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十五章02

晚上年夜饭的时候，佣人上来叫过一次，宋其言想了想还是没下去。果然没人再来叫。

        下面热闹得很，人人欢喜，或是强装欢喜。宋其言在冷清中，倚在床上同颂颂发短信。

        “在做什么？”

        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不多久是张照片，模糊图像中可以看出来是街上舞狮。文字随之而来。

        “天气预报说b市有雪，记得拍照给我看。”

        宋其言笑笑，回了句好。

        颂颂又问，“年夜饭吃了什么？”

        宋其言这才觉得有些饿，起床后只在下午塞了点面包。他想像了下楼下的年夜饭，回她，“鸡鸭鱼肉，还有饺子。很丰盛。”

        颂颂发来个羡慕的表情，又说，“我做了些汤圆，剩了些等你回来吃啊。”

        宋其言回，“期待。”

        小小的手机屏幕，照亮了两方的温暖。

        深夜时候，有烟花爆竹的声音传过来，宋其言起身去窗边，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居民区在放烟花，霎时间天空五彩斑斓，他拍下照片来发给了颂颂。

        他还想着宋陆和他说的晚上见个人的事情，都等到了这个时间也没来叫他，或许是因为没下去吃年夜饭生气了吗，倒也能落个清闲。但眼睛往楼下一扫，却看见泳池边的藤椅里坐了个人，似乎在吸烟，宋家除了他没人抽烟。

        正疑惑间，宋其言正看见宋陆走过去，两人挺热络地握了握手，就走开了。宋其言记得泳池边上是有个半开放的房间来着，是个挺风雅的饮茶室，只是没见宋陆用过。

        适时敲门声响起，果然是叫他下楼。看来，那位就是宋其言今晚要见的人了。

        茶室正对着泳池的门开着，泳池被抽干了水，但池内壁灯还亮着，渗到室内，闪烁间有点含糊不明。

        宋其言一进来，宋陆就紧着介绍，神情同下午很不一样，仿佛过了几个小时就变成了情深父子一般。宋陆示意了下正坐对面的人，“这是唐先生。”

        又介绍宋其言，“这是我同你提过的小儿子，叫阿言就好。”

        唐先生看起来年纪同他大哥差不多，只是不像他大哥那么文人气，虽穿着件开衫唐装，脸上常带着笑意，但眼神却让人发怵，可能因为他眼距窄的缘故，总有点凶狠城府的感觉在里头。

        宋其言迟疑了下，坐到了宋陆身侧。

        这间茶室风格同别处很不一样，是个藤编的榻榻米，底下大概是有地暖烘着，倒不觉得冷。

        唐先生一侧的榻榻米上，放了个挺大的礼品盒子，他这时候打开了，里面是个象牙摆件，上面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雄狮，一只正面向外，鬃毛根根分明，脸部细致可见肌肉纹理，另一只却有些凶态，向着头一只的颈处张开巨口，獠牙尖锐。

        宋其言看得有些心惊，不知道这个摆件是不是有个什么寓意在里头。

        唐先生面色温和，款款说道，“这是我年前时候在缅甸看到的，收藏人说当年中缅建交就是送的象牙雕件，一整套里头独这个被留了下来。我想着有个好的意头在里面，特意买了下来送给宋老哥。”

        宋陆摸了摸狮子头，似乎没在意狮口的獠牙，笑笑道，“雕工确实了得，让你破费了。”又对宋其言说，“阿言，收起来吧，差人摆在书房里。”

        宋其言将摆件接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心想这么个玩意儿怕就抵得上颂颂的大提琴了。他确实寒酸得不像个宋家的儿子。

        宋陆唐先生又闲聊起了些缅甸的生活，虽然两人年纪差了不少，但宋陆似乎攀着这个小辈似的，谈话间颇有矜持。宋其言不禁好奇起两个人的关系。

        桌上茶灶的热水这时候沸了，正咕嘟地冒着热气，旁边茶具一应齐全，只是无人动手，宋其言心说这是让我过来泡茶的意思么，犹豫了下，正打算拿过茶叶，连着门厅的门突然开了。

        开门的是佣人，旁边站了位年轻女人，身姿窈窕，一身酒红的长裙，外面裹了个白毛的棉披肩，直发铺散下来，有点勾人的意思。宋其言斜着身子，愣了一下。

        女人正看向宋其言，颔首笑了一下，又侧头谢过佣人的领路，这才步入室内，向着唐先生叫了声爸爸。

        唐先生嗔道，“怎么才过来？”又两相介绍说，“这是思南，我女儿。这位是宋伯伯，他儿子阿言，你们两个应该年龄相仿。”

