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设计图抄袭事件（十一）
肉吃得差不多，几人开始涮菜。
蒋梦琴说：“乐乐，你呢？不考研，也不工作吧。”
韩乐乐夹了片生菜，道：“工作。年头成立的工作室已经成了规模，沈默把他升级成了公司，以后我主要设计和制作潮流玩具。”
蒋梦琴笑着说：“想不到，你是咱们几个里走的最快的一个。”
韩乐乐谦虚地没否认。
蒋梦琴冲穆珏说：“你们俩算是一路的，都朝艺术方面发展。”
韩乐乐看向穆珏。
内向的淑女一顿饭都没怎么开口，被好闺蜜叫了，才腼腆笑着说：“都是学美术的，自然方向一致。”
韩乐乐：“穆珏毕业做什么？”
穆珏舌尖添了下嘴唇：“姜元凯开发了片湿地公园，我在里面开了间美术培训班。课余教孩子们画画。”
韩乐乐说：“挺好的。”
韩乐乐心里埋着事，有意引导话题，说：“同学里考研的多么？”
卢星宇听下筷子，道：“不多，国际贸易这边暑假大部分同学都找了份实习，觉得实际工作中与书本上学的理论知识有不小的差距，市场瞬息万变，等研究生毕业，没准脑子里的东西已经过期了。所以，除了想做研究的外，基本都找工作或是自己做生意了。这其中，你有不小的功劳。”
韩乐乐愕然，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卢星宇直接为他解惑：“春节后，你直播出的那点小事故，结果带起了一个新产业。如今半年多的时间，你的乐小默市值也不低了吧。同学间说不眼红是假的，谁不想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反观我们的理论课，哪门教你怎么做潮玩手办的？所以大部分同学都想把已学的知识用到实践里，在工作中再找准方向拓展。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瞎考研。”
韩乐乐哂笑，乐小默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也算是世事难料。
国际贸易专业并不是他打听的重点，韩乐乐冲穆珏说：“美院这边呢？”
穆珏双手捧着果汁杯，道：“基本都准备工作。美院的就业方向比很多年前好多了，有同学去了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也有去做装饰的，还有和我一样去培训机构教孩子画画的。”
韩乐乐垂着眼，手里的筷子一圈一圈搅着吃剩个底的麻酱小料，随意闲聊地问：“杜康也找到工作了么？”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
“嗯。”穆珏说，“他的一幅作品被一个挺知名的游戏公司看上，出了高薪把他聘过去了，做cg场景设计。”
韩乐乐意外挑眉，说：“你们不是雕塑系的么？他怎么还能转方向去做游戏cg设计？”
穆珏道：“我们虽然主修雕塑，但其他美术专业课也是要修的。乐乐你不是也上了很多不同的课么。”
韩乐乐拍了下额头，觉得自己犯傻了。
穆珏继续说：“杜康的天赋是系里最好的，他又刻苦，大学三年的成绩门门拔尖。他的绘画作品不仅有创意，构图、用色、意境全是上佳。他被看上的那副作品是科幻末世与神话结合的题材，神明降下天罚，人类在废墟上建立起最后的生存堡垒，用色暗灰的阴云天空下，是人类圈起的绿色家园。毁灭中是星火燎原的生机。”
韩乐乐默然不语，杜康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假以时日必也是万丈瞩目之人。
只可惜……
监控录像尚未修复，若找回的视频显示，窃取他手稿的人真是杜康……
韩乐乐垂头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操纵筷子搅着碗里麻酱。
他虽为杜康感到不值，却也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嫉妒、不甘、悔恨，每个人在面对负面情绪时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
有人发愤图强，有人自我沉沦。
而杜康恰恰是走了极端的那一个。
韩乐乐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扫除心中复杂的情绪，不再去想这个原本就与他不相干的人。
酒足饭饱后各自归家。
