈檀香珠串,那是正是无忌母亲在世时给他戴上的。

        最后魏王重重坐回到王座上,道:“无忌,你犯下这等大错,自己说该如何惩处?”

        此言一出,芒卯和众臣都愣了一下。按照魏王以前的脾气,恐怕早就暴跳如雷,亲自动手责打了。今天突然发了这一问,难道说现在在魏王心中,这个少公子果然与从前不同?

        无忌倒是毫不含糊,小脸一扬道:“无忌愿领杖责!”

        魏王心中暗叹一口气,道:“寡人先罚你在府中禁足三个月,深自反省!”

        听到魏王如此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太子和无忌心中都是一松。

        谁知魏王又道:“还有你的杖责,权且记下。把你说的那个范雎,带进宫来给寡人见见。如果名不副实,不但还要砍了他,你的杖责也要加倍打了!”

        太子和无忌心又悬了起来。现在成败可就系在范雎自己身上,输了可是人头落地。连带无忌挨上四十杖,以他的小小年纪,恐怕承受不起。但事已至此,唯有一拼,还好无忌深信范雎之能。至于太子,因为此前按范雎所教,成功说服魏齐,倒也有几分信心。

        无忌料到今日下来,必定生死,所以早让范雎和郑安平藏在自己车中,候在宫外。如果事情顺利,可能要入宫见驾;万一事情不妙,就立刻乘车出城。

        当下魏王传命,急召范雎入宫。内侍领了王命,火速召人去了。

        一时内侍回来,身后跟着范雎。只见他大袖飘飘,虽然身着布衣,也自有儒雅俊逸之气,望着王宫大殿,昂首而行。

        魏王看范雎最多不过二十上下,料他纵然有些学问,只怕见识也不够。想想两个儿子都因为他犯了大错,心中就先有几分不悦。

        待范雎见了礼,魏王冷冷盯了他半天,开口道:“听说你有些学问?”

        范雎不慌不忙,答道:“世间学问万种,不知大王问的是哪一种?”

        魏王冷笑道:“就说说你知道的。”

        范雎昂首道:“范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列国兴衰!”

        “小小年纪,大言不惭!”一旁座中的芒卯忍不住斥道。

        范雎笑道:“是否大言,但凭大王垂问。”

        这话倒激起了魏王的争胜之心。他思索了一番,道:“不需你说完列国兴衰,就说说百年来我魏国之失吧。”

        范雎不假思索,张口便道:“魏国之失,其失有二。一为失才,孙膑、卫鞅之事,人所共知,无需范雎在此多言。”

        魏王冷冷道:“这已是老生常谈了。说你的二吧!”

        范雎继续道:“二为失势。当年文侯武侯时,魏国定都安邑。左揽西河、上郡,对秦国呈威压之势;右拥大梁、河内,对齐国呈阻遏之势。若此时我大魏继续以精兵强将西进,将秦人一路驱赶至西戎、义渠,则可坐拥关中,以为王霸之资。于东则据守河内,联络赵、燕、楚三国,使齐国不能妄动。如此二势俱成,魏国自此可高枕无忧,进而宰割天下!”

        魏王不悦道:“你的意思,是当初惠王迁都大梁错了?”

        “大错而特错!”范雎斩钉截铁道,“惠王迁都大梁,无非想使泗上十二诸侯臣服。然而有强齐在侧,不能速胜。因此却使河西实力大减,失去威压之势,给秦国以可乘之机。等秦国变法而强,反夺我之河西。从此魏国只能困在齐、赵、秦、韩、楚五国之中,处四战之地,却无险可守,岂非大错而特错?”

        面对范雎雄辩滔滔,魏王竟一时语塞,连忙望向芒卯。

        芒卯会意,起身道:“范雎所言,只是口舌之论罢了!当初我魏国定都安邑,却被韩国的上党隔断,跟大梁、河内分开,仅靠一道狭地相连。若不迁都大梁,一旦有变,便会被齐、赵、韩、楚四国瓜分大梁河内的膏腴之地,岂不因小失大?”

        范雎从容答道:“可以我之大梁换韩国之上党,如此东西相顾,可保无忧。”

        “笑话!”芒卯喝道,“大梁地处中州,乃是东西南北要道,繁华已久。上党却尽是些崎岖山地,物乏民贫,怎可以之换我大梁?”

        范雎笑道:“大梁虽富,却不可守。上党虽贫,却是天下锁钥!”

        芒卯却不再多辩,只拱手对魏王道:“范雎此人,尽是腐儒怪论,请我王明察!”

        魏王摆摆手,道:“罢了。所谓贤才,不过如此。看你确有几分口舌之利,就到须贾大夫那里跟着历练吧!”转头又对无忌道,“你的杖责暂且免了。回去闭门思过,日后举荐,务必慎重!”说罢大袖一挥,吩咐散朝。

        无忌看看范雎,两人眼中都是失望之色。太子倒是原本就觉得范雎言过其实,如此结果,也算满意。

        一旁的魏齐却是心中暗喜:范雎未能得到魏王赏识,算是少了一个可能的威胁;而且又被丢到须贾手下,日后还不是在自己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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