        思南乖巧叫了声宋伯伯，才解释道，“刚刚把茶叶忘在了房间里，只好回去取。”

        宋陆宽慰道，“让佣人拿就是了，难为你多跑一趟。”

        思南温婉一笑，欠身侧腿坐在了宋其言对面，不知怎的，宋其言从她动作里，想到了在加拿大认识的一些东南亚人，只是大都身居底层，不像对面这位优雅高贵。

        思南将手上装封精美的茶叶罐放到了桌上，纤指轻轻撕开了封条，旋开了罐口，道，“爸爸一早说宋伯伯喜欢普洱，我特意让人从云南带了些，上好的芽尖。”

        说着将茶叶凑向了宋陆，宋陆闻了闻，赞道，“是不错。”又笑说，“你们父女俩一个送象牙，一个送茶叶，我却是两手空空。”

        思南笑看了眼身侧的唐先生，回道，“宋伯伯肯赏脸陪我们喝茶过节，还留我们在这里住，我和爸爸不过是一点应该的薄礼报答罢了。”

        她这话说得好听，却不显得甜腻，惹的宋陆称赞唐先生有个好女儿。

        思南抿嘴一笑，说，“您和爸爸许久未见，怕是有很多叙旧话讲，我来备茶。”

        说完却不添茶，而是将正沸着的水浇在了茶壶茶杯上，紫砂壶立时被冲洗出玉色光泽。看宋其言在看她，她抬眼嫣然一笑，解释说，“这水沸过几道已经老了，拿来煮茶白糟蹋了这么好的茶叶。”

        思南说话时一向吐字很慢，配上软软的声调，增添了许多柔媚。宋其言没有吭声，看她烫杯、添新水，十指甲尖点了绛红颜色，随她一番娴熟动作翻飞翘起。

        唐先生和宋陆闲话了些缅甸的生活，也看了过来，又同宋其言搭话，“你长大了倒不如小时候活泼了。”

        宋其言闻此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唐先生笑说，“你小时候我见过一次，现在模样倒是变化很大，走在街上怕是也不敢认。”

        旁边宋陆补了一句，“唐先生是我g市时候生意上的伙伴，十几年了，你忘记了也是正常。”

        宋其言记得宋陆在g市只有些船舶生意，后来回了b市，g市那边也就没动静了。

        唐先生看了眼宋陆，继续说道，“那时候在g市，你爸爸可是帮了我不少忙。”

        宋陆受风咳了一声，适时思南的茶沏好了，递过了一杯来，宋陆接过喝下，顺了顺气。

        思南又将茶一一递给唐先生和宋其言，宋其言接过的时候她的指尖轻扫了下他的手指，宋其言动作一滞，翻眼看她，她未察觉似的，只是低头喝了口茶。宋其言收回了手，做了个品茶的动作，但唇齿没碰到茶水，就放下了。

        思南问，“怎么样？”

        宋其言正想怎么回答，她的眼风已经转向宋陆，似乎问题并不是冲着宋其言的。

        宋陆一杯茶已经饮尽，连声称赞，“茶很好，泡得也很好。”

        思南顺势接过空杯，又给宋陆续上了茶水，递过来的时候却看向了宋其言，说，“你似乎不爱喝茶。”

        宋其言看了眼未动的茶水，诚实地摇摇头，“不爱喝。”

        思南未见不悦，只是垂下了眸。一旁唐先生缓和气氛，道，“听你爸爸说你一直呆在加拿大，果然海外文化要比中国人直爽。”

        宋陆脸色已经有些不悦，轻声呵斥，“不知礼数。”

        宋其言一脸无所谓，面前的茶水更是碰都不碰了。

        唐先生依旧面色温和，忽然问他，“你回国后，是一直呆在g市？”

        宋其言点了点头。

        唐先生笑看了眼一旁的思南，说，“那倒很方便了。思南后面也要留在g市，你不麻烦的话，就帮忙多关照关照。”

        宋其言想说我嫌麻烦，但看了眼宋陆的脸色，出口还是委婉了许多，“年后没准回加拿大了，未必要在g市呆很久。”

        唐先生有些惊讶，看了眼宋陆，笑说，“看来你爸爸还没和你说。”

        宋陆神色难明，又饮了几口茶水，才缓缓对宋其言说，“当时离开g市，一些生意交给了唐先生手上，他现在有心让你过去帮忙料看。”

        茶室一时安静了下来，宋其言这才咂摸出今日这个见面的意思，左看右看一时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没回话。

        唐先生笑笑，“你先想一想，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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