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刀光剑影
无忌和如夷在吹台半腰的平地上停留了一阵，继续拉着手往上走去。登到顶上，是一块数十步方圆的小平台。传说当年师旷在此抚琴，奏《清微》之曲，引来白鹊翱翔投坠，又引来玄鹤列队而舞。又奏《清角》之曲，顿时有乌云从西北方铺天盖地而来，携带狂风骤雨，声势惊人。等师旷将琴一抚，停下手来，顿时云散雨歇，依旧是朗朗晴空。
两人谈笑着四处游看，无忌忽然脸色一凝。如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离了吹台所在的山岗，向西北加速行去。虽然太远看不真切，那马车的模样却似乎有些熟悉。
看无忌游兴有些尽了，如夷便提议下山。两人一起往下走去，却远远看到几个平民装扮的人，零零散散地信步上来，似乎也是来吹台游玩赏枫的游客。看他们越走越近，无忌忽然眉头微皱，紧握着如夷的手，好像又有了游兴，拣着一条岔路往一侧走去。
如夷心中奇怪，正要询问，却听无忌低声道：“不要说话，也别回头，跟着我走，这几个人有些奇怪。”
如夷听无忌这般说，不禁有些紧张，忙跟上他的脚步，握着无忌的手也微微出汗。
绕过一片枫林，那几个人已然看不到了。无忌轻喘口气，道：“那几个人背后似乎都带着短刀，估计不是什么好人。这里人迹甚少，忽然来这些游客，必定有鬼。”
如夷回想起来，那些人似乎都下意识地一只手往背后摸着，的确不像常人，忙道：“那我们还是赶紧下去，骑了明月骓回家。”
两人有往前走了一阵，忽见一个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身旁放着一柄短刀，眼神冷冷扫过他们，又虚虚望向远方。
无忌牵着如夷，尽量自然地往前走去，心中紧紧提防。他特意走在靠近石头的一侧，用身体把如夷挡在另一边。
一路走上前，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无忌刚悬着心走过了斗笠客，忽听背后风响，急忙拉着如夷一闪，果然有一道刀光从身旁擦过。回头看时，那斗笠客已然站起身来，手握短刀，狞笑一声，再次朝无忌砍来。
无忌将如夷挡在身后，手中修明长剑也自出鞘，一剑荡开短刀，直取斗笠客的咽喉。
斗笠客显然有些小看了这个半大的少年，刚堪堪避开咽喉的一剑，那剑又闪电般转而向下，正砍在握刀的手腕上。斗笠客吃痛，顿时撒手扔刀，被无忌赶上一脚，踢翻到石头后面，惊叫一声，骨碌碌朝下滚去。
无忌见敌人身手一般，心中稍定，一手提剑，一手拉着如夷往下飞奔。眼见路两旁又跳出两名刀客，一左一右拦在前方。无忌脚步不停，不待两人动手，抢先上前，仗着从山上冲下的力道，挥剑直劈。两名刀客见此剑威势，急忙挥刀架住，被无忌一脚踹下去一个。另一个也被长剑一绞，丢了短刀，然后又胸口中剑，栽下台去。
两人又急急往下跑，忽听一声唿哨，四周树林间纷纷响动，隐隐可见十余个手持短刀的刀客围了过来。无忌此时已确定都是冲着自己和如夷来的，只是不知到底是些什么人，见面就痛下杀手，显然都是只要性命，不为其他。不过这些人都拿短刀，没有弓弩之类，看来只是些普通强盗，并不是专业的杀手。不然但有两三个弓弩手，凭无忌和如夷两个绝对难以逃出。
如夷跟着无忌跑了这一阵，已是额头见汗。还好她自幼家中贫苦，需时常跟着父亲和姐姐做些体力活，不像城中贵族的娇贵千金，还能勉强跟上。看无忌接连击倒三个强盗，她心中稍定，紧紧随着无忌，也帮他注意看着四周。
眼见远远十几个人围拢过来，将随身的短剑交给如夷防身，道：“跟在我身后三步之内，有人走近就唤我！”如夷紧握短剑，小心躲在无忌背后。
无忌仗剑当先，又接连砍倒两个拦路的强盗。忽听背后如夷一声娇呼，无忌回身便刺，正将一个绕过来偷袭的强盗刺了个对穿，长剑拔出，鲜血都溅到了如夷裙上，又惹得如夷阵阵惊叫。
两人且战且行，无忌仗着剑法高强，情急之中狠下杀手，见面两三招内就放倒一个。如夷在后面拿着短剑胡乱比划吓唬敌人，万一遇到危险无忌就会及时救援。
还好无忌所习《剑经》上的剑术，原本就是统军大将苦心孤诣总结而成。战阵之中，被敌军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乃是家常便饭。这种左右冲杀的经验，还有以寡击众的要领，都被作者去芜存菁，整合在剑术之内。这些持刀的强盗，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论配合的严密程度，比战场上结阵的军士也远不如。因此无忌冲杀起来，竟是如鱼得水，正好将一些平常不易练习的要诀，好好尝试了一把。若不是需要保护好身边的如夷，早就一路杀了出去。
