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二十四章01
自颂颂满身是伤地回来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她果然不再去上学，也不再出门，只是每天待在家里做题。
宋其言又问过两次发生了什么事，看她不愿再提，也就不再问了。但冲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过去，只是不想颂颂分心，遂耐心等待着高考结束，他自然会有法子找出来是谁欺负了她。
他没经历过高考，但也知道对颂颂的意义。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家庭，但至少还有高考，能够全凭自己的努力选择未来。
颂颂有天隐晦问他，是不是想一直留在g市，他看出她想逃离这里，想了想他老爹宋陆留给他的g市烂摊子他不要也罢，遂回说你去哪我去哪。
颂颂脸红又雀跃，然后更用功地去学习了。
宋其言窝在颂颂旁边，翻了翻她一堆学习资料里的往届报考指南，问她想去哪。
颂颂捏着笔说，s市就很不错，又偏头笑笑，语气怅惘，她心仪的s大音乐学院要靠校考，她去年没去，走文化生她的分数查得不是一点半点，s市倒是有几个一般的学校，只看统考成绩就可以。
他听不太懂校考统考之类的，只是想着如果要去s市，他能做点什么呢？
头一次觉得迷茫。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二十多年，一向是生活给他什么他就接受什么，但自己从未认真想过人生要怎么过。就连宋陆让他留在g市，他也没有计较过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出于一点反叛心理，本能地不太愿意罢了。
但颂颂不一样，她想要有很漂亮的人生，那他也要努力才行了，这样才能一直呆着她的身边。
他实在是个没什么志向的男人，也怪不得他爹宋陆一直那么嫌弃他。
而没志向的宋其言当下要努力的第一件事，是辅助颂颂心无旁骛地学习，在即将到来的高考达到百分百完美状态。
于是他主动承担起了买菜做饭洗衣等所有的家务事，大有家庭主夫的意思。然而大兴灶火了三天，颂颂看着第二口烧干的锅主动提议，不然还是外卖吧。
宋其言一颗厨师心就此破灭，改为每天搜刮各种好吃的餐馆，又买了一堆报纸杂志，研究起上面专家推荐的高考生膳食搭配，抗疲劳补脑云云。
直到某天晚上颂颂喝着他高价买来的西洋参泡水流了半小时的鼻血，他终于作罢，把报纸杂志都一股脑扔了出去，还是颂颂安慰他她只是天热了上火。
于是宋其言又买来一堆降火的水果，每天的日常就是出门买饭回家榨水果砸核桃。
如此养了半个月，这天晚饭后，颂颂上了秤，捏着肚子上新长出的二两肉颇感忧愁。
“脑子有没有变好使我不知道，但我又胖了两斤……”
宋其言嘻嘻哈哈地把她从秤上扛下来，又把秤往柜子底下踢了踢。
“胖点好，你太瘦了，就要把你养得胖胖的。”
颂颂在他肩膀上扯自己脸，“那我变胖了，脸就变成这么大了。”
宋其言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最好别的地方也能变大一点。”
颂颂愣住，脸飞速变红，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你这个流氓，快放我下来！”
宋其言扛着她的腰不撒手，颂颂自顾自地挣脱下来，他仍箍着她的腰，她只好搂上了他的脖子，两条长腿环住了他，是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姿势。
宋其言定定看她一会，突然把她放了下来。
“等你长大一点。”
这回换颂颂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有点害羞地朝他耳朵吐息：“你是不是嫌我太小了？”
宋其言蹭蹭她，声音听起来有点愁闷：“你还没成年呢。”
颂颂把头伏在他肩膀上笑，笑完了又咬了他肩膀一口。
正难分难舍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想不到还会有第三个人来登门。
“你叫外卖了吗？”颂颂问。
宋其言摇头，也是一脸困惑：“天都黑了，谁还会来。”
“这是你家，应该是来找你的。”
