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孔雀开屏
无尽窟中忽然升起冉冉白光，白烬烟罗将天枢和方渺渺托了上来。玉衡赶忙弯腰喊道:“天枢，渺渺怎么样了？”
天枢抱着怀中少女，抬起头来，眼角带着劫后余生的倦意:“她没事了。”
方渺渺残破的心脏挺过了最凶险的时段，在白烬烟罗的疗愈下，心脏的跳动渐渐沉缓有力，代表它已经接受了外来的木质。她陷入更安静的沉睡中，呼吸逐渐平稳。白烬烟罗将他们送出来，代表她已无性命之虞。
止渊精通医术，亲自给方渺渺看过，断定她在慢慢好转，只是需要点时间才能苏醒。
两人被送进客房。天枢始终抱着她没撒手，生怕好不容易捏住的小命，一松手就没了。
他给方渺渺喂进去一点水，让她的脑袋枕着自己手臂，这样她只要稍动一下他就能察觉。他困极了，但不敢睡，仔细听着她的呼吸声。虽然止渊都说她没事了，但他已吓破胆，谁都不敢信。他怕她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走了，过一阵就轻声叫一声她的名字。
窗上光线明了又暗。他不知第几百次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渺渺”。忽听到一声:“唔。”
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疲倦恍惚的神思聚集起来，低头去看她的脸。碧眼朦朦胧胧，蒙着一层久睡后的烟水。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试了一遍:“渺渺？”
“嗯。”她含糊应道，“你等了很久吗？”
他干裂的嘴唇弯起，眼中却滑下泪来，语气中满是抱怨:“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好几天啊……”她懒懒趴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想动，“我感觉得好像过了半生。”
现实中不过几日，在“梦境”中她却经历了霓飞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因为万剐刀窟的苦难，时间拉得格外长。
却说不上她的长梦与天枢经历的这几日哪个更漫长。
天枢低声道:“半生啊。那么久，还记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她嘴角弯起:“记不得了。”
“那还不好好看看我。”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微弱光线映在二人眼中，泛着柔光。方渺渺枕在天枢肩上，额头就抵在他脸边，依言抬眼时，扇似的睫羽在他脸颊刮了一下。
天枢忽尔心悸，用力抱紧了她，俯下脸去。两人的唇角都有些干裂，却紧紧相贴不想分开，呼吸滚烫。
亲吻从热烈到绵软，天枢紧绷多日的神经逐渐放松，大悲大喜之后，倦意蔓延到每一根指梢。方渺渺重伤初愈，也保持不了太久清醒，两人手指交握着睡去，一觉好眠。
中间又醒了几次，挨挨挤挤轻声细语，断续说了各自经历。天枢的话却尤其多，正事说完，还有无穷废话。终于戳破了窗户纸，压了许久的揪心、哀怨和情话绵绵不尽，次次都把方渺渺念得睡过去。
二人走出屋子时，天枢脸上阴郁一扫而空，甚至神清气爽，只是明显瘦了一圈。方渺渺还有点虚弱，已无大碍。
守在外厅的玉衡倒更显憔悴。玉衡见两人都无碍，总算松口气。他指了指屋中的大堆物品，说，其他几位星君都来过，听说渺渺已脱离危险均放心离开，回头又派人送了补品药品来。
天枢上前看了看，笑眼弯弯:“我挑几样，剩下的你给我带回阳明殿。”
玉衡打趣他:“这可是给渺渺的。 ”
天枢道:“正因是渺渺的才要带回去。渺渺是我……”
玉衡:“是你的猫，知道了。”
天枢抬起下巴，神彩飞扬地说完后半句:“渺渺是我阳明殿日后的当家人。”
玉衡迷惑:“让灵宠当家合适么？”
天枢有心炫耀他与方渺渺已不同寻常的关系，孔雀尾巴都开屏了，玉衡这厮竟没能领会。天枢恨铁不成钢，心中暗骂榆木疙瘩。清了清嗓子摆了个姿式，打算说得更明白些。
他却被方渺渺一把扯过去，顺便捂住了他的嘴。方渺渺严肃道:“怎么就当家人了，乱说什么呢？”
天枢心中一凉，挣扎开，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赖帐？”
方渺渺:“……这等大事不能草率，我得跟别人商量一下。”妖王纳妃或是立后，可不是妖族天大的事么？
天枢气结，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们两个的事，为何要问别人？那……那个别人如果说不行呢？”
方渺渺露出为难之色:“那就有点难办。”上次她想跟止渊提亲，就被魑长老否了，事最终没成。这一次也不知魑长老会是什么态度。魑长老的身份举足轻重，他主张的事，她这个妖王也很难推翻。
天枢的心碎了。他气急败坏， 一顶大帽子扣来:“你就是想始乱终弃！”
方渺渺:“不至于不至于。我会对你负责的……”她犹豫一下，“尽量。”
“尽量”二字让天枢七窍生烟，就要大怒。方渺渺见这货闹起来要没完，很是头疼。上代妖王是个老狐精，风流成性，大夜弥城的王宫后宫那叫一个挤。亲眼目睹过盛景的方渺渺，当年就暗下决心，如果自己当上妖王，一定要少纳几个妃。
魑长老也是因为受够了前任妖王后宫纷争的苦，踏月继位之后，他严守妖王选妃关，却有点守得过了头，踏月的后宫一直空得凉风嗖嗖。
不过，方渺渺想像了一下后宫挤着三千个吹毛求疵的天枢……还是空着的好。人果然不能一时冲动招下桃花债。
但踏月尊主若没两下子，将来怎么镇住后宫？她机智地反将一军，冷笑道:“不是你总说仙妖殊途么？”
天枢被打个猝不及防，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我，我……”顿时落了下风，恨不能回到过去把说错的话生吞了。
玉衡完全没注意二人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凑上来对天枢道:“你沾渺渺的光，也跟着吃点补品罢，今日可是二月十四了。”
明日便是十五，天枢一月一度的雷罚之夜又要到了。
天枢心情正恶劣，还管什么雷罚:“我才不需要沾某些薄情之人的光！”
玉衡:“？”
方渺渺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这家伙在轮回木阵虚耗严重，还受了伤，虽然肩部伤口被白烬烟罗修复好了，元气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的，怕是顶不住雷。
她走到那堆补品前，仔细看着标签挑选了几样，然后去拉天枢的袖子。天枢以为她有示弱之意，满怀希翼地抬头。她却只是扒拉开他的乾坤袖，把补品丢了进去。
天枢一张脸又拉长了。却沉不住气，忍不住问方渺渺:“那个……你要问谁的意见？”
方渺渺坦言道:“魑长老。”
天枢的心顿时拔凉。那个背后说他是三心二意之人的魑长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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