监控视频的复原其实很快，沈默没有亲自出面，免得人小题大做。陈令行作为沈默的特助，也是不少人巴结的对象，他去安保部取走存储设备时，校领导巴巴地跑来，多少弄出点不小的动静。
为了不让人起疑，陈令行还自作主张的夸大说韩乐乐弄丢的是沈默送的东西，搞了韩乐乐一个大红脸。
三日后，韩乐乐上午刚从教室走出来，沈默给他发消息。
[沈默：下课了么？来趟公司。]
韩乐乐二话不说，叫了快车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是视频弄好了？”韩乐乐气没喘匀，书包随手甩在办公室高档的皮沙发上。
沈默在老板桌后朝他招了招手：“过来看。”
韩乐乐一步蹿过去，不等沈默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他腾地方，直接挤到人腿上坐下。
沈默手指一顿，随即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手环过身前人的腰，把人抱稳坐好，一手操作鼠标，打开电脑桌面上的两个视频。
监控视频是黑白的，但可以看清人形样貌。
第一个视频是画室外的楼道，时间显示午后，韩乐乐进了画室。之后是经过处理的加速画面，两个小时左右，楼道一侧走过来个人，看身形和容貌可以判断出是杜康，他经过画室时先是走了过去，两步之后又退了回来，站在门口侧身向里看了一会儿，才又抬腿走开。
画面再次加速，傍晚时分，韩乐乐空身从画室出来，朝卫生间所在的方向去，几分钟后，杜康又一次出现，没做停顿，进了画室。
二十分钟后，杜康左右环顾一番，双手插兜信步离开。
五分钟后，巡视的老师路过，随手关上了画室的门。
又过一会儿，韩乐乐甩着手上的水珠回来了。
关掉视频，沈默说：“你这厕所上的时间有点久。”
韩乐乐扭身嘟着嘴瞅了沈默一眼：“……你不知道什么叫蹲厕所玩手机才有感觉？”
沈默手指戳了下小朋友鼓鼓的脸颊肉，失笑：“我蹲厕所不玩手机。”
韩乐乐哼道：“无趣的人。”
转回身，韩乐乐自己动动手指点开第二个视频，是画室内的监控。
他看见自己进屋后，把书包放下，在窗边站了几秒，然后支画架，铺上纸等等。
他正要快进，沈默温热的掌心覆到他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指点到视频进度条上的某个特定位置，画面中韩乐乐在聚精会神画画，沈默说：“你是背对着门吧？这个时间点正好是杜康从门外经过。”
韩乐乐哑然，他那天居然都没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
沈默拖动鼠标到另一个位置：“从这里开始，你出去杜康进来。”
画面中，韩乐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扭了扭脖子，然后拿着手机出了画室。韩乐乐没有再次快进，耐心等待空教室的画面滚过，几分钟后，杜康进来，先是在画架前站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置物桌上散落的画纸，盯着看了看，伸手取走最上的几页，看向下面的画稿。
他把所有散落的画稿看过一遍，放回桌上，随后转身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应该是准备离开了。可突兀在这时发生，他蓦然停下脚步，重新转回置物桌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散乱的画稿，逐张拍照过去。
拍照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照片拍完之后，杜康的胸口肉眼可见地剧烈起伏了几下，之后他逃跑似的跨到门边，又急急刹住脚步，稳着身形走到门口，画面只拍到他出门的背影。
结合第一个视频，他应该是控制着心神离开了。
证据确凿，是杜康盗窃了他的手稿。
韩乐乐直视着已经停掉的监控视频，后槽牙咬紧，久而不语。
沈默感知到韩乐乐的情绪变化，把人翻过来，面朝他抱住，柔声道：“不高兴了？”
韩乐乐把脸埋在沈默脖颈下，鼻音低低：“嗯。我只是想不通，他干嘛要这么做，损人不利己，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不喜欢娃娃。”