颂颂放开他，突然想到之前的黄警官，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心头一闪而过，她没由来有点怕，想进房间躲一躲。
宋其言看了眼门口，问她：“今天几号了？”
颂颂正是对日期敏感的时候，立刻回答：“18号，距离高考还有19天。”
宋其言叹口气，他猜到来人是谁了。
门铃又响了一遍，他摸了摸颂颂的头，犹豫说：“你先去房间里等我一会……很快就好。”
颂颂有些惊讶，但人还是走进了卧室，虚掩上了门。
不多时，宋其言走过去开了门，有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进来，温婉柔美里带着点笑意。
“开门都这么迟，这么不想见我吗？”
宋其言看着门前的唐思南，觉得头疼，“你怎么来了？”
问虽问了，但他心里知道她来是干嘛。唐思南茶楼开业的邀请函他一个礼拜前就收到了，但没回复，倒是他爹宋陆亲自给他打电话要他务必去，说毕竟是唐小姐第一次做生意，不好不光顾，宋其言口头上答应了，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唐思南依旧是一头长发铺散，侧了侧头，笑说：“约了你几次都见不到人，只好登门拜访。”又抬手示意了下手里一个挺大的纸袋，“带了礼物都不请我进去吗？”
宋其言杵在门边没动。
唐思南扫了眼门口玄关处的一双女士帆布鞋，了然地笑笑：“看来是有人在，不方便。”
宋其言没说话，面色有些不悦。
唐思南拿纸袋的手停在半空，一脸无奈：“你爸爸托我买的，我可是好心好意地开车送过来，爬了七层楼呢。”
宋其言只好接过，低头看了眼，袋子里是套西装，倒很符合宋陆的审美风格。
唐思南送完礼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笑眼盈盈地说：“我渴了。”
宋其言不好说你去楼下便利店买水，只好侧了侧身子让她进来，手里的纸袋顺手就扔在了沙发上。
“给你带的礼物，不看看吗？我精挑细选了好久呢。”
宋其言摇头，“我不穿西装。”
“那我没办法啦，伯父让我买的，不敢不遵命。”
唐思南慢悠悠地四下打量，阳台上晾晒的女式衣服，桌子上的书本纸笔，久居的痕迹太过明显。她调笑说：“原来是个女学生，怪不得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宋其言心里不大舒服，似乎要紧的心事被戳破了。他没好气地开冰箱拿了罐可乐，罐身进入空气立刻被水气包裹，他顿了顿，还是抽了张纸巾，擦拭干净才递了过来。
唐思南走近，看着他手上动作，又抬眸看他：“真是体贴呢。”
一贯的缓慢吐字，尾音拖长，像是种训练已久的说话方式，和眼神保持着同等的节奏和温度，让人很难将注意力移开，再平常的对白也会在入耳后漫步到心头绕一圈。
但宋其言面无表情，无视着她语气里的所有意味。
唐思南嘴角勾了勾，伸出葱白的手指将他手里的可乐推远了，“可惜我不喝碳酸饮料，”手指移向桌上的水壶，“白水就可以了。”
宋其言只好又去拿了个玻璃杯倒水递给她，唐思南终于接过，浅啜了几口，杯子只是拿在手里。
“看你也不是很渴嘛。”宋其言语气冷淡。
唐思南慢慢踱步往里走，坦诚说：“就是找借口进来看看。”
宋其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半路上，她瞟了眼他身后的卧室，抬眼笑了笑，“唔，金屋藏娇不给看呢。”
“礼物已经送到了，水也喝了，你还想干嘛？”
卧室的门微微动了一下，唐思南把手攀上了宋其言的肩膀，踮了踮脚凑近他。
“几个月没见了，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
宋其言拧着眉毛躲开了，他看不见的身后，门里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唐思南得逞地笑笑，将水杯塞还到宋其言的手上，转过了身子。长裙翩迁，漫不经心地擦过宋其言的裤脚，擦过她裸露的脚踝。
“夏天到了，还等你约着去游泳呢。”
宋其言下意识去看卧室，里面没有动静，但他紧张的表情被唐思南快速捕捉。
她垂头笑他，开口却是帮他开解：“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都没回复，看不出你还挺纯情的嘛。”