吹台脚下，一个全身黑衣的青年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上，一把长剑横放在膝头。大石之下，一个人躺着一动不动，大约已经死了。
青年仰头远远看着吹台中间的战斗，不禁摇头叹气。得知无忌要到吹台游玩的消息，他便提前出城，到大梁远郊的荒山之中，收服了这么一伙强盗，让他们在这里伏击无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上面吩咐，如果可能，尽量不要亲自出手，最好假手一些毫无关联的人，免得万一不好，被顺藤摸瓜查到。
方才无忌上了吹台之时，便已经准备动手，谁知后脚太子又来了。不是说今天只是魏无忌来么，太子掺和进来未免碍手碍脚，没有上面命令可不敢擅自伤了他。黑衣青年耐起性子，藏在暗处等着，还看了一场活春宫。直到太子和如云乘车离开，才吩咐动手。
按照此前的了解，这几十名强盗，对付无忌这个十五岁少年足够了。后来听说无忌曾经击败薛成，又击杀剑奴，似乎比自己预期的又高了一点。但那两场打斗，要么是取巧，要么是与人联手，真正的本事还是有限。谁知现在看来，这大半年他的剑术真是突飞猛进，比当初跟自己动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区区几十名强盗，竟然完全挡不住他。
“看来这帮废物没什么用，还是要我亲自出手。”黑衣青年叹了一声，取出一块黑布，将脸蒙上，只露出双眼，提了剑缓缓站立起来。
“他们头上的枫叶冠倒不错，杀了之后，正好拿来戴戴。”他又自言自语道。
无忌带着如夷左冲右突，先后击倒十余名敢于上前的强盗，辗转下了吹台。剩余的十几个强盗，人数虽然还是不少，却被无忌的气势镇住，只敢不远不近地围着吆喝，不敢再贸然往上冲。
无忌和如夷正且战且走，忽见强盗四周散开，不再上前。抬头见不远处一块大石，上面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提剑而立。这身形装扮，曾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就是那日劫刑场救范雎之时，在肉市遇到的那名蒙面黑衣人！那刁钻凌厉、狠辣异常的剑法，常常出现在无忌的脑海中。后来无数次与郑安平切磋剑术，他都让郑安平极力模仿蒙面黑衣人的剑招，自己来想方设法破解。果然到了今日，在这里再度碰上。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奉谁之命，来跟自己为难。
无忌将目光集中在蒙面黑衣人的身上时，如夷却看到了大石下方的尸首。那尸首看不到面孔，装扮却是如此熟悉。她脑中忽然一声轰鸣，指着那具尸首，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蒙面黑衣人见如夷神情异样，从石头上一跃而下，一脚将尸首踢得飞了过来，道：“方才在这里等你们，正好这个老头慌慌张张地跑来，看到了我，算他倒霉。怎么，你们认识？”
那尸首滚了过来，翻转几圈，仰面朝天躺在那里。这下看得真切，正是如夷的父亲。如夷痛呼一声，扑倒在如父的尸身之上。只见如父双目圆睁，咽喉上一道剑痕，显然死得十分突然。
原来如父去村东头人家帮忙修书，闲谈之时听说吹台附近有强盗出没，想起早上无忌来接如夷出去游玩，正是说到吹台赏枫。他赶紧赶回家里，又见到如云留的书简，也说是往吹台去了。如父挂念女儿安危，忙找邻居借了一辆破旧的马拉板车，往吹台赶过来。他到了吹台下时，无忌带了如夷已在台上，太子则带了如云绕在山岗后面，是以一个都没遇到。正好看到大石上坐了一个黑衣年轻人，便准备上前询问。谁知还没开口，就觉的喉头一凉，倒了下来。
如夷和姐姐自小没了母亲，都是如父照顾长大，现在乍见到父亲尸首，悲伤难抑，抚尸大哭。无忌也是惊怒交加，但大敌当前，不敢有丝毫松懈。
黑衣蒙面人看如夷哭个不停，皱眉道：“不必哭了，我马上就送你们见他去！”
如夷闻言，忽然疯了一般，拿起短剑，径直朝黑衣蒙面人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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