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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昏暗的车内,宋廷安刚开完家长会的嗓音略显疲惫。但是很温暖,像车内的小灯,阅屹这么想道。

        下车前,宋廷安把家长会的提纲给阅屹,又似无意地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末了,补上一句,“到家之后给棠棠打个电话,别让她担心。”

        真幸运,阅屹心想。已经比预想的好太多。生活大体上能够自给自足,交到了好朋友,班主任又不是为了成绩把每个家长都逮着不放的人,成绩同时慢慢提高,做二八定律里的二没问题,以后的生活会慢慢变好的。

        老旧的小区旁是一段长长的夜市,这段路她重复走过很多遍,今天她却无端被一位卖花的小姑娘拦下。

        “姐姐,买支花吧”

        也许是往日素净的校服和干净得过于朴素的打扮,比如那双泛黄的白鞋,又比如那只过于简单的帆布背包,才让这个女孩在往日没有把自己当作目标。阅屹无声讥讽,但又仍旧温柔。

        “不用了哦,姐姐家里有种花”阅屹几乎是下一秒就准备抬脚离开。

        她对眼前这个娇媚又楚楚可怜的美丽女孩没有丁点兴趣,这女孩千篇一律的漂亮话在她眼里也甚是无味。

        “姐姐这么漂亮,买支花吧。你看这里还有粉玫瑰呢”

        阅屹直接抬脚离开。

        在很多年前,她也曾一定会为这样美丽又脆弱的女孩驻足,那时候,那些买花的钱在她看来微不足道,而女孩讨生活的乖巧让她心碎。

        直到三年前自己突然一无所有的时候阅屹才明白,适时展示脆弱和乖巧只是真正生活里一种心照不宣的求生手段,除了蜜罐里的公主,谁会闲得为这样一种规则心碎呢。

        阅屹走进单元楼的楼梯,感应灯刚灭,阅屹抬眸就看到了倾泻在楼梯间的月光。月光铺撒在布满灰尘的过道上,却让阅屹恍若置身一块光华的羽绒地毯。空中漂浮的灰尘像是舞台上细闪的亮片,可月光和深秋共同的寒意几乎是瞬间将阅屹的理智拉回。

        “接受现实吗,阅屹?”昏暗的楼梯间里,阅屹轻轻问自己。

        在这一刻,阅屹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

        像是提前敲开了一扇名为成长的大门,接受着来自自己另一个灵魂的拷问。

        “接受现实吗,阅屹?”这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阅屹仿佛看到那一个代表自己极端理智的灵魂在上空俯瞰着深陷尘世泥潭的自己,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脑海里又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

        爸爸抱着儿时的自己在花园里念诗,妈妈在沙发上端正做好当自己钢琴演奏的观众,许嘉易急匆匆冲来扶起在冰面上摔倒的自己……

        “我不接受。”

        在这满是灰尘的逼仄楼道里,阅屹听见自己说。

        回到家后,阅屹抽了一套理综试卷出来快速做完更正,又开始浏览最近的热点新闻为下个月的工作积累素材。

        成长往往不需要郑重表明或壮士断腕,用壮烈来宣誓决心。

        但它实在太过隐蔽太善伪装,它又名笔尖,又名黑夜,又名独白,又名秋叶。

        有时我们觉得每一步都有如峡谷独行不知下一步是否会是深渊,或是觉得自己终于凋谢接受了捣进泥土的宿命,但那可能是因为成长它本身,身份不明。

        宋浓棠的电话进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小屹,你到家了吗?”

        阅屹这才记起宋廷安对自己说的:“到家之后给棠棠打个电话,别让她担心。”

        “啊对不起啊浓棠,我到家了,忘了给你回电话。”

        “没事,我在班群里看到你确认回家的消息了,就是不放心再来确认一遍。”

        那头,宋浓棠转身用口型对她哥哥说:“看吧!都说了她回去了!!”两人挂了电话,浓棠皱皱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又想不出来,撅起小嘴又投入到了支持女神的小蛋糕事业(刷剧)中。

        阅屹今晚又没有睡个好觉。

        在梦里,大块的碎片从天空中降落,父亲和母亲却尝试着把碎片拼回到天空。眼前的一切都让梦里的她感到荒诞离奇。在梦里,阅屹潜意识里似乎清楚,这只是梦,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可为了能见到爸爸妈妈,阅屹愿意自欺欺人地持续这场幻梦。于是阅屹也参与这场毫无意义地活动,任凭碎片割破皮肤,也试图拼凑着什么。或者说,弥补着什么。

        阅屹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后便去了学校自习。高考的日期迫在眉睫,阅屹也忙得像个陀螺。