宋其言松了口气，面色和缓了些。看她终于打算离开，便送着她往门口走。
唐思南在门口却又停下，“不送我到楼下吗？七层楼，一个人走，好寂寞呢。”
宋其言被她这一套又一套搅得心烦，正要发作时她已经笑了出来。
“不逗你了，明天见啦，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说完终于转身下了楼。宋其言怕她反悔似的，立刻将门关上，屋里终于没了她那温软的语调，他长出一口气，顿觉这个女人形如瘟神，让他招架不住。
卧室里，颂颂正坐在床上，盯着脚尖发呆出神。
宋其言急于解释：“我爸朋友的女儿，开了家茶楼，明天开业，叫我过去一趟。”
颂颂没说话，他更急着全盘托出。
“之前没跟你说是不打算去了，她今天找上门来，看来还是要去一趟。我没给她家里的地址，是我爸没经过我同意给的。不让你见是觉得没什么好见的，我也不想和她扯上半毛钱关系……”
一大长串说完，颂颂抬头抿着嘴笑，他放下心来，赶快过去坐她旁边。
“我怕你误会……”
颂颂看了眼门口，她确实没耐住性子，偷看了来人长什么样子。她有样学样地搭上了宋其言的肩膀，拿腔拿调地说了句：“怎么对人家这么冷淡……”
宋其言一个激灵，“别……”
颂颂噗嗤笑了出来，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语带酸味地说：“她长得真好看。”
“啊……”宋其言在脑海飞速旋转他应该回复什么，但又觉得那个啊字像是个赞成的意思，赶快反口说：“不是，没你好看……”
颂颂抱住他的后背，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宋其言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窝囊”，偏偏对方还是个人畜无害的高中生。
大概这就叫栽了。
唐思南带来的西装，宋其言没想好怎么处理，只是一个可去可不去的开业典礼，他不觉得要穿得多么正式，一身西装，看着要么像保镖，要么像大堂经理。
倒是颂颂撺掇，没有见过他穿西装的样子，他这才换上了穿给她看。
是个偏休闲的款式，白衬衫，黑裤子，外套被他拿在了手上，领带么，他也不知道怎么系。
颂颂打量了下，摇头评价说：“好奇怪。”
宋其言无奈，这确实不是他的风格。他把衬衫脱下，揉了揉扔到了一边。
颂颂拿过衬衫，展开后不见什么褶皱，摸上去光滑又挺括，饶是她不懂衣服面料，也知道这一套价值不菲。就像刚刚那个女人身上的裙子，铺散的长发，是有钱人精心打理过的雅致。
宋其言坐在沙发上，攥了攥身上的t恤，是和颂颂逛夜市的时候在地摊买的，上面是个开拖拉机的恐龙，洗了一次后，恐龙的头就已经褪色了。他突然想起过年时候，他爹也说过“换身利落点的衣服”，脸上是面对他时常有的嫌弃表情。
颂颂看他面色突然沉重，凑过去点了点他t恤上的恐龙头，“我还是觉得你穿t恤比较好看，恐龙开拖拉机，多有意思啊。”
宋其言握住她的手，突然说：“是不是没怎么和你提过我家里？b市宋家，还挺有名的。”
颂颂躺在他怀里，静静听着。
隔了好一会，他才继续说：“我是宋家的意外，是最不成样子的那个。”
颂颂抱住他的手亲了亲，轻轻说：“阿宋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宋其言笑笑，他爹嫌弃的表情却怎么都挥之不去，为什么，他没有做到一个好爸爸，却要求自己做一个好儿子呢。
“其实你说不在g市呆着，我想了想，离开宋家，也许挺好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颂颂在他怀里仰着脸，是全天下独一份的信任和认可。他帮她抚去脸上的碎发，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等你高考完，我们去别的城市，你上学，我工作，好不好？”
颂颂重重点头：“我们以后赚好多好多钱，谁都不会看不起我们。”
宋其言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那会是很好的日子，不久就会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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