沈默一下一下抚着小朋友的背，宽慰道：“嫉妒就像一只半睡半醒的猛兽，住在每个人心里。有的兽醒了，有的兽还睡着。醒了的兽有被打跑消灭了的，也有战胜宿主，夺了政权的。杜康心里的那只兽，很不凑巧，是占领高地的那只。他被妒火迷了眼。”
韩乐乐心里很难过，他对每一个有才华的艺术家都心生敬畏，欣赏他们作品中或烟雨朦胧的细腻，或大气婉约的滂沱。
可偏偏老天爷像开玩笑似的，让这样有才华的人生了满路的荆棘，走破了脚，也走岔了路。
“视频还有别人看过么？”韩乐乐低声问。
沈默温声：“除了一个恢复数据的技术员。”
“嗯。”韩乐乐抬起头，目光澄澈，“那你让他什么也别说，我要先去找戴老师。”
沈默拇指摩挲了下韩乐乐的嘴唇，眼似秋水，在他唇上轻点了一吻，说：“放心，他完全不知道我要找的是具体哪个视频，而且光从画面里也看不出什么内在联系。”
韩乐乐动荡的心神逐渐收敛，他道：“窃取的方式既然是拍照，那裴嘉木必定是从微信上或是邮箱上收到的照片。”
沈默：“陈令行已经在查了。”
韩乐乐点头。
沈默继续道：“事情查清了，你打算怎么做？”
韩乐乐漠然半响，坚定说：“裴嘉木方面，走法律程序，起诉他。”
沈默心里其实是动了怒的，不打算放过两方的任何一个，又怕小孩抹不开面子，下不去手，听韩乐乐要讨伐，抿唇一笑。
“想要多少赔偿？裴嘉木与麦丹的童话作者官司还没打完，预计要陪掉不少家产。我们再加上一道，估计拿不到几毛钱。”沈默说。
“我不要钱。”韩乐乐气呼呼的，“我要他公开或私下给我赔礼道歉。就算我当时还什么名气都没有，作品也是没完成的手稿，可那毕竟是我的创意。他不仅盗去了，还用来赚钱。尤克里被那么多娃友喜欢，他对得起尤克里吗！电气鼠都要气活过来咬他！！”
沈默笑，他知道小朋友在意的是什么，但光道歉沈默不会气消，后面具体怎么做，他不会告诉韩乐乐。小朋友干干净净的可不能弄脏了，腌臜事还是他来做吧。
沈默又问：“杜康呢？”
韩乐乐想了一会儿，用商量的语气和沈默说：“等陈令行证实完裴嘉木从杜康手里拿到我手稿的渠道后，我想把证据交给戴老师。”他顿了顿，双手环上沈默的脖子，聂声聂气地继续道：“杜康毕竟是我的同学，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绿茶。可他也没给我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罚还是要罚的，不然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毕竟不是裴嘉木那种已经被酒色掏空内里的垃圾，你没见过他画的画，真的很棒。我……我还是想放他一马，让老师给他一个教训。”
沈默凑头亲了他一口，软声说：“都听你的。”
韩乐乐鼻音发出一个音节：“嗯。”
攀着沈默的脖颈，韩乐乐骑坐在沈默腿上，赖在他身上腻腻歪歪。
去度假前的倒数第二天，韩乐乐把陈令行查好的东西，并着监控录像一同交给了戴老师。
戴老师看完之后面若寒霜，当即把杜康叫来了办公室。杜康不料事情被发现，眼中含恨地盯着韩乐乐。
韩乐乐双眉紧蹙，有点后悔对沈默说想放杜康一马的话。
事情暂时如此，剩下的怎么也要等到度假回来再说。
木兰川贵位于低纬度地带，九月末的天气还相当炎热，开发的旅游地除了草场外，还有大片的森林。韩乐乐找了简介，趴在床上晃着白生生的脚丫看图册。
“我们几天全住帐篷？”韩乐乐滑动手机，看着树屋的照片，很向往。
沈默在用手机发信息，说：“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么？”
韩乐乐爬起来，把手机冲他：“树屋，想住树上。”
沈默笑着揉了下韩乐乐的头发：“住树上，你是小猴子么。”
韩乐乐翘起嘴：“我就是想住树上。”
沈默哄他：“好，住树上，你是小猴子，我是老猴子。”
韩乐乐笑嘻嘻：“你才是猴子。”
木兰川贵定位中等，各种房型不过几百到上千一晚，普通家庭都消费的起，更不用说沈默。他将所有房型都订了一间，乐乐想住哪种就住哪种。
当然草场帐篷是一定要住的。
沈氏的产业遍及内外，私人海岛上不仅有草场，还有树林。之所以没去自己的地方，全因着韩乐乐喜欢平民化，用韩乐乐的话说，私人海岛贵气是贵气，偶尔享受享受就行了。岛上人气太少，呆时间长了，容易产生幻觉，荒无人烟的，仿佛自己被遗弃在了世界的一角，心生恐惧。
他还是更喜欢凡间的烟火气，有活着的感觉。
沈默不仅尊重他，也很爱他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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