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记得好几次除夕夜，爸爸妈妈都要各自出去应酬，她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发不出火来，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任委屈越来越膨胀，最后像只受伤又倔强的小兽给许嘉易打电话，明明嗓音颤抖又偏要装作蛮不讲理。
“许嘉易，新年快到了，我要新年礼物，要很多很贵的礼物。”
——“嗯。”
有一次去许嘉易家玩，看到他手机里有自己一直想买但买不起的游戏，她一点一点地挪到许嘉易身边，手指搅成一团，扭扭捏捏地问正想问，可不可以借她手机玩一把，没成想许嘉易就把手机递过来：“你玩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上来。”待许嘉易走后又乐极生悲，没拿稳手机，给磕碎了一角。
“许嘉易，我刚刚不小心把你的手机屏幕摔坏了，对不起噢。”
——“嗯，没事，还能玩吗，继续玩吧，我明天拿去修。”
阅屹爸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因为各种问题大吵一架，吵架时两人的言语无所不用其极，尖锐刺耳，阅屹听了那么多年还是无法习惯。那天她吃完饭上楼后就听见爸爸妈妈又在吵架，她边写作业边抹眼泪，最终听到吵架内容的某个字眼时终于忍不住，拨打许嘉易的电话。
“呜——许嘉易，呜呜呜…爸爸妈妈吵架了，我可以去你家找你吗？”
——“嗯，快过来吧。”
此刻她惊觉他也曾温柔良善，像是连绵不绝的青山，给自己归隐之地，藏匿那些支离破碎的安全感。
所以这一句“耀眼”，轻轻松松就抚平了阅屹对他多年前的埋怨。
阅屹对自己说：“别较劲了，你看，把旧怨一笔勾销，他只需要一句话，他避开当年的事不谈，又有什么要紧呢？你又拗不过他。”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思考许嘉易的意图。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盘旋。
其实意图很明显，但她想不通。
但为什么他的这种态度出现在现在不是以前？难道他喜欢现在的自己而不是以前的自己？——太荒谬了，阅屹慌张地否定。她一直都是阅屹，这个想法比许嘉易接近自己是恶意的目的不纯更让阅屹接受不了。
但现在，阅屹觉得无所谓了，搞清楚了又能怎样呢，反正不管怎么样——反正她喜欢他。
接受现实后阅屹反而乐得轻松，许嘉易也在看她，像是在无声问询怎么了，阅屹说：“突然想吃火锅了，改天一起去吃吧。”
许嘉易以为阅屹当真吃不惯本地菜了，又自责又担心，恨不得飞回去问陈姨你会不会做湘菜川菜，又想到陆憬前两天逼逼赖赖要约自己吃火锅，于是立马把阅屹面前的碗收好，“走，我带你去吃火锅。”
阅屹被他搞愣了，筷子还放在嘴边，呆呆地问：“怎么了？”
“不是想吃吗，现在就去吧。”
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你下午有课吗？”
阅屹忽然笑了，她笑起来眼睛眯着，苹果肌鼓起像玫瑰花瓣的弯曲弧度，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许嘉易也笑了。
“你笑什么？”阅屹笑着问许嘉易，嗓音像是渗着蜜糖。
“你呢，又笑什么？”许嘉易也笑着反问，坐下来认真盯着阅屹看。
阅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说，走吧，去吃火锅。
阅屹照旧是吃得满脸发红，眼睛辣出眼泪，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继续吃。
“我刚没告诉你，我下午有课。”阅屹边吃边说，又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挂钟。
“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上课了。”
许嘉易没说话，等阅屹说下去。
“火锅太好吃了。”
而后阅屹抬头，像只是抽空看了一眼许嘉易，阅屹透过火锅的雾气向他望了望。
许嘉易却被这一眼搞得胸口发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自心底燃烧，但又说不上来。
那透着雾气不清不楚的一瞥在心底反复上演，眼里到底是什么呢？是讥诮，是冷漠，是情热，是空洞？
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液里一种蠢蠢欲动的征服欲与被征服欲——源自阅屹。
逃专业课的后果就是需要花费比课堂多几倍的时间去弥补。
阅屹一回到宿舍就打开手机查看群里的各种消息。
【高等数学a】褚老师：下周一同学们需要交齐本周的所有作业，如果有同学对课堂上提到的建模赛感兴趣，请在本周六带上你的想法来我办公室面谈。
【预赛小分队】程学长：本周的培训就告一段落了，请大家在本周日晚上八前将创意发至我的邮箱。
【交响乐】张教授：请同学们在下次上课前将本周学习的曲目熟练演奏，下次上课将会筛选出本次音乐会的出席乐手。
阅屹自食其果地熬夜补课，写创意，预定琴房，她自嘲地想：“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临时起意的。”又恶趣味地想，如果许嘉易此刻跟她一样也在为白天的行动付出代价就好了。
但她知道他不会。
就是那次，除夕那天，阅屹愤懑爸爸妈妈同时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留在家里，似乎已经是这个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了，阅屹很懂事，只要你有自己的事，你就不需要去管她，甚至连一句交代都不需要。
那天阅屹等到晚上十点，爸妈还是没回来，而她照旧没有收到任何交代，她癫狂又自贱地想：噢！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想让我疯掉。
她当然知道这个想法不可能，但那让她在近乎发昏的头脑中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但，时而癫狂，又会立马落寞。阅屹高能量的愤怒堡垒在到了顶端后就迅速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低能量的委屈与脆弱。
于是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手机。
“许嘉易，新年快到了，我要新年礼物，要很多很贵的礼物。”
——“嗯。”
“你在家吗？”
“嗯。”
“你在干嘛？”“你要来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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