        每天早上,阅屹都和蹦蹦跳跳来到她桌边的宋浓棠一起去食堂。

        阅屹想:浓棠真好,不知是有什么魔力,和她讲话就忘记烦恼。

        每天早上那从早自习到第一节课的二十分钟,是阅屹最放松的时候。

        阅屹学习习惯好,一定会保证课堂极高的效率,所以几乎每个课间都在为下一节课的课堂做准备。

        她的物理讲义总是在上课前就写完,相比起男孩的正确率而言还有挑不出错的缜密步骤——竞赛不需要,但高考需要。所以物理老师从注意到阅屹开始就对她刮目相看:不仅将天赋和努力发挥到极致,难得的是不自大,知道怎么让自己的努力成果最大化。

        中午阅屹吃完饭就去教室自习了,从十二点半到两点,疲劳带来的生理反应:心跳加快,偏头痛,呕吐感,久坐腰痛。

        阅屹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独自迎接着他们的来临。

        人多的教室有一种粘腻的气流,那气流应该是能保温隔热,同时又像雾霾一样让头顶的光线几经辗转,带着虚幻和眩晕感落在自己眼前。

        中午独自在教室时,阅屹总是抱着极大的勇气和眩晕感和呕吐感周旋。

        做题时,偶尔思维阻滞,连题目都看不懂以为自己大脑w区出了问题时,阅屹就知道,自己该休息了。

        那种感觉其实很奇妙,题目里的每个字都看得懂,连成一句话就死活不知道它的意思。阅屹苦中作乐得想:我的身体还挺灵敏,知道提醒我休息。

        于是阅屹走出教室,站在阳台上吹风。

        沧州的风和海市非常不同,又湿又冷,阅屹恶趣味地想:小吹怡人,大吹风湿。

        秋冬的风总是让人灵魂都通透。

        沧州从四月开始就进入了夏天,阅屹也是从那时开始中午便不在学校学习,而是买好午饭回家休息。

        白藕一样的手臂从深色t恤中伸出来,宽大的校服遮不住少女的清瘦。白玫瑰的枝叶,也是亭亭。

        也是从那时开始,阅屹开始频繁的和班上的一个男孩偶遇,然后顺路一起回家。路上大多是无言,但好在两人之间气氛平和,到阅屹家楼下时两人便会礼貌说再见。

        直到高考布置考场前夕,阅屹中午只是准备回家拿到收纳箱便折返学校,不想正巧遇到那男孩走出小区门,朝另一片住宅区走去。

        晚上回家时,似有所感的,阅屹回望了一眼。

        那男孩正跟在她身后,她甫一回头,两人的视线便对上。

        她忽然笑了。

        片刻,她转身,对他微微躬身以示感谢,又明媚的笑了起来。

        那个总是默默无闻的身影,和记忆里无数个被遗忘的碎片串联起来,就像此刻六月傍晚的和风,抚平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阅屹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学校时,不知道食堂在哪,暗自思忖着跟着人流走一定没错。在下楼时听到自己身侧的问询:“你是要去食堂吗?”于是在去食堂的路上她理清了附中的建筑群。

        还有消防演练时所有同学都顾着往外冲的时刻,她被推搡至即将撞到门框,却有一只清瘦有力的手臂横亘在门板和自己肩膀,她记得自己好像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还有自己偶尔在放学后做题到快要熄灯,总有一个人在教室和她同时起身,然后说:“你先走吧,我来关灯。”

        阅屹感激他将自己如此珍视对待,这让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的美好与可贵。

        回溯过往三年,她无时无刻不在压缩着自己的感受:

        第一次被兼职店老板莫名克扣工资时她光顾着哭,委屈将她淹没,而情绪发泄过后冰冷冷的现实仍摆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已经错过反驳回击的最佳时机;

        中秋节晚上放假,校门口家长围了一圈又一圈,她只能焦急地在五点前奔向银行去办理各种手续,眼眶在奔跑的路上红了,到了银行却条理清晰地说出需要办理的业务和遇到的问题。

        这份突如其来但持续已久的珍视,让这三年来像压缩饼干的自我增添了丰盈感。

        阅屹转身继续往家中走。她此刻真的万分感谢这男孩儿的细腻与柔情——无关风月,他切切实实地治愈了自己。

        终于,阅屹在蝉鸣声最聒噪的时刻心如止水地迎来了高考,最后一门英语考完的时候,阅屹听见学校树丛里的布谷鸟在叫,她真的很难对这么残酷的地方产生感情,但是此刻她感谢晚霞,彩虹和阳光却从未